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

  忽利塔勒犹豫了一下,竟真是示意手下解开了绑住绮罗双手的绳子,绮罗这才抬手深入怀中,取出一只钱袋子,丢给忽利塔勒,“这是本姑娘赏给你们的,还不将我们放了?”
  楚欢见状,知道绮罗这是想用金钱来买条路,虽说这也是一个法子,但是看到绮罗当众将钱袋子丢给忽利塔勒,心中不禁叹气。
  这帮人既然被安排在这里,可见此处重要,若是单独将金钱偷偷塞给忽利塔勒,未必不能买通,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利塔勒又怎敢被收买,四周有二三十号人,这事儿若是被泄露出去,忽利塔勒必定要倒大霉。
  绮罗知道方法,却不会利用方法,楚欢只能心中叹气,而忽利塔勒果然如楚欢所料,将钱袋子丢还回去,沉声道:“我忽利塔勒堂堂西梁勇士,岂能受你收买?”义正辞严,看起来正气凛然。
  楚欢此时却已经想着,自己是秦国的使臣,与这些西梁兵未必说得通,但是如果能见到他们的族长,那是极有身份之人,想来还能对上话,既然沙漠边缘这片区域是卓颜部的地盘,那么如果薛怀安率领使团从此处走出沙漠,想必也能在卓颜部得到消息,当下便道:“忽利塔勒百夫长,我们绝不是秦国的探子,而且正要去拜访贵部族长,只要见到贵部族长,一切误会便都会消除。”
  “上面有令,一旦发现秦国探子,不用追问,当场格杀。”忽利塔勒冷声道:“你们说你们不是秦国探子,但是你们这身打扮,又让人如何能信?而且在不明你们身份之前,又怎能让你们去见族长?”
  绮罗听楚欢要去见卓颜部族长,微一犹豫,终于道:“忽利塔勒,你让我们见卓颜伦,保证你大大有赏,我让他给你三十头羊,三十头不够,便给你五十头!”
  忽利塔勒沉默起来,随即走到一旁,招了招手,就见两三人过去,这两三人缨毛都是黑羊毛,乃是十夫长。
  这几人在那边嘀咕了一阵子,片刻之后,忽利塔勒终于回来,向绮罗道:“我派人押送你们去见族长,若是你们果真是奸细,那么卓颜族长必定不会饶过你们。”沉声道:“毛罗!”
  一名十夫长立刻过来,横臂于胸,“百夫长!”
  “你带十个人……不,带上十五个人,押送他们去见族长。”忽利塔勒吩咐道:“将情况详细禀报族长,请族长裁决!”
  毛罗十夫长立时道:“得令!”
  忽利塔勒又令部下将楚欢和绮罗双手反绑了,押送去卓颜部本部,毛罗带了十五个人,押送三人上路,经过石林,行出不过几里路,却见到戈壁上竟然建了两处石岗,石岗边上还有几间石屋,原来在这卓颜石林,还真有西梁哨站。
  三人被推上马,十五名西梁骑兵前后左右团团围住,将三人围在中间,每个人都是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把着佩刀刀柄,提防楚欢三人轻举妄动,楚欢那把血饮刀,倒是被毛罗收好,一同带了过来。
  楚欢也不知道卓颜部本部在何方,询问毛罗,毛罗并不理会,倒是绮罗解释道:“卓颜本部在月亮湖畔,要穿过星星峡!”问起星星峡在哪里,绮罗却是摇头,并不知晓。
  一路之上,这群西梁兵都不说话,虽然人数不多,却秩序井然,各守其位,而且每一名西梁兵都是随时关注四边的动静,显得极其小心,骑在马上的时候,握刀的姿势甚至都没有一丝改变,显得训练极其有素。
  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却也是森然,比起这群西梁兵,秦兵的战斗素养明显要低上不少。
  除了偶尔歇息,用水吃干粮,这些骑兵都不停歇,用水吃东西,也不解开三人绳子,喂他三人饮水进食。
  如此这般,直到第三日清晨时分,才瞧见远方出现一抹高山。
  山势极高,距离石壁越来越近,楚欢抬头望去,却见得石山之上,竟似乎也有人影,石壁一字排开,倒是十分的陡峭,看不出上山的道路,直伸出去,远看过来知觉的一面天然屏障堵住了去路,山石之间,云雾缭绕,似乎别有洞天,但是靠近过来看,就发现峭壁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缝隙出来,就似乎被天神的利斧生生从中间切开一样,这条山间缝隙极是狭窄,险峻异常。
  毛罗终于回过头来,淡淡道:“这便是星星峡!”
