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到此为止

  他站在社团的门口,有些紧张地捏着两张水族馆的门票。
  门票色彩很鲜艳,充满了童趣的设计。好像这份纯真地意味可以掩饰他不纯地动机。
  他会在她开门的瞬间叫住她。
  明天周六,你愿意和我去水族馆吗,我刚好有两张票。
  嗨,陆泉,你明天有空吗,我有两张水族馆的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陆泉,我想庆祝一下绘画比赛得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水族馆吗?
  陆泉,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不喜欢水族馆,也不喜欢动物园。”忽然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他转头看见了林松潜,他带着微笑垂眼看着自己手中幼稚地票,礼貌又傲慢:“可惜了,她一定会拒绝的。”
  “这个要等问了她才知道。”
  林松潜似乎有些想笑,他插着口袋站到对面,友好地劝诫道:“动物园这样的地方会让她有窒息和愧疚的感觉,如果你不想让她难受的话,最好不要约她。”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只是出于好意,如有冒犯我很抱歉。”林松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虚伪恶心,却又游刃有余地让人自惭形秽。
  门忽然打开,是陆泉,她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林松潜。
  而他已经下意识地把门票揉捏着塞进口袋里,像个哑巴一样看着林松潜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你忘了今天的宴会吗?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知道了,你好啰嗦。”
  这时她才发现他,“乔冉?”
  “他好像在等人,我们走吧。”
  他就这么看着他们走远了,一如既往地。
  乔冉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过于清晰地梦让他的大脑精疲力尽。他伸手够到闹钟,发现才七点半。明亮的阳光已经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在他脸上。
  他闭上眼睛稍作休息,大概是昨天早上的场景刺激到了他,竟然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他眨着酸涩的眼睛,注意到飘落在床下的素描纸。他烦躁地叹一口气,怀着沉郁的心情艰难地爬起来,拾起地上的稿纸。
  到此为止吧,他空荡着大脑,把稿纸迭齐,她随意爽约的态度还不明显吗,现在纠缠不休的只有自己而已。手指不小心抹开碳粉,线条糊成一片,无名的怒火让他粗暴地把它揉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冰箱里有昨天买的面包和牛奶,把它们拿出来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等洗漱好了再吃就不会太冰。他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刷着牙,看着镜中颓废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可是家里的骄傲,就算在巴德明顿只是个有些特长的无名小卒,但是真正的你是小小年纪就获奖的绘画天才。
  看看这个公寓,为了方便你上学,父母特意为你花钱租的。他们多为你自豪啊,怎么可以让他们失望。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初恋而已,你一个人再执着也没有用的,她将来可以是林夫人,享尽荣华富贵,什么也不用担心。也许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她和林松潜甜蜜下车的场景忽然插进脑海。
  他把冷水狠狠扑在脸上,你不过是他们两个用来调情的工具罢了!
  他紧闭着双眼,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下来,结束吧,在还能保住自己的尊严之前。
  他吃完早餐,稍微打扫了下卫生便出门了。因为不想妈妈在连州与水游区两边跑太辛苦,自从高二开始他就开始自己一个人住。水游区治安向来很好,他也很快适应起独居生活。刚开始还能体会自由的快乐,但渐渐地,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又重回枯燥地轨道。当生活变得模式化之后,人的时间就仿佛停滞了,每天的经历都模糊成同一天,没什么记忆点,今天的自己也依然画着昨天的画。
  人大概是时间的傀儡,他忍不住地想着。
  但今天,当乔冉推开社团的门时,却意外地看见了陆泉,让他的大脑瞬间安静下来。
  美术社很有历史,经常能为学校赢得奖项,因此待遇十分好。宽敞地空间有普通教室的一点五倍大,长而宽地窗户把充沛地阳光放进来,给靠墙的一排石膏像打上明亮的光,今天来参加社团活动的人不算多,只有六人。他们正在支起画架,做着准备工作。
  这周的模特是副部长方晔,他已经在中间的木质站台上坐好,看到乔冉便挥手和他打招呼,“乔冉,你来啦,你和陆泉可以用密室哦!”
