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125节

  陈华华说话很是直接的,“那也是活该。我们部委都打招呼了,他好歹问一问,看一看,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再拒绝,直接把我们踢出来,要不是何总有办法,我们就参加不了了。”
  “我们厂损失是小,国家可是损失了六个亿的外汇呢!”
  这个拔高何熙给陈华华竖了个大拇指,“我发现你这政治觉悟挺高啊。”
  陈华华立刻挺胸抬头,骄傲的很,“我就是这么有高度。”
  张虎直接戳破了:“她是天天幻想自己当歌唱家,天天看报纸练出来的。”
  陈华华给了张虎一拳头,不过闹腾着,扭头一看,吴大力就在车厢的最后面坐着,这会儿应该是起身去接水,恰好到他们这里,应该是听见了。
  吴大力是有错,可是说人家坏话被人捉了个正着,那一般人都不好意思,陈华华立刻闭嘴冷静了。
  吴大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边居然没说点什么,可也没动。
  瞧着这光景,后面的张胖子都有点坐不住了,他坐在过道这边的位置,直接扭过了身体,将腿放在了过道上,只要吴大力一发难,他就起身去拦着。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前面的海州柴油机厂的史佳林,也是这动作,张胖子心知肚明,就决定慢点,给年轻人机会。
  只是吴大力就是看看,并没有说什么,站了几秒钟后,就过去了。
  从东粤到海州,一共是两天一夜,他们都打牌,何熙是个臭棋篓子,再说也没多大的瘾,她买了两本小说,路上吃吃喝喝看看睡睡,虽然不舒服,也没多难受。
  等着到了海州的时候,恰好是早上十点,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拿着从东粤装满的行李,排队下车。
  何熙懒得跟他们抢,反正海州这站停靠的时间很久,就等着最后走。
  没想到排到最后,后面还跟上了个人,何熙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居然是吴大力。
  他这会儿憔悴的很,脸色难看,黑眼圈严重,身上还有浓浓的烟味,何熙记得张虎告诉她:“吴大力这一路上就没怎么回座位坐着,不停地在厕所那边抽烟,不知道抽了多少。”
  何熙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话,你说他可怜吧,那的确挺可怜的,眼见日后前途一般。可你说让何熙可怜他,但是何熙也是受害者,但凡他问一句,何熙都能给他找个理由,但他没问。
  何熙就扭过头,准备下车。
  却听见吴大力在后面,用沙哑的声音说:“何总,我跟你道个歉吧。对不起,我错了。”
  这何熙可真没想到,她回来也经过了很多事,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但是没有一个人给她正正经经地道歉过。
  王老六和杨二宝那是被逼无奈才道的歉,但凡能不说这句的,就没有。
  何国利没有,何国强没有,李东城也没有。
  吴大力居然道歉了。
  何熙扭过头去,想跟他说点什么,后面却已经没人了,吴大力已经从另一边下车了。
  显然他等到这会儿,就是为了跟何熙说这句话。
  因为下车后,他就没机会了。
  去东粤的时候,整个站台上都是南河的参展商,由吴大力带队,并没有其他领导来送。
  但今天下车,何熙却发现,站台上居然来了不少领导。
  显然这是原先没有的待遇,先下车的张胖子他们都有点蒙了——他们可是参加过很多届交易会的,去的时候都不送,回来都结束了,谁管你,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今天,阵势有点大啊。
  还是徐海信老辣,一瞧见这阵势,直接停在了下车口,没往前走,何熙一下车,先跟她说了:“机械厅徐成副厅长你见过,他旁边的是商务厅的刘燕副厅长,大概是因为你这次在交易会的突出,而吴大力又办错了事儿来的。应该都是好事。”
  这是给何熙打定心针呢。
  这会儿不方便道谢,都等着她呢,何熙点点头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何熙过去后,徐成副厅长就帮着介绍了一下。刘燕是名非常干练的女性,瞧着何熙就很喜欢,笑着说:“恭喜啊。”
