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陈啸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可知道了,你发的ins我都看了,我当时不和你计较也不记仇,没想到你现在还把朋友圈删的这么干净——装歌舞升平。
沈昼叶耳朵都气得泛了红。
加上李磊,加上陈啸之那个狗态度,加上他先前说过的那些狗话,什么脸什么凑合什么……
她愤怒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观测数据被她晾在一边儿,沈昼叶磨了磨牙,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股怒气——手机上却突然响起一个叮咚的提醒事项。
沈昼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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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看了一眼,屏幕上只一句简短的话:
「下午5:50,cz5042航班,厦门——北京,奶奶旅游结束。提醒接机。」
……?是今天吗?!
沈奶奶先前出去,和姐妹们去福建旅行,还是沈昼叶给刷的抢票软件抢到的票,如今终于在夕阳红旅行团玩完,回来了。
“……”
奶奶回来了,这偌大的城市,终于有了沈昼叶的落脚处。
沈昼叶微微叹了口气,将电脑合上,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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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的东西真的很少,就只有几件衣服,还有办公的电脑与手机,陈啸之和她一起回国时沈昼叶就差不多空着手,因而此时也只收拾出了一个很小的小手提袋。
而陈啸之,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没有给她发过哪怕一条信息。
……哪有这样谈恋爱的呢,沈昼叶认真地想。
不如说,哪像在谈恋爱呀。
沈昼叶检查了一下电子设备的充电线,将线也装进包里。
然后,沈昼叶靠在自己睡了几天的卧室门口的门框上,点开了与陈啸之的对话框。
老实说她靠上门框时其实有点愣怔,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所站的位置上还有点故事——今早陈啸之在出门前还等了她起床,就在她卧室门口等着,然后在这个位置上亲吻了她的额头。
一个吻。
“……”
沈昼叶怅然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站在原处,给陈啸之发短信道:“我奶奶回北京啦,我今晚先回我奶奶家了。”
第100章 疼你疼得要命,你走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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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发完微信, 靠在自己的小行李旁边,等了许久陈啸之的回复,却没等到。
估计是在那里玩得挺开心的吧, 沈昼叶茫然地想。
那时金光斜沉, 如火的太阳开始朝地平线下坠, 沈昼叶知道在别人家住着要有最基本的礼貌,至少在离开的时候要知会到房子的主人,而沈昼叶对自己寄宿者的身份,有着极为清楚透彻的认知。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过客。
沈昼叶茫然地看着窗外泛着金的白云,沉默地想道。
天穹被泼了墨水, 梧桐枝叶于雨中舒展开, 行人们披着雨衣, 踩着自行车穿过马路——这一切的景致与她年少的时候别无二致。从青涩的初中年代到如今的岁数, 整整十年,几乎一切都变了。
可是街道却与她小时候所见的没甚区别, 连树几乎都是原来的模样。
……陈啸之好像也没怎么变。。
沈昼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酸楚与怅然, 接着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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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啸之看到那条微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
他上午时在咖啡馆里和李磊课题组的学生聊了许久,那个与沈昼叶走得最近的、叫裴菁的姑娘,吓得一直哭,陈啸之不住地告诉她没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可是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以直抒胸臆的难受。
那个姑娘抽了张纸,哽咽道:“对、对不起老师,我失态了……”
陈啸之笑了下, 道:“我不是你的老师,先擦擦吧。”
然后他将纸巾朝沈昼叶师妹的方向推了下,又问:“你们为什么谁都没有收集过证据?你们从上到下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个人挺身而出?”