  第五三零章 卓颜部
  毛罗一挥手,队伍开始收缩,两骑并列,楚欢三人在中间,西梁兵分布前后,毛罗一声令下,“呛呛呛”之声大作,众西梁兵已经拔出刀来,距离那山间缝隙还有小段路,毛罗先停了下来,楚欢就见到高高的山头上,有几名西梁兵冒出来,其中一人手拿令旗,打了几个旗语,毛罗一挥手,一名西梁兵飞马驰而出,手中也多了一只小旗子,回了旗语,山头的西梁兵又打出旗语,毛罗这才一抖马缰,率先往那山间缝隙过去。
  队伍就像苍穹下的一把利刃,缓缓插入了山间缝隙之中。
  峡内两旁石壁峨然笔立,就似乎是用刀细细削成,竟然是十分的平整,想要从两边石壁攀上山,便是功夫再高,那也没有任何的可能。
  这峡道当真是十分的狭窄,怪不得毛罗让手下人两骑并列,这峡道还真只能勉强让两骑平行而过,两边石壁的挤压感,甚至能让人心中生出极强的压抑感来。
  楚欢抬头仰望,天空只有一线,又蓝又亮,峡内岩石都是深黑色,乌黑发亮,虽说天空太阳高高挂起,但是这条峡道十分深邃,阳光根本照射不到底部,显得十分的昏暗,楚欢也不知道这条峡道有多长,当她抬头望着那一线天空之时,脸色很快就显出吃惊之色。
  此时他却已经看见,在前方不远的山壁上,竟然悬挂着巨石,巨石紧贴在石壁上,也不知是如何悬挂住,但是楚欢却明白,只要石头落下来,这条峡道必然会被堵死,此时楚欢真正明白何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行了好一阵子,才走出狭窄的峡道,前面陡然开阔起来,量变依然是山岗,行了个把时辰,才将星星峡完全抛在了后面。
  阳光明媚,再无沙漠中的炽热,其后反而有些寒冷,又行了许久,终于瞧见了行人,都是普通牧人的打扮,所过处,偶尔也能瞧见几处零星的帐篷,所见人迹,却也还是很为稀少。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渐渐显出绿意来,清风徐徐。
  毡帐也渐渐多了起来,除了牧马的牧民,还有成群的牛羊,牛羊黑白分明,犹如天空的云彩点缀着渐渐显露出来的草原。
  毛罗放缓马速,调转马头过来,到得楚欢几人身旁,淡然道:“希望你们可以给族长一个解释,否则你们若真是探子,已经知道了我卓颜部的本部所在,定是有命来无命去!”他也不多说,拍马飞驰,率先冲上了前面的一处高坡,队伍也散开来,押送着楚欢三人上了高坡,等到了高坡之上,楚欢从山坡上俯瞰下去,眼前便陡然开阔起来。
  山坡下面,竟是连绵十数里的毡帐,密密麻麻,一望无垠的草原没有边际,毡帐那边热闹纷呈,远方的草原上,更是牛羊如梭,多如牛毛,更有许多牧人骑在马背上,飞驰来回。
  楚欢更是能够看见,草原左前方有一片山岗,而右前方则有一处湖泊,从山坡上往下去,那湖泊形似月亮,面积巨大,一时间望不到头,却能够看出那湖泊的形状如同月亮,想来就是月亮湖了。
  卓颜部的本部,便是在月亮湖畔。
  那密密麻麻的毡帐,显示出此处至少有数千人居住,其间有一处毡帐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规模甚大,牛皮覆盖,毡帐顶部有金色的尖顶,阳光之下,那尖顶十分的耀眼,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那金顶毡帐前面,则是竖了一根白毛大氂,楚欢只觉得那毡帐之中容纳百把人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营地四周,竟然挖着壕沟,栅栏成排,栅栏边上甚至布着鹿角尖桩,毫无疑问是用来防备敌袭所用,整个卓颜部营地四周,竟都是围了一圈栅栏,有几处入口,入口处都是有西梁兵把守,营地附近几里外,有小队的西梁骑兵游弋巡逻,全副武装,十分谨慎。
  毛罗已经带着众人下了山坡,往营地过去,尚有一段距离,便有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毛罗拍马上前,说了几句话,骑兵队催马过来看了看楚欢三人,也不多说,拍马离去。
  到得一处入口,守兵长刀交叉,毛罗取出一面牌子,兵士瞧见,这才点头,毛罗却已经回头道:“你们等着!”拍马独自进了营地之中。
  在山坡之上,到时还能一睹营地的全貌,但是到了门前,却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毡帐交集,层层叠嶂,看不清毛罗往哪里去,等了好一阵子,便见到毛罗领着一队人马过来,有五六人之多,也都是全副武装,毛罗出了来,指着楚欢三人道:“便是他们!”
