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它立足于数学,扎根于他们所在的客观宇宙,是力,是光,是热,是电和磁,是存在其本身——小昼叶的父亲亲手将对万物的好奇心种在了她的心头。
然后他离开了自己的女儿。
沈昼叶甩了甩头,将凹透镜试探性嵌入一个小盒子,结果还是毫无头绪。
她得不出结论,索性放下手头的东西,拿出了那本小小的、皮面的,萦绕着神秘力量的笔记本。
‘陈啸之’。
沈昼叶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二零零八年,沈昼叶初三,小学毕业不过两年,却已经连小学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太清了。一个人淡出另一个人的生活后,名字是从记忆河流中消失的第一样东西。
可是十年过去了,十年后的沈昼叶高中毕业、本科毕业,甚至连研究生都毕业了……却还记得陈啸之。
十五岁的沈昼叶犯了嘀咕,陈啸之这人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自己居然记了他的名字十年……
……但是如果真的去问,是得不到答案的。
沈昼叶知道这一点。
这本子的通信,在穿越十年的过程中,会抹去所有与未来有关的、关键的信息。
因此大昼叶只能告诉自己‘你该怎么做’,却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未来的细节,更不能告诉自己该这么做的原因。
但是陈啸之这事儿,太让人好奇了。
十五岁的沈昼叶对着桌子冥思苦想,终于在十分钟的思考后得出了结论:
陈啸之,百分之九十五是仗着自己有点喜欢他,一不做二不休,当了欺骗感情的人渣。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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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阳光正好,黑板上映着风里的花影。
按国际惯例,在老班进来前,三年四班教室嘈嘈杂杂。
班长陈啸之破天荒地站在沈昼叶桌前,以卷起的试卷在她课桌上一敲。
“交作业。”这位陈姓班长欠揍地道:“沈昼叶,你默写改错还没交。”
“……”
他们语文老师非常变态。这位人民教师在课堂上默写文言文翻译,错一个字就得连原文带翻译地罚抄一遍。
而少女沈昼叶刚从国外回来,别说文言文翻译了,连正经汉字都写不利索,她的‘真’字里永远只有两横,‘满’字能写成上下结构,创了记录,一场默写下来,得罚抄十遍。
沈昼叶正拿着个空白本子,画她课题的构思图,听了这句话,慢吞吞地抬头瞥了陈啸之一眼。
陈啸之伸手,漫不经心地说:“十遍,少一遍都不行。”
魏莱嘀咕道:“你他妈有病吧,怎么突然逮着沈妹妹欺负上了,语文老师又不看改错……”
结果,沈昼叶啪地甩出一本凯撒双线本。
那个双线本封皮上写着‘9月27日语文默写纠错’,当日改错写满了一个本子,里头满满当当,连纸都写卷了。
整整十遍,一遍没少。
“……”
“…………”
然后沈昼叶看都不看陈啸之,低下头去,继续画设计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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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点五十,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悦耳地响起。
初中的时候这群萝卜头正长身体,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别说正餐了,课间都断不得零食,从打铃前十分钟就开始系鞋带准备冲刺了。
沈昼叶抢饭经历几乎为零,跑到食堂时,是最后一个排上队的。
食堂落地大窗户透进灿烂的阳光,沈昼叶排在队伍尾巴处,连食堂都没进去,还排在大楼梯上,看了看前头的大几百号人,觉得自己今天恐怕连肉汤都没得喝了……
沈昼叶认命地蹲下系鞋带,接着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双篮球鞋。
还有人比我更慢?
沈昼叶充满好奇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陈啸之。
“……”
怎么哪哪都有这人啊!沈昼叶冒出了满头的问号。
沈昼叶站起来,专心排队。
陈啸之就在她身后站着——沈昼叶实在不晓得他为什么在这儿,因为陈啸之和她不一样,他跑得都挺快的,再者陈啸之这么大一群哥们,恨不能遍布初三各班,去找谁插队不行呢?非得排在尾巴么?
但是,他想找谁插队,都和沈昼叶没关系。
打饭的队伍一点点缩短。
陈啸之在她身后,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不安地以脚矬墙,沈昼叶只低着头发呆,思考到底该用什么公式去推,不知不觉地就排到了打饭的窗口。
“喂?”大妈用勺子一挥道:“哎!小姑娘发啥呆呢?你吃啥呀?”
