第10节
清荣一中依清荣山而建,从校门进去后要走一百零三级阶梯才能上到教学楼。这是清荣一中最大的建筑特色,据说八十多年前建校时设计师的设计便意在让学生们埋首书山学海的同时不忘强身健体。
教学楼一共三栋,三个年级各据一栋,其中高一和高二的两栋连在一起,高三单独隔开一栋,小到教室的窗帘桌椅大到多媒体设备均比高一高二的要新。
新不新章遇宁暂时没闲暇体会,间隔两个月再爬一百多级阶梯,大热天里先累出她一身汗。而爬到高三教学楼后,三班的教室还得上四楼。
瞿闻宣虽然大气不带喘一下,但一路也没少吐槽学校的构造——一中几乎没有学生不吐槽,三年吐不完。
四班就在三班隔壁,四楼的最后一间教室,两人在三班门口分道扬镳,章遇宁挥手先进去了,瞿闻宣吹着口哨继续走向四班。
刚从四班旁边的男厕所出来的郑耀冷不防瞅见瞿闻宣,愣了愣,先抬腕确认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跟在瞿闻宣身后进去四班。
班上同学来得还不到一半人,除了换教学楼,一切和高二时不变。瞿闻宣走到第二列倒数第二桌,丢下书包。
郑耀停在他面前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瞿闻宣前后左右张望:“看错什么?”
“你啊。”郑耀惊异,“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你不仅不是踩着早读的点来上学,还提前半个小时?”
郑耀个头不高,一米七三,瞿闻宣伸出手掌轻而易举罩到他头顶,往右拧他的脑袋:“高三了,收收心抓紧时间学习,回你们一班去。”
颇得教导主任真传的一句话。
郑耀差点就信了瞿闻宣的语重心长谆谆教诲,走出四班后,又探身入窗想瞻仰瞻仰瞿闻宣如何抓紧时间学习,却只看到瞿闻宣枕着书包趴在桌子上抓紧时间睡觉。
新学年新学期的第一次升旗格外漫长,国旗下讲话除了对高一新生有一番寄予厚望,对高三学子更有一番慷慨陈词。
一结束,几个男生立刻喊瞿闻宣一起上小卖部补充能量——他们坐后排的这些个个高的,除了林跃之外都差不多德性,早餐一般不吃,宁可多睡会儿,要么在早读课的四十分钟里偷吃,要么像现在等上完两节课后的升旗或课间操挤出时间光顾小卖部。
意外的是今天大家没叫动瞿闻宣,因为瞿闻宣说他吃过了。
“林跃给你带的?”马川问。他是瞿闻宣的同桌。
林跃用他的三白眼无声地说:“关我屁事扯我身上?”
瞿闻宣想踹林跃:“什么眼神?给我带饭你觉得很丢人吗?”
林跃:“是。”
瞿闻宣:“嘁,你给我带我还不吃呢。”
林跃没再理他,随着人流回高三教学楼。
瞿闻宣憋不住:“你怎么不好奇我早饭哪里吃的?”