  跟来的队伍,也有一名百夫长,点点头,毛罗这才一挥手,竟是领着手下那群西梁兵原路折返,看样子竟似乎是要重新回到卓颜石林。
  那百夫长令兵士将三人扶下马,兵士们也都下马押着三人,跟着那百夫长进了营地,顺着毡帐穿梭一阵,营地内的西梁牧民们瞧见被绑着三人入营,更瞧出楚欢和媚娘是秦人,都是窃窃私语,行了一阵,百夫长吩咐兵士将楚欢和媚娘带到旁边一处营帐,却只是让绮罗跟随他去,绮罗倒是毫无畏惧,却是吩咐西梁人:“你们不要怠慢他二人,否则你们吃罪不起!”
  她此时双手被绑,是阶下囚,但是却完全没有沦为阶下囚的觉悟。
  百夫长也不理会,带了绮罗离开,另有兵士将楚欢二人带入毡帐之内,随后便在外面守卫,也不与楚欢二人多说话。
  楚欢和媚娘进了营帐内,双手依然被绑,见这毡帐之内十分简陋,地上倒是铺了一张兽皮,楚欢是既来之则安之,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媚娘却是看了他一眼,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在兽皮另一边坐了,与楚欢背对着背。
  楚欢心中好笑,依稀听到营地之外传来模糊的欢声笑语,更是听到远方传来的牛羊叫声,不知为何,虽然如今是阶下囚,但是楚欢却没有陷入困境的感觉,那牛羊之声传入耳中,倒是让楚欢生出宁静之感,竟是一头躺在兽皮上,闭着眼睛,神情看上去倒是显得颇为轻松。
  媚娘瞥了他一眼,咬着红唇,也不说话,别过头去。
  毡帐内一片宁静,片刻之后,楚欢才道:“怎么不说话?倒不像是你的性格了。”
  “说什么?”楚欢打破宁静,媚娘立刻没好气地道:“在你眼中,我是个贼,官贼不两立,你我也是势不两立,有什么好说的?”
  楚欢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微一沉吟,终于道:“既然如此,你弃暗投明就是了,我保你无事!”
  “弃暗投明?”媚娘冷笑道:“谁是明,谁是暗?在你心中,昏君是明,在我心中,昏君却是暗。”瞥了楚欢一眼,嘴角忽地泛起笑意,道:“不如你跟媚娘一起,投靠我青天王,媚娘这侯爵之位,可以让给你!”
  楚欢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为何不可能?”媚娘倒似乎来了兴趣,“媚娘瞧你也有几分将才,跟着青天王,青天王定然对你厚加重用。青天王是个任人唯才的大英雄,以你的才能,在青天王麾下绝不会被埋没。”
  “跟了青天王,然后做什么?”楚欢问道。
  媚娘立刻道:“除昏君,杀百官,救百姓,建立太平盛世!”
  “你的意思是说,杀了皇帝和文武百官,就可以让天下太平?”楚欢叹道:“媚娘,你们青天王是这样教你们的?”
  媚娘听楚欢语气中带有几分讽刺之意,不由冷笑道:“这样的道理还需要人教吗?昏君和贪官污吏不除,百姓就永远过不得好日子,只有将他们杀死,百姓才能重新过上太平的日子。”
  楚欢躺在兽皮上,却是看着媚娘,问道:“媚娘,你反朝廷,是为了百姓?还是因为对秦国官员的恨意?”
  媚娘咬牙切齿道:“都有。你是朝廷官员,自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你可知道,河北道百姓都是过的什么日子?昏君在河北道修行宫,建道观,大兴土木,动辄十万数十万的民夫被征调,日夜继夜,多少人因此活活累死,更有多少人被打死,你可知晓?连年赋税,天灾人祸,多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四处乞讨,反被成为流民,那些贪官污吏动不动就派出官兵剿杀……还有京城修造宫殿,建造通天观,只因河北出产黄玉石,便征调无数人开采,尔后又让人运往京城,一路之上死了多少人,你又可曾知道?”媚娘越说越气,俏脸满是愤怒之色:“上下官员,蛇鼠一窝,但有瞧不顺眼的,便想尽法子让人家破人亡,百姓们尊他为皇帝,拿着赋税养活昏君贪官,他们却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视百姓为猪狗……不,连猪狗也不如,这样的朝廷,还留着做什么?”