沈昼叶吓了一跳,慌张道:“番茄炒——炒蛋,半份米饭,肉菜要鱼香肉丝和红烧狮子头。”
大妈麻利地把饭打了,在刷卡机上摁了两下,说:“八块。”
沈昼叶一掏校服兜,兜里空空如也,连饭卡的影子都没有。
“……”
沈昼叶求救地望向远处——但是魏莱今天肚子不舒服,没下来吃饭,此时她连借饭卡都不知道问谁借。
打饭的大妈催道:“快刷啊,别人还等着打饭呢。”
沈昼叶犹豫道:“我……”
她刚想问大妈能不能借了卡来刷,可还没等她开口,陈啸之立刻拈出张饭卡,傲慢地道:
“没带卡?刷我的。”
沈昼叶想到那句石破天惊的‘离他远点’,脊背一阵发麻,不知道他诉求是什么。
“不用了。”她立刻拒绝,并加上称谓划清界限:“班长。”
陈姓班长:“……”
这位班长比沈昼叶高出一个头,此时修长手指拈着饭卡,僵硬地站在打饭窗口前,半分钟前极其傲慢的气焰已经逐渐凝固。
沈昼叶浑身上下写满抗拒,推了他的手一下,饭也不吃,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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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十五。
阳光斜斜落在黑板上,物理课如火如荼。
教他们物理的老师叫做李正廷,是个二三十岁的、脾气很好的男教师,毕业于北大核物,现教初三物理。据他自己说,这是读书没能改变命运的典范。
李老师正拿着灯泡并几个电池组,在课堂上演示串联电路与并联电路,加上他讲课风趣,因此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课,心里暗搓搓地等待着电池组爆炸。
而沈昼叶十一二岁就在旁听自己母亲给华盛顿大学sophomore们上的基础电力学,初中这些知识她在益智读物上就学完了,因此干脆趴在桌上,用电子词典叽叽叽地玩贪吃蛇。
魏莱在她胳膊上戳了戳。
“昼叶,”魏莱气声比比:“陈啸之这是去哪了?”
沈昼叶回过头一看,陈啸之位置上空无一人,书包却还挂在挂钩上。
沈昼叶充满恶意地推测:“上厕所没带纸被关厕所里了吧?”
“……,”魏莱梗了一下说:“他上节课就不在了。”
沈昼叶玩着贪吃蛇,恶毒溢于言表:“那他就是在厕所坑里被困了两节课——真惨,真惨啊。”
“……你对陈啸之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那不然咧……”
魏莱没说完,李老师手里捏着个绿灯泡,猛地抬起了头。
“沈昼叶,魏莱?”年轻老师看着俩小姑娘,拧着眉头道:“怎么,课桌的舞台不够你俩发挥?悄悄话说这么大声,这课你们来讲算了。”
沈魏同桌二人:“……”
“太嚣张了,”老师斥责道:“太嚣张了。你们这个组还能不能行?陈啸之吧陈啸之带头翘课,你们俩吧俩人嘀嘀咕咕说小话,徐子豪?徐子豪你干嘛呢?”
徐子豪一个哆嗦,将正在打勇者斗恶龙的nds合了起来……
“不着调。”物理老师拧着眉头道:“徐子豪把你那个游戏机给我送上来!”
接着,物理老师将灯泡捏在手里,宣判了沈昼叶的死刑:
“——沈昼叶?”
老师道:“下课和陈啸之一起,来我办公室一趟。”
和谁?沈昼叶不想和陈啸之一起,竭力分辩:“可是他现在不在……”
“那你就等他回来,”
物理老师说。
“跟他一块儿。今天下午,来我办公室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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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之回来的时候,恰是课间。
他回来的时候拎着个袋子,显然是不知去了哪里玩,一路跑回来的。那袋子里叮呤咣啷的,一看就是吃的东西。
沈昼叶盯着那小袋子咽了咽口水,真实地觉得自己太凄惨了。
她中午为了在陈啸之面前装逼,没吃饭,饿得肚子都扁扁着,下午上课时随便说了两句小话,却还没说几句话就被物理老师点名批评,如今居然还要和陈啸之一起,去初三物理教研组挨批。
和陈啸之沾边就倒霉……难怪那封信上不让她和陈啸之走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