  “参展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晴天机械的好消息,三十万台发动机,说真的,在此之前,我真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们夏国的发动机能订出去这么多。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何熙这会儿不需要说什么,只要笑就可以了。
  都是女性,反倒是方便,刘燕直接拉着她的手说:“我就说,我必须得来见见我们这位功臣!年轻我是知道的,才二十一岁嘛!有才我也知道,专利换来发动机生产线,这在部委里已经家喻户晓了,就是这么漂亮我没想到。”
  刘燕来,显然是因为吴大力没有通知将晴天机械拿出了贸易团名单,差点让晴天机械不能参展。
  如果晴天机械真的没去,其实没人会在意的,可谁让晴天机械不但去了,还爆了呢。
  三十万台发动机,何熙就是商务部的功臣,也是机械部的功臣。更何况,就算今年外汇不留在南河省,也可以指望明年啊。
  这就是何熙现在的位置,她就是这么重要。
  不过,即便是这事儿必须有人来做,何熙也挺喜欢是刘燕来,她早就听说过刘燕,特别能干有决断,今天一见,虽然夸得有点尬吧,但是一看就是能放下身段的人。
  何熙的认知里,这样的人,比吴大力那样的,做工作要真诚的多。
  何熙这会儿只用笑着说过奖了就可以了。
  刘燕也只是缓和一下气氛,她是听说何熙厉害,又怕年轻的孩子脾气大,真是闹出来,她倒是不在意面子,否则她一个副厅长为什么要来接,是怕传出去不好听,对何熙也不好。
  如此皆大欢喜,谁不高兴。
  接站结束,何熙以为就到这里了,哪里想到,商务厅居然准备好了小客车,直接送晴天机械的工作人员回青阳县,这客车上还挂着商务厅的牌子,显然是商务厅接待的车。
  这可是给够了晴天机械面子,何熙也不得不说:“谢谢。”
  刘燕表达了商务厅的善意,这就可以了,什么事都不可能太急迫,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时间呢,所以出了火车站后,就离开了。
  倒是徐成没有离开,作为机械厅的领导,外汇不是最重要的,他更关注晴天机械的发展。
  他直接让何熙上了他的吉普,显然是要跟她聊聊。
  果不其然,一上车,徐成就直接问:“我听说你第一天单子就签满了,后续只是在展示产品,你们对于产能怎么想的?”
  这显然就是问何熙以后的发展。
  如果在刘燕面前,何熙不会这么直白,但是对于直属领导,何熙是很诚恳的。
  何熙想了想就说:“我并不想盲目扩张,我们这台发动机卖得好有三个原因,一是性能不错,二是便宜,三是油价暴涨,樱花国向着美丽国出口大量的小排量汽车,让美丽国的汽车行业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他们急需一款小型汽车来抗衡樱花国。”
  “我的产品入选,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但必须说,一是它虽然性能不错,但已经不再先进了。这款产品是在樱花国的发动机基础上改造而来,其实就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达到的高度。而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是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升级的。也就是说,在樱花国进行更新换代后,我们的发动机很快就会失去优势,但我却无法更新换代。”
  “二是这场石油危机快要结束了。去年年底石油价格达到了顶峰,现在正在缓慢回落。开过大汽车的人,其实很难喜欢上小排量汽车。油价跌落后,势必很多人还会开回大汽车,这种小排量汽车的需求肯定会大幅度减少。”
  “两相叠加,外汇订单肯定会大幅度减少。当然,持续两三年还是可以的。”
  何熙的这个分析是真的很有道理,连徐成听了都点头,国际形势的确如此,从79年开始,美丽国的石油价格从15美元一桶,涨到了今年2月的最高峰39美元一桶,但现在,已经开始回落。
  依照第一次石油危机的经验,价格跌落回去只是时间问题。
  而何熙也说得对,技术差距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以一鸣惊人,但是要想长久,必须得有深厚的技术支持。
  他叹口气,夏国还是差的太远了。不过也有了希望,何熙既然敢这么说,那她就是有想法:“你想怎么样?你提出来,我们一路绿灯帮你办!我们不能办,就去找部委帮忙!总之一句话,我们的民族工业既然起来了,就不可能让它落下去!”