林跃未接茬。
瞿闻宣不受影响地又嘚瑟:“我可告诉你,我已经掌握了英语满分作文的技巧,以后都难不倒我。”
林跃不言语。
瞿闻宣:“要不我们比一比?第一次月考英语是我分数高还是你分数高。输了的人答应对方任何一个要求。”
林跃:“傻叉,离我远点。”
虞晓羽挽着章遇宁的手臂,越过三四个人的间隙,瞄着走在前面的林跃和瞿闻宣:“又打上了。”
章遇宁已经看见了,瞿闻宣正抬手勒在林跃的脖子上假意捶林跃。他校服的上衣衣摆又没束在裤子里,不知是升旗前压根没重新整理,还是刚扯出来的,因为他的动作又被拉得更高。
阳光透进白衬衣薄薄的布料,隐隐照出瞿闻宣身体的线条。
一天下来每堂课都是讲解上学期期末的试卷,临末了每位科任老师再加几句这届高三由于少补了一个月课形势如何如何严峻,下午最后一堂班会课,全年级又集合在五百人报告厅里,再由年级主任和校长展开教导。
洗脑是成功的,结束时气氛弥漫开人人自危的紧迫感。
丝毫不夸张地说,作为重点中学,清荣一中成绩最差的学生也不怕没有正规的公立大学上,所以大家对自己最最基本的要求从来不是考不考得上大学,而是能不能过一本线。年级红榜上的学生,则一般以985和211各所高校打底。
晚上章遇宁和宁军霞说,之后要参加学校的晚自习。
章遇宁一向是个自律的人,在学校和同学一起上自习,其实不如她单独在家效率高。
然而过去两年章遇宁还是产生过上自习的念头:一个是因为每天的晚自习有不同的科任老师坐镇班级方便大家问问题,一个是因为,曾有几次科任老师借用晚自习的时间重新讲解白天课堂上的难点。章遇宁隔天得找上晚自习的同学了解情况,而她碍于嘴里的牙套很多时候不太好意思,并且同学的转述怎么都不如她亲自听讲来得清楚。
最终,由于她住城郊,晚上回家不方便,所以放弃了。
宁军霞自然不会反对章遇宁。她只是考虑这样一来,章遇宁是不是午饭和晚饭都不在家吃了。
学校离家近,往返吃饭再回学校上自习并非不可行,很多家近的走读生都这么干。唯一麻烦的是公交车不一定顺。
解决办法章遇宁很快想到,她在qq上敲瞿闻宣问:【周末你有空没?】
瞿闻宣:【说吧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宁宁是要约宣仔干什么咧?雎雎表示今天她虽然没正面出现但还是打滚卖萌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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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
“蹬蹬蹬蹬蹬!”
“继续蹬!我在后面扶着!别害怕!”
“对对对就是这样!保持住!”
“转弯了转弯了注意!——很好!”
“……”
“我现在准备放手了你自己接着往前骑!”
话音刚落,章遇宁却立刻双脚着地停下了踩单车。
已经是第三次这样,前面都练得好好的,每每瞿闻宣要松开他扶于单车后座的手,章遇宁就紧张。
陪练的雎雎利索地骑着她的儿童自行车直冲来章遇宁面前来了个神龙摆尾,然后从儿童自行车前的车篮里为章遇宁送上矿泉水和擦汗的毛巾:“好可惜噢宁宁,你又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呢。加油努力不要灰心噢宁宁,雎雎还等着和你一起飙车呢。”
她的儿童自行车是看到章遇宁的新单车后吵着瞿闻宣也让买的,之前葛媛汇的雎雎的抚养费还不少,瞿闻宣索性拨款堵雎雎的嘴,以免雎雎继续烦他。
闻言瞿闻宣嘲笑雎雎:“你把你后车轮子两边的小轮子卸了再来和我谈飙车。”
雎雎扭头瞧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和章遇宁的单车构造确实不太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她能听出瞿闻宣的意思是她的车比章遇宁的车好骑,于是说:“宁宁我把我的粉粉借给你学叭。”
“粉粉”是雎雎为她的公主粉爱车取的名字。在雎雎的世界里,万物皆可叠字昵称。
章遇宁笑着感谢了雎雎的好意。
瞿闻宣嫌弃死:“上一旁飙你的车去。”
雎雎重新坐上她心爱的小自行车略略略略略做着鬼脸骑开了,一边绕着球场一边自言自语:“粉粉冲鸭!我们的目标是代表地球消灭宣仔!”
