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坠·肆

  赫连锋扣住扳机的手指,抖缩发僵,眸色逐渐黯淡阴沉,紧握勃朗宁手枪的右手,也无力地垂至裤侧。
  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狠心,对他一点点爱都没有。他为了她可以舍弃所有,如果她真的被云岚害死,他便会下令战斗机投落炸弹,他要让整座城陪她上路。
  包括他自己!
  可是她呢,正忙着和傻子情郎远走高飞,心里完全没有他!
  倏得,赫连锋抬头,视线阴戾地扫向敏嫣,“跟我走,不然我就下令轰炸这里。你也不想那么多人都陪你一块去死吧?”
  赫连锋知道敏嫣是个善良的女人,她连抓萤火虫时,都舍不得伤害那些小虫子,更何况这些活生生的人命了。
  果然,敏嫣没料到赫连锋会提出这般要求,她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正在敏嫣犹豫时,一架直升机在他们上空低低盘旋,并抛下一根黑钢线缆绳梯,软梯在风中摇摇晃晃。
  赫连锋一手紧攀绳梯,一手向敏嫣展开,语气歇斯底里,“滚过来!”
  敏嫣接受现实,慢慢松开水生的手,准备下船。水生却蓦然拽住她,似是乞求地说,“敏嫣,别走……”
  她摸摸他的脸庞,毅然走下甲板。
  云鸿致得知女儿遭遇不测,携带精兵,匆匆赶来时。敏嫣已爬上机舱,唯剩赫连锋还悬挂在绳梯上。
  他毫不犹豫拔出抢,对准赫连锋一阵猛射。然而此时,直升飞机却陡然升高,载着赫连锋悄然远去。
  云鸿致泪流满面,他抱起地面,云岚尚有余温的身体。她胸口的血染透了旗袍,红血溅溅,宛如严冬盛开的梅花。
  “岚岚,是爹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
  云鸿致伸手反复抚摸云岚的脸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离他远去。在他心里,云岚似乎还是刚出生那般,软软的,小小的,瞪着乌黑圆溜的眼珠子,朝他呵呵笑的小东西。
  那么一小团,似还没有长大,又怎会离开他呢。
  云鸿致就这样抱着云岚尸首,不吃不喝,不知疲倦,呆在浩浩奔流的江岸。
  不知过了多少天,昔日的云督军,已变得白发苍苍,健壮的身躯一下子萎靡,再不复往日的精神气。
  “岚岚,爹一定会替你报仇。”他对着怀中冰冷冷的云岚,老泪纵横道,“爹让他给你偿命,永生永世,让他给你做一辈子奴隶!”
  晚饭时,棠枝见赫连钺捧着一份晚报,便凑过小脑壳去瞧。原来是云军正式对永军宣战。
  云鸿致厉兵秣马,亲任大元帅,兵分叁路,北上攻打梁城。
  棠枝给赫连钺盛了碗番茄蛋汤,安慰道,“和我们没关系,反正也不会打到我们这里。”
  赫连钺低低应了声,便用小瓷勺将汤碗里的蛋花捞给棠枝。
  “棠枝,我们离开这里吧。”赫连钺捏了捏棠枝脸颊,又替她拂去嘴角的饭粘子。
  “为什么?”棠枝嘴巴塞得满满鼓鼓,好不容易咽下去,问,“我们在这里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赫连钺哄她,“去找一个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届时床头听雨,竹窗闻风,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不好吗?”
  其实他是明白,再不走,云鸿致很快就会寻来。如若赫连锋真杀了云鸿致的独女,那他又怎会轻易放过赫连家任何一个人?
  赫连钺要是一人,当然不怕,可是他害怕云鸿致会迁怒伤害棠枝。
  “这个仗,他们谁会赢啊?”棠枝将报纸扯过来,瞧了半日,若有所思地发问。
  赫连钺斩钉截铁回,“永军。”
  “为什么?这云鸿致不是长江叁督之首,很厉害的一个人吗?”
  赫连钺明白赫连锋虽不精于用兵,但后勤保障能力卓越。光凭这一点,便能让士兵死心塌地跟着他,至少不用担心缺食少药。更何况云军千里迢迢,跑来梁城进攻,永军占尽主场优势。
  谁胜谁败,实在不言而喻。
  正因如此,他才更害怕,云鸿致兵败之余,会将矛头对准他们。
  赫连钺一脸郑重对棠枝道,“这几日别和陌生人来往,中午也别给我送饭,乖乖呆在家里收拾东西,知道吗?”
  棠枝轻哼一声,含糊不清嘟囔,“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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