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艾护士很好说话,“但我先说好,这个针打在屁股上效果更好,肌肉多,吸收得快,胳膊上的话会比较痛。”
痛算什么?他去过战场,自然不可能没受过伤,小时候练武艺也少不了摔摔打打。
赵元瑛还以为又要在对峙一阵后屈辱服从,见她不执着,立刻松了口气,也不怪她事先没说清楚了,“行,只要不扎……那里,怎么都行!”
说出“怎么都行”之后不到三分钟,他肠子都悔青了。
说自己很专业的女人,在他胳膊上扎了好几个洞,直冒血珠,但针却没扎进去。好在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把针推了进去。
赵元瑛的袖子高挽到肩膀,露出劲瘦有力的胳膊,那上面正有一管针斜扎着,随着针筒推进,里面的液体也被推入肌肤之中。他不停地侧头去看,被艾贝摁住脑袋转回去。
“你说实话,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报仇就直白告诉我。”
“好啦好啦,这不是成功了吗。”艾贝安抚他,猝不及防往他嘴里塞了一支棒棒糖,“乖了。”
赵元瑛:“……”
奶甜味在嘴