他们练车的这个球场就是暑假瞿闻宣和林跃、郑耀他们打球的地方,如今开学了他们几个打球也换回学校里,一来学校篮球场比较新,二来人也多。
而平时附近的居民会来的人很少,所以瞿闻宣选定这里为章遇宁的练车地点。
瞿闻宣把篮球也带来了,趁着章遇宁休息的这一会儿精进他的三分球,边投篮还能分心边和章遇宁聊天,主要询问章遇宁今晚练车的感受。
九月的清荣白天气温并没有比七、八月低很多,依旧非常晒,只是日落之后,风吹着能稍稍有丝清凉。
章遇宁撩了撩汗湿的额间刘海:“我是不是很笨?天都黑了我也还没学会。”
瞿闻宣:“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章遇宁先是一愣,而后开怀笑。
他方才学的是他们三、四两班的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的年级主任,一位本该在两年前退休的老教师,又被学校返聘回来继续执教,再带一届。
老教师姓盛,恰好他的头发没剩多少差不多一小把能抓起来,所以学生私底下喊他“一把”,同时也是清荣当地方言“老头”的意思。盛一把的口头禅便是赌上他三十多年的教师职业生涯说他们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最差的一届。而据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反馈,每一届都是盛一把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瞿闻宣模仿得有八分像,除了语气和神态,盛一把上课时习惯性拨他那一小把头发的动作更是惟妙惟肖。
瞿闻宣臭屁炫耀:“其他老师我也能抓住精髓。”
章遇宁喊停他:“差不多行了。”
瞿闻宣等她笑完,才回归正题说:“我们刚刚六点钟过来,现在是七点半,一共两个小时不到。章遇宁同学,你一个成绩比我好的人,在我面前损你自己笨,是羞辱我吧?”
章遇宁吁气:“我运动细胞确实很一般,成绩又不能补过来。”
她倒不遗憾。从小到大她都和宁军霞比较像,章群未曾在她十七年的生活里留下过痕迹,她也不想自己身上有章群的遗传。
瞿闻宣反诘:“那我的运动细胞难道就能帮我提高成绩?”
章遇宁认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是你为了贬低你自己连逻辑都不顾了。你看英语作文之前对我来讲那么难,你教我怎么运用背过的那三十篇范文套用到看似不同的题目上,我不也学会了?”瞿闻宣这个球沿着框边转一圈最终滑了出去。
章遇宁顺手将掉到她跟前的球丢还:“瞿闻宣我发现你有当唐僧的潜质。”
瞿闻宣准准地接到手:“唐僧没问题啊,唐僧也是师傅。就像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我当你的老师,你教得会我我却教不会你,我多没面子?”
章遇宁从地上站起来:“好的瞿老师,为了你的面子,我马上继续练车。”
瞿闻宣正投中一个空心三分,暂时也不去捡球了,心满意足地小跑到章遇宁这边:“来来来,瞿老师来扶你了,你放心大胆地往前蹬。”
章遇宁和他商量:“还是先不着急放手,等我再多踩几圈熟练熟练,让你放你再放。”
瞿闻宣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章遇宁蹬上没多久,他便悄无声息松开单车后座。
章遇宁毫无察觉,绕着球场骑了好几圈,还是听到雎雎开心地拍手喝彩“宁宁好棒!宁宁成功了诶!”,章遇宁才发现瞿闻宣根本没扶着她,只是跟在她自行车后面跑以防万一。
见状章遇宁心里又紧张起来,不禁握紧车把手,再起刹车的念头。
瞿闻宣大声喊:“不要回头看我!放轻松!蹬!继续蹬!章遇宁你可以的!别丢我脸!”
章遇宁呼气又吸气,到底没停下来,骑了一圈又一圈,越骑越顺。
瞿闻宣也没再跟在她车后跑了,为防雎雎不小心挡道将雎雎连人带车拎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站在球场中间。
兄妹俩目光追随着章遇宁,刚开始不约而同为章遇宁打气,很快演变为攀比谁的音量比较大。章遇宁都替他们感到嗓子疼,寻思着会不会扰民。
瞿闻宣先停下来的,但他停下叫喊后,建议章遇宁直接一鼓作气骑回家去。
章遇宁正沉浸在学会蹬车的喜悦和迎风的舒爽中,也想进一步尝试,于是没考虑太多,应了瞿闻宣,骑出篮球场。
瞿闻宣紧随章遇宁之后骑上他自己的单车,没忘捎上他的篮球,就是故意撇下雎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