  楚欢静静聆听,媚娘此时气愤填膺,呼吸急促,丰满酥胸上下起伏,蔚为壮观。
  “所以你们揭竿而起,打着替天行道拯救黎民的旗号,反叛朝廷?”楚欢面无表情问道。
  媚娘秀眉一紧,“什么叫做旗号?这本就是青天王和我们的理想,我们就是要替天行道,拯救黎明百姓。”
  楚欢缓缓道:“大秦帝国,瀛氏一族是为正统,固然有人不满,但是士绅豪族都是以瀛氏为正统,正统二字,便是钱粮、便是刀枪、便是士兵、便是旗号,青天王一介草莽,你当真以为就凭青天王拉起一群乌合之众,便能够与朝廷相抗?你们的钱粮刀枪从何而来?帝国可以从大秦各地征调粮草兵马武器,青天王又从哪里得来?”
  媚娘冷笑道:“贪官污吏奸商恶绅多如牛毛,我们自家自然可以取之不尽!”
  “那就是抢了。”楚欢叹道:“不可否认,天下官员,良莠不齐,确实有诸多可杀之官,商人豪绅,也确实是参差不齐,有奸商恶绅,但是如果你觉得天下官员都是恶官,天下商人都是奸商,那就大错特错了。青天王在河北道啸聚乌合之众,杀官劫富,我确实是有所耳闻,但是我想问一句,你们所杀的官员,全都是你口中的贪官污吏?你们抢夺的商人豪绅,全都是贪婪成性无恶不作的坏人?”
  第五三一章 最向往的生活
  媚娘香唇微启,却没有说出话来,秀眉蹙起,楚欢看她表情,轻叹道:“恐怕你也不能保证你们所杀的官员都是恶官,所劫掠的商人都是恶商吧?”
  媚娘贝齿轻咬嘴唇,终于道:“他们都是昏君的走狗,自然……!”
  不等他说完,楚欢已经打断道:“你莫忘记,天下不是只有种田的人,才是百姓。商人乡绅,那也都是百姓。百姓不只是穷苦人,有钱人也是百姓。”顿了顿,缓缓道:“据我所知,其实有许多的商人乡绅,在天灾之年,还是会接济一下百姓,虽然不是所有的商人乡绅都会如此,但是却不乏其人。商人乡绅有银子,不代表他们就是恶人,银子本身,从来都不是判断善恶的标准。那些豪商乡绅,他们也是普通的百姓,他们的家财,也是多少代人通过智慧和汗水得来,他们中间,并非所有人都欺压良善,为何要受你们的劫掠?你们那般,与强盗有何区别?”
  媚娘怒视楚欢,可是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辩驳。
  楚欢有心想让媚娘离开青天王,所以继续道:“咱们退一步讲,就算所杀的官员都是恶官,就算河北道的商人乡绅都是坏人,可是青天王聚兵十万之众,要与朝庭对抗,你觉得就算抢尽了河北道的商人乡绅,当真可以支撑你们反叛?兵荒马乱,不事生产,百姓流离失所,所有人都要吃饭,青天王打着拯救黎民的旗号,那么你们所劫掠的粮食,是否还要用于赈济河北道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
  媚娘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
  “河北道数百万之众,就靠你们劫掠商人乡绅的钱粮维持下去?”楚欢不屑笑道:“等到所劫掠的粮食用尽,接下来吃什么?是不是该吃人了?”
  “你……你胡说!”媚娘俏脸显出怒容。
  楚欢叹道:“你说我是胡说,就当我是胡说好了。”神情变得肃然起来,“但是事实却是,当你们的队伍没有粮食,河北道的商人乡绅被你们杀干净抢干净,为了生存,接下来遭殃的只能是老百姓。”嘴角显出嘲讽之色:“许多人揭竿而起,自称是替天行道的义军,可所作所为却实在与‘义’字相去甚远。官员欺压百姓,固然让百姓怨声载道,但却不至于立时取了百姓的性命,但是那些所谓的义军,为了补充粮食物资,却是对百姓径直杀戮,往往所过村庄,鸡犬不留,无非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悍匪而已。比起那些贪官污吏,那些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义军,对百姓的伤害更重。”
  媚娘立刻辩驳道:“我们的队伍绝不会如此。”
  “我相信你们现在不会如此。”楚欢淡定自若道:“但是以后呢?你们要与官兵相抗,如今的势力范围只是被压缩在河北一道。河北的商人士绅要么被你们劫掠杀害,要么就是逃出河北道,你们以后如果继续与官兵作对,面对官兵的紧逼,自然需要大批的物资,红蛇侯,我冒昧问一句,那些物资你们将从何而来?是天上掉下来,还是从土里挖出来?”