  密室是活动室最左侧特地被开辟出来的空间,给专门准备作品的部员准备的。虽然利用率不高,但是似乎有提高集中力的作用。
  陆泉结束了和小学妹的闲聊,走向乔冉:“我们走吧。”
  在那样无视了我之后,你怎么能摆出这么正常地表情!乔冉冷淡地看看着她,“我拿一下画架。”
  等他拿好工具,两人便向密室走去。密室是个狭窄地长方体空间,一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朝阳的窗户,中间两张凳子。陆泉在前面的红棕色高脚圆凳上坐下,乔冉则沉默地在窗下设置好画架。
  陆泉把手交握着放到大腿上,“需要我摆什么动作吗?”
  “自然就好。”他把大素描本用夹子夹在画板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乔冉大概在生气,毕竟前几天都没有好好回复他。
  “对不起,前几天有些忙,没好好回复你。”
  “那我只能说没关系。”
  “你大概需要几天?”
  “我会尽快的,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陆泉看着他终于转过来的视线,对他轻轻一笑:“我决定不参加比赛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是喜欢不了绘画,或者说我根本不适合。”
  乔冉一点也不意外,不如说这一天终于到来。
  “你没有必要告诉我,跟我没——”
  “你还记得吗,我是因为你才进的美术社。”
  乔冉猝不及防,铅笔的长铅顿时在纸面折断,留下一笔深痕。他竖起的玻璃般地冷漠被她猛地用石子投掷出一个裂口。
  她却高高地坐着,越过自己迎着窗外的阳光,挣脱束缚般地轻松:“那个时候我急切地想找个容身的地方,你的邀请对我来说真的是救命稻草。”
  “但现在我应该正视起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乔冉,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你有绘画的天赋,注定要成为画家的。”
  乔冉忽然心里酸涩起来,仰视着她:“你要退出美术社吗?”
  她轻松地说着:“这个我还没决定。”是那么地不以为意,仿佛随时可以丢弃他们的过去。自从分班后,他和陆泉的交集也只有美术社而已。
  乔冉猛地站起身,用力撕掉空白的素描纸,声音近乎冷酷:“你走,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模特了。”
  乔冉很少生气,因此让陆泉有些惊讶又有些新奇,他背着阳光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有紧抿地唇角和颤动地眼睫透露他压抑的愤怒。
  察觉到她没有动作,他恨恨地转过来怒视着她:“我让你离开。”
  陆泉看着他折起的眉毛和欲泣的下垂眼,心里暗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边生气边委屈。她识趣地跳下来,“你别气了,我走还不行吗。”
  她转身就走,却又听见他气急败坏地声音:“我让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陆泉疑惑转过身来,“乔冉?”
  便被他几步上前压在门板上,他双手紧紧地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下去。
  陆泉的后脑被磕得有些疼,她皱着眉看着近在咫尺的乔冉,明明是他强吻自己,却紧张地连手都在抖,睫毛在抖,呼吸在抖。他本来柔软地嘴唇也不自觉地紧绷着紧紧贴着自己,像个正在膨胀地气球,一戳就会爆炸。
  乔冉破罐破摔地紧紧闭着眼睛,耳边都是轰鸣地心跳声,他感觉脸颊滚烫,手心在出汗,紧贴着他的嘴唇柔软又颤抖着——等等,她,他红着脸狐疑地离开陆泉,发现她竟然在憋笑!
  乔冉如遭雷劈,“你,你,你竟然!”
  陆泉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无声大笑,怕给外面的部员听见。憋地她上气不接下气:“乔冉你,哈哈哈!”
  乔冉羞愤欲死,又气急败坏,只能用手背紧紧抵住嘴唇,挡住一片羞恼的红晕。
  “你走,你走!”
  实在撑不住了,他双臂捂着脸蹲下去,把自己缩成一只鸵鸟。
  陆泉笑的肚子疼,却忽然看见他正在流血的手,不由一愣,抓着他的手查看。
  “不要碰我!”他的声音闷闷地,又气又像撒娇。
  “你流血啦!”
  感觉她捏着自己手,在某处一按,“嘶——”他才茫然地抬起头。
  “大概是素描纸割的,让你暴躁吧。”
  一条细长的血痕拉在他的右手心,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生出些锐利地痛感。
  他不禁抬头看她,果然她的脸颊上也被按了一条浅红色血印,在她清丽秀美地脸上突兀又奇异,他用自己的血在她脸上留下印记,好似一个神秘地法术将他们联结在一起,或者单纯地玷污。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一阵狂跳,喉咙生出干涸地痛苦,他仿佛被引诱,或是情不自禁地倾身,舔吻上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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