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别、别捏我了,”沈昼叶抽噎着往外拽手:“……你力气太大了,疼、疼……”
陈啸之根本没松,牙关紧咬,冰刀子般尖锐地说:“你他妈还知道疼?你知道这个窗台施工有问题么?靠上去没吱呀一声?”
沈昼叶拼命摇头,小爪子都被陈啸之捏得供血不畅。
“……,”陈教授紧咬着下颌,一字一顿地问:“你不是故意上去的吧?”
沈昼叶到了二十五岁皮肉也嫩得很,根本用不得力气,泪眼朦胧地道:“不、不是……呜,松手!手真的疼,捏到筋了……”
陈啸之眼睛狭长一眯:“——疼?”
沈昼叶真的疼,手还拽不出来,抽噎着点头。陈啸之稍松了一些——然而在沈昼叶要抽出爪子的时候,他骨节分明的手用力一收。
那一下,姑娘细柔骨肉都被捏的一声细响。
沈昼叶疼得发抖:“……呜、呜……”
“疼就对了,”陈啸之恶劣地道:“——窗台乱爬乱靠,沈昼叶你哪来的小学生?这是四楼,四楼一不小心摔下去救都救不回来,直接就凉了。”
然后他冷冷地说:“疼就长点儿教训,人命没了可没人负责。”
然后他松开了沈昼叶的手。
小学生:“……”
陈啸之下手其实不重,后来用的那一下也是巧劲儿,沈昼叶只是手被捏得有点发白,疼也只是疼短暂一小下。
——然而沈昼叶天生怕疼娇气,陈啸之一松手,她立刻后退了三步,还无意识地把手都背在了身后。
“……”
陈啸之一瞬后悔。
“课题帮不上半点忙,添乱倒他妈挺擅长的——沈昼叶,跑个腿。”陈啸之极力忍着道:“把文件给我送了,b栋316,送到系主任那。”
沈昼叶擦了擦泪花儿,环顾了下四周,呆滞地问:“……文、文件呢?”
陈啸之:“……”
两个人目光同时移向窗外。
窗外灯火黄昏,风起云涌,玻璃窗外加州万里夕阳。
陈啸之带来的两张a4纸打了个旋儿,蒲公英般被吹响了远方。
沈昼叶:“……”
陈啸之:“…………”
-
……
傍晚,陈啸之推开家门时,陆之鸣正从他的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
陈啸之:“……”
陈啸之目不忍视,悲愤道:“您在我家什么时候能穿个裤子吗?!”
陆之鸣:“哦,回来得这么早啊,今天不在大学呆到十一点?”
“我也不能老呆到十一点吧,”陈啸之换了拖鞋,找了条毛巾甩过去:“你要在我家呆到什么时候?”
陆之鸣说:“玩几天嘛。哥明天还打算自个去迪士尼乐园玩儿呢……你猫我给你喂好了,够娇气得寸进尺的,所以你家猫为什么叫屎屎?”
陈啸之恶劣地反问:“你为什么叫陆之鸣?你为什么叫陆之鸣,我的猫就为什么叫屎屎。”
“……,”陆之鸣叹了口气道:“你哥我要不是抖m,也不和你在一块儿……话说回来屎屎真是挺可爱的,可爱到不像你的宠物。”
陈啸之脱了外套,叫了两声小猫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雪白的波斯猫从楼上跑下来,在陈啸之拖鞋上撒娇般蹭了蹭。
陈啸之把猫抱了起来,亲了亲屎屎的茸茸小脸,然后抱着屎屎坐在了沙发上,爱娇地摸了摸屎屎干净蓬松的毛。
陆之鸣找了裤子套上,看到这个场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我一直以为你会养狗,”陆之鸣吐槽道:“没想到真的养了只猫。”
陈啸之说:“不是挺好的。”
陆之鸣:“……也算吧。”
他光着膀子在陈啸之旁边的沙发上一坐,认真地道:“……月末去印尼?”
陈啸之捏了捏屎屎的小爪子,检查她的指甲长短,道:“去吧,可能晚几天回来。那几天屎屎就拜托你了。”
“……,”陆之鸣说:“行倒是行,但是你什么时候还会度假了?”
陈啸之又捏另一只猫爪,边捏边道:“我度不度假无所谓,我度假一直都是礼仪性的……但我学生得去。状态太不对了。”
陆之鸣:“?……你是说小沈?”