那姑娘哭得脸都红了,沙哑道:“……我们害怕。”
陈啸之看着她,他们的面前放着两台手机。
“我们沈师姐害怕,”那叫裴菁的女孩哭着道:“……不仅她,我们下面的学生也害怕。教授,身为学生的身份其实很苦闷,什么都被人卡在手里,毕业证学位证版面费实验经费,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求着他的。而且他总是来得很慢,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我们一直安慰自己‘没事,熬过这三年就好了’,‘还有比我们更惨的’。”
陈啸之:“……嗯。”
卡座上方的灯光洒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陈啸之眼里的光几乎淬着冰,望向的却不是对面的女孩。
“不就是这样的吗,教授,读研究生不就是这样么,”裴菁哭过后的声音沙哑,对陈啸之说:“……传统学徒制的延续,理论上导师需要将所能教的一切都教给你,他们即是老板又是师父,却又对学生有着极高的权力。”
“对,”裴菁道:“是‘权力’,不是‘权利’,我用的是力量的力。”
陈啸之静静地看着她。
裴菁抿了一口咖啡,垂下眼睛,声音却仍发着抖道:“……这世上有很多好的导师,在学生迷惘的时候指引他们,在他们感到孤独无助时给予帮助,在他们迷途时告诉他们自己走过的路,一起讨论,亦师亦友。”
“……毕竟学术本质上,还是前人的传承。”
“他们不会滥用他们有的一切。”
“……可是这个权力,”裴菁低声道:“如果进了错误的人手中,就是压在我们头上的大石。”
陈啸之神色沉重至极,在昏暗的光里点了点头。
裴菁道:“三月份陶崇园跳楼自杀,王攀却至今仍挂在自动化学院里。高岩死了,沈阳却还是南大的系主任。他们是根基深厚的既得利益者,是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是我们这样刚刚入行的愣头青所能撼动的。至少我们不需要叫李磊‘爸爸’,也没有什么人格上的羞辱,他已经比王攀沈阳好了许多了。”
陈啸之无声,沉默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其实经历着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人,”裴菁看着陈啸之,声音甚至还发着抖:“抑郁而绝望、迷失而彷徨的,甚至经历着不公的人,绝不在少数。我所能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这个角落凑巧亮了一盏灯,您看见了我们。”
陈啸之低下头,唇角抿起:“……是的。”
然后陈啸之慢吞吞地开口道:“……你真的愿意为我作证?”
裴菁安静地看着他。
“陈教授,我一开始来这里的原因,”那女孩开口道:“是您说您要和我聊一下我们沈小师姐。老实说我犹豫了很久,毕竟这是会引火上身的事儿。”
“……但您说,您要为沈小师姐抻开那段过往。”
裴菁没有戴眼镜,穿了条朴素的牛仔裤,一头尚未补染的栗色卷发扎在脑后,眼眶仍红着,直直望向面前的男人,面前的咖啡已经不再冒出滚白热气。
外面雨声哗然。
裴菁低声说:“陈老师,我对沈小师姐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陈啸之无声地看着她。
“沈小师姐在我过去的两年里,帮了我良多,”那年轻姑娘道:“……她虽是支撑着我漫长的研究生生活的挚友,但其实说是我的另一位老师都不为过。”
“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她说。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愿意。”
十月午后,闷雷滚滚,大雨落于黄木窗棂,有喜鹊飞入翠绿古老的松柏。
咖啡馆里弥漫着一股奶香气。
陈啸之点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屏幕,他的语音备忘录上录音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跳一跳的,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全数录了下来。
——那是一场,完整的,采证。
“其他的同学那里,我会去做工作。”裴菁说。
她眼圈仍红着,却已经忍住了颤抖,竭力平静地道:“教授,我知道,以我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够的。”
陈啸之声音泛着疼。
“谢谢。”他说。
裴菁拿起自己的外套,在瓢泼大雨声中看了眼腕表——看的那一眼不要紧,她立刻慌张道:“啊!到时间了!我得赶紧去实验室……我那边还有样品在做……”
“耽误了你很长时间,”陈啸之道:“抱歉。”
裴菁声音温和:“您道什么歉呀,这是我该做的。”
她拿起卡座上小小的手提包,取出眼镜,将眼镜一抖,挂在了鼻梁上,窗外雨水如河流一般,汇聚于通透的玻璃之上。
然后,正要离去的裴菁忽然开口问道:“但是,陈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陈啸之眉毛一扬:“你说?”
裴菁问道:“……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沈小师姐呢?”
“……”
雨水敲击着瓦檐,黑白喜鹊栖息在松枝之间,迭忽飞去。
“答案也很简单。”
陈啸之平淡地说:“——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再伤害到她。”
裴菁:“……可……”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陈啸之看着面前的、沈昼叶的师妹,平静地说。
“你们的沈小师姐已经受过伤了,也为此战斗过。现在关于李磊的一切都与她不再有关联,我不想将她扯进来,不想将她感到难过的东西再摆到她面前,让她指认——这件事由我负责。”
陈啸之停顿了下,重复道:“也只由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