  63. 三章合一  新版图
  徐成问的很诚恳, 显然对于晴天机械的发展,是有着诸多肯定和希望的。
  何熙也不是个多会做表面文章的人,在她看来, 领导真情实意帮你,你就老老实实托底,矫情这种事,在企业发展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何熙说的也痛快:“我的确是一直有规划。首先是发动机技术落后问题, 单靠一条生产线是改进不了的,我更希望能够产学研一体, 利用这条生产线进行研究扩展, 当然这是个长期规划, 不是一年两年能出成果的。
  其次是我的目标,我的确不止是想做发动机,我想做整车。您知道我有个二手设备进口公司, 我接下来的目标是除了帮助大家设备升级,也会有目的的组建我的整车集团。”
  这个想法简直是太大胆了。
  很多人取得了成绩就会想着如何在这个基础上接着赚钱,纵然徐成知道何熙的想法肯定不一样,也没想到她居然想到了这里。
  何熙的产学研必然不会是在大学里随便研究研究,何熙的整车也必然不会是随随便便的零配件拉过来组装一下。
  她的目标……徐成直接想到了已经和国内几家大型汽车厂签订了协议,今年底就准备开始厂房建设, 何熙的目标显然是冲着合资车来的。
  徐成也是机械厅的老领导了,他如何不知道,如果一个行业我们差距太远,却又不得不引进外资,那会导致什么。
  如果说原先这是不得已的做法,毕竟我们要学习,就得交学费, 而市场就是我们这个穷困的国家唯一能给出的学费,即便舍不得,即便知道以后麻烦会很多,为了发展,我们只能让道。
  但现在,有人可以抢回来一部分,你激动吗?你难到不想吗?
  徐成自然是想的,他想了想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写份报告把你的规划想法和具体要求都写上,然后给我,我们会开会研究。”
  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何熙立时笑了,忍不住说:“徐厅长,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徐成严谨的很,心里虽然对何熙是百般赞成,但也怕她飘了,他回道:“这一步迈开还没落地呢,你就想着第二步,第三步,也别跑的太快了,怎么说,你现在的目标就是把这三十万台生产好。”
  这领导吗,肯定是要教育人的。
  何熙都懂:这是按一按她呢。
  何熙就立刻点头:“我明白,谢谢领导的指点,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您别忘了,我是绿灯。”
  徐成拿着何熙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丫头干事业的时候有本事有能耐有性格,可平时的时候笑眯眯的说话又好听又俏皮,就跟隔壁家的小侄女似的,谁也舍不得多说她两句。
  徐成就没忍住,指了指何熙:“你呀你,放心吧。”
  他俩谈完了,客车也开到了海州的郊区,然后车停下,何熙自然上了商务厅的客车,而徐成则是转回市里开会去了。
  用大家的话说,晴天机械这次是放了一颗大卫星,厂子里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会儿李仲国早就组织好了,等着他们的客车一进厂,上万响的鞭炮就放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耳朵都疼,同时响起的还有锣鼓声,何熙往外瞧了瞧,甚至秧歌队高跷队和游船队都出来来,在厂区空地上热闹的蹦跳着。
  本来大家就高兴,瞧见这么热闹,大家一下车,立刻就掺和了进去。
  何熙下来的时候,李仲国已经等在门口了,没等何熙开口,李仲国就说:“这不是咱们厂的,是祖一康县长安排的,说咱们这次成绩突出,给咱们庆贺庆贺。”
  何熙点点头,就问:“祖县长呢?”
  李仲国说:“就在前面呢!他腿脚不方便,没往这边走。”
  何熙可是经常见祖一康的,一听吓一跳:“怎么了?走之前还好好的?”
  李仲国表情轻松,显然不是什么大事,笑着说:“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瞧见何熙一脸疑惑,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你不知道,从开展第一天祖县长就一趟趟往这里跑,等着十万台的消息出来了,他都跳起来了。结果谁也没想到,你这才刚开始呢。”
  “十二点签了十万台。庆祝过后,我就请祖县长去食堂吃饭,吃完了他还有其他事儿,我就送送他,自行车刚骑到大门口,你的电话就又来了,八万台。”
  “一听这个好消息,祖县长直接把没扶稳,摔地上去了。”
  何熙都惊讶了:“没事吧!”
  “当时没顾上,那会儿谁还顾得上疼不疼啊,心里就一个想法,往办公室跑,听消息去。”
  “谁知道到那儿曲荷就说,不但是第二单签了,第三单五万台也签了,大家兴奋的直接就鼓掌跳起来了,等着曲荷挂了电话,祖县长才发现脚崴了,他还蹦了好几次,更厉害了。”
  何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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