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果然,回到苏府,无人对苏宛的不辞而别又不期而归感到惊讶。
  就像她不曾在苏府般,来去只是一泡影。
  漫星阁门紧闭,除了黄怡频繁进出,苏宛一直隐匿其中,对外一致宣称身体抱恙。
  承王府和琰王府消息不断传来,漫星阁烛火通常亮到深夜,由于有人轮班把手,忠叔好几次被拒之门外,刘氏暗地里遣人查探,一律无功而返。
  “什么事情都这些人嘴里都变了样,小姐,奴婢今日回府竟然听到有人说小姐是因为沾染了晦气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客,听着就来气。”
  性子需要一点一点磨合,黄怡发泄着不满。
  “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寺院里发生那样的事,他们要这般猜测也是情理当中。”
  言语中,院门口又是一阵喧哗,这次,阵仗显然有所不同,连着苏亨刘氏也是弯腰哈哈随在后面,带头走在前面的,自是苏若菡——承王府王妃。
  她又回娘家了。
  苏宛微微蹙眉,重回床榻躺下,来得可着实晚了些,睡得她浑身酸痛。
  见主子点头,黄怡守候在床侧,红果打开房门,众人福礼,窗幔内传来虚弱低吟声:“恕民女不能起身请王妃、爹爹、大娘安。”
  隔着雪白雾纱,床榻之人将外面来客看得清清楚楚,而从外朝里看,却是看不真切了。
  一抹黑影吃力着想要撑起手靠坐在床头,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王妃露出浅浅满意笑容,稍一抬手,音柔绵延:“你我本是姐妹,何须如此见外,今日没外人,不知晓的人还以为臣妾用身份压你呢。”
  床上之人微眨眼,拳头捂嘴咳嗽道:“王妃有所不知,民女自从寺院回来后便感体力不支,此刻更是不宜见人。”
  闻言,外面有人眼睛发亮,声音愈发阴柔:“这就是姐姐的不是了,万事有妹妹呢,就算苏府有办不到的事情,这不还有承王府呢。”话音陡然一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给姐姐用上。”
  红夜垂首向前,刚行至窗幔边,黄怡看见托盘中瓷瓶,倒吸口气。
  一瓶不够,又送来了一瓶。
  “谢王妃惦记,近日配合着饮食,这创伤好了不少,身体却是一日不比一日,怕是要辜负了王妃一番好意。”她抚嘴轻咳着,有气无力,仿佛随时倒下:“黄怡,收下,快来替我敷上。”
  只见窗幔撩开,斜视过去,素日娇美人儿脸色发黄,隔着沙幔看不真实,却也是看到了大概。
  余光瞧见王妃脸上隐隐笑意,苏宛冲黄怡递过眼风,身体一滑,手往上一扬,指尖触碰到黄怡手中瓷瓶,湛蓝色瓶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摔像毫无准备的苏亨脸上。
  偏偏,那瓶盖已经打开,膏药飘洒了苏亨一脸。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地上跪着仓皇无措的黄怡磕头认错,额头撞至地板,发出砰砰声响,房间里瞬间低至冰天雪地,这就是苏宛贴身奴婢?!
  “啊——来人——传大夫——”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沙哑浑厚男声,苏宛看着捂脸痛苦的苏亨,柔软的身体跪爬在床上,眸色沉寂,淡然望向王妃骤然苍白了的脸,还有刘氏的不知所措,重重松了口气。
  “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
  刘氏双手叉腰,阴暗之气呼之欲出,眼角不屑加深,房间里又多了几抹健硕身影,乌压压一片,苏宛若再继续下去,那可是真真憋出病来了。
  “慢着。”
  床幔内声音虽低沉,却含着一股不容质疑浑然天成的威慑力。
  只见里面的身影逐渐立了起来,先是伸出双腿,便有黄怡及时递过靴子,掀开幔帘,蛾眉皓齿,温香艳玉。
  “混账,你竟然装病。”
  刘氏破口大骂。
  “大娘,黄怡失手不小心弄丢了药物是错,可大娘为何不先带爹爹检查伤口,这么迫不及待要找苏宛兴师问罪,是怕晚了错失良机?”她轻盈起身,一袭白衫素装裹裹,却是不染尘埃,如遗世清莲。
  “民女如此深情大义,民女不得不以身试药,伤了苏宛不要紧,可伤了爹爹,啧啧啧,莫非王妃是有了夫君,便忘了爹娘?”
  低声曼语却是无形声讨,声声锥人心房。
  苏亨已然扭曲的脸怒不可遏,睨过苏若菡,刘氏,眸中泛冷,话到嘴边,生生吞了下去,使不得。
  “我装病不假,那是因为民女没有退路,不假装中招,哪能偷来安详舒怡时光呢?”
  王妃胸口剧烈起伏,微敛眸光,如寒光利刃扫过在场每个人,步步逼向苏宛,破嘴大笑:“哈哈哈,你知道臣妾算计了你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听话照做?”
  失去理智,龇牙咧嘴:“若不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王爷怎么屡次要纳你为妾?为什么臣妾的每一样东西,你都要跟臣妾抢?你,凭什么跟我争?”
  闻言,苏宛气韵深藏,深邃琉璃的双眸不动声色的望着面前撕下面具后陌生的女子。
  “鹿死谁人,尚未可知。”
  “爹爹,瞧见了吗?这便是你宠爱多年的女儿,眼中除了仇恨,有关心过你吗?”
  苏若菡不住摇头:“不,你休想挑拨我和父亲的关系。”
  “爹爹,莫要怪我,女儿是要毁了她,是她处心积虑害你受伤,她这是报复,报复你这些年对她的冷落。”
  苏亨捂住受伤处,大声咆哮:“都给我住嘴!”
  怒吼间,响亮的耳光落在猝不及防刘氏脸上:“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老爷!老爷!让我瞧瞧你伤得怎么样,这会子大夫怎么还没到?愣着干什么,去,快去催大夫!”
  藏青掠过苏宛,躬身疾驰而去,刘氏踱步到苏宛面前,抬首敛眉:“苏宛,这笔帐,为娘慢慢跟你算。”
  跟她有什么关系?心怀不轨谋害亲人的不是苏若菡吗?苏宛不过移花接木使自己全身而退,人人均有自我保护之心,为何他们容得苏若菡胡作非为,却不能忍苏宛自我保护?
  “大娘,刚好,苏宛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呢。”
  苏宛笑比河清,恭谨行礼的道,刘氏离开前如鱼目突起的眸子,让人禁不住惊恐。
  “跟臣妾娘亲斗,跟臣妾抢男人,苏宛,若承王真寄情于你,为何不在你落难之际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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