  媚娘听他话中充满讽刺,顿时贝齿紧咬,一脸恼怒。
  “到最后没有法子,只能从百姓手中抢。你红蛇侯不抢,不代表青天王不抢,青天王不抢,也不代表他的部下不抢。”楚欢嘴角微带冷笑:“青天王能够举起众多的乌合之众,不可否认,这些人自然也是因为被压迫所致,他们跟随青天王,一开始或许还真是满腔义愤,想要杀官雪恨……但是他们都是人,也都有自己的思想,能够听从青天王号令,固然是因为青天王的威望,另一个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跟这青天王可以吃饱肚子。如果跟着青天王,吃了上顿没下顿,又或者干脆连吃饱肚子也成问题,他们难道还会听从青天王的号令?难道你还觉得他们不回去劫掠百姓填饱肚子?”
  媚娘忍不住斥道:“你牙尖嘴利,青天王是大大的英雄,他绝不会抢夺百姓,也一定有法子让大家吃饱肚子。”
  楚欢知道媚娘心中已经有所松动,否则也不会愤怒,她既然愤怒,也就表明自己的话对她必然是有所触动。
  不过她从媚娘的语气中却也能够听得出来,媚娘对青天王十分崇拜,甚至有一种盲目的敬仰,这也怪不得媚娘,她虽然聪明,但是跟随在青天王身边,想来那青天王也有着强烈的个人魅力,若是没有吸引人的独特领袖魅力,也不会有那么多奇人异士投奔在青天王部下,听从青天王的号令。
  楚欢淡淡一笑,继续道:“我再退一步,就算你们有足够的钱粮兵马,与朝廷相抗,真要想改朝换代,这中间要死多少人,有多少黎民百姓将会因为战争家破人亡?”
  媚娘坚定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想要换来太平盛世,自然要流血牺牲。若是任由昏君奸臣当道,天下将永不太平,百姓将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拼死一搏,才能过上好日子。”盯着楚欢的眼睛,冷笑道:“只有那些自甘堕落之人,才会任由昏君奸臣欺凌,也才会成为昏君的走狗!”
  她此时与楚欢争执,被楚欢言语连番挤兑,心中还真是恼怒的紧,看楚欢一脸淡然模样,心中更是有火,声音也开始变得冷厉起来。
  楚欢叹了口气,见媚娘语气冷厉,苦笑了一下,声音微微柔和了一些,问道:“媚娘,我再问你,如果你们真的成功,杀了皇帝,灭了秦国的官员,改朝换代,你又准备让百姓过太平日子?”
  媚娘一怔,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楚欢笑道:“你们是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算真的胜了,面对千疮百孔的国家,是否会一筹莫展?”
  媚娘想了想,才倔强道:“自然是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向他们收取赋税,让他们各尽所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饱穿暖,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不收取赋税?”楚欢笑道:“媚娘,你还真是仁慈的很,哈哈哈……!”笑了起来,媚娘听他大笑,依稀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问题,有些尴尬,狠狠瞪了楚欢一眼,撅嘴道:“你笑什么,难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你可曾听说过,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楚欢腰部一用力,坐了起来,身体一转,已经转过去与媚娘并排坐着,媚娘见他靠近,气道:“你莫靠近我。”却也没有移开身体。
  “如果人人与世无争,天下还真是太平无事,但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心是天下间最复杂的,想过太平日子的自然有,但是却也不乏兴风作浪之人,人一过百,各不相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楚欢缓缓道:“人心本就是自私,如果没有制度规则约束,放任而为,天下更将大乱。至若你不收取赋税,倒是好心,可是我来问你,若是国家发生天灾,百姓受难,没有赋税,拿什么来赈灾?修桥铺路,开山修堤,没有赋税,怎么做?修撰文书,传扬学问,制作经典,没有银子,怎么弄?若是他国来犯,没有银子,你哪里来的兵马保家卫国?富国强兵,连银子都没有,养不起军队,无法建成一支强悍的军队保护国家,等到外敌来侵,难道要靠百姓拿着剪刀铁锹上阵?”
  绕是媚娘心思慎密狡猾聪明,但是楚欢这些问题迎面而来,媚娘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青天王会有法子!”
  “他是人,不是神!”楚欢淡淡道:“依靠他一个人打天下治天下?你又怎知等他真的当了皇帝,不会因为奢华富贵忘记了初衷,也变成昏君?即使他能够英明一世,他治理天下,也总需要一大批文臣武将,你难道敢保证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会比秦国的官员要强?你就一定敢保证在你那青天王的治理下,百姓们能富足安乐,天下会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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