陈啸之反问道:“我还有别的学生?你觉得沈昼叶连我调整过三次的进度都跟不上正常么?”
“……,”陆之鸣道:“以我对她小时候的了解,应该是你在赶她的进度。”
陈啸之挠挠屎屎的小下巴颌儿,淡漠地道:“差不多,所以我希望她去放松下。”
陆之鸣提醒道:“但是你对她太坏了,试着对她温柔点儿。”
“……”陈啸之一句话都没说。
可是那一瞬间,陆之鸣明显感到陈啸之周身的氛围,凝固了。
陈啸之嘲道:“——温柔有用?”
陆之鸣:“……”
“哥,”陈啸之凉薄地说:“我问你,沈昼叶身边的哪个人不宠她不捧她?别说我妈了,慈老师也宠她宠得要命,小时候我奶奶那么凶一女的,都给我塞零花钱,让我请阿十去吃冰棍。”
陆之鸣:“可你不是最溺爱她的那……”
“……长大了会有改变?”陈啸之冷冷打断他,道:“我问个什么几乎一个都回答不上来,成果成果没有,从简历上看基本是个混子。”
陆之鸣:“没这么夸张吧?小沈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有。”
陈啸之嘲道:“——她还真有。”
陆之鸣:“……”
“当年跟我放卫星,”陈啸之咬着牙道:“让我滚,说我们各自别见面了,以后听听彼此名字就行了,说自己以后不用我在身边,自己也不会忘了我对她的支持,会继续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极尽嘲讽地道:
“这么多年,一个这么招周围人宠的人,就这样?”
“——她自己对得起我?我他妈对她温柔点儿?”
陈啸之嘲道:
“我没骂死她都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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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之刚说完,屎屎就喵了一声,拱了拱他的手。
他低下头,看见那漂亮又娇怯的波斯猫泪眼汪汪,舔了舔他的手心,像是在哀求一般。
第74章 我和她是同一个人。我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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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
寒冬腊月, 京城的光十五岁的沈昼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跟在姜英后面,下了公交车, 朝考场走去。
“其实你完全可以在这里止步的, ”姜英开玩笑道:“我以前听说你是为了上高中才……想上高中的话, 你预赛那个名次都够用了。我估计现在校长正等着挖你呢。”
沈昼叶将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面颊上按了按,莞尔道:“校长挖不挖我我不知道,但我说不定就直接上大学了呢?”
姜英笑了起来,说:“——这倒也说不定。你又这么努力。”
“十五岁上大学还是早了点儿。”姜英说:“不过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慈老师在远处给他们送考,沈昼叶对着他用力挥了挥手, 走进了复赛的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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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 复赛其实就是顶端, 省一都已经足够仰望, 已经足以保送,能拿下金牌银牌的决赛, 则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决赛几乎每个赛区只有3-4个名额, 全国参赛的人都不会太多,能超过200人就顶天了,能拿到真正的名次的人更是少数。
沈昼叶在看到父亲的金牌后,一通凌云壮志,但是只有当她以双脚站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时,才能真切地意识到父亲所走过的这条路上有过多少硝烟。
……
沈昼叶收到来自未来的信, 信中提醒她‘复赛拿了名次之后就不要参加决赛了’。十五岁的小姑娘其实一下子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应该是这次决赛的成果很不理想,至少是被刷了。
否则未来的自己不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复赛的机会摆在眼前,却断然没有不珍惜的道理。
拿了省一等奖就有保送大学的资格了,就算是二三也能降分录取——沈昼叶准备得那样充分,这场复赛连未来的自己都流露着应援之意, 慈老师更是在他们身后照看着他们所有人,她是不会在这里放弃的。
那封来自未来的信中其实说了很多。这封信十分难得一见,是一整篇囫囵地寄来的,连一点马赛克的地方都没有。
二十五岁的她让如今的自己放弃爸爸赋予自己的梦,让自己在复赛之后放弃继续竞赛的想法——然后,又让沈昼叶离陈啸之远点。
——语气十分严肃。
和上次喝了假酒的模样完全不同。
复赛的考场,她依然和陈啸之不在一个教室里。
十二月初阴着天,昏昏欲雪。
北京的冬天实在是太过寒冷,在气候温和的美东海岸长大的小姑娘边搓着自己的手指边做题。
就算有供暖,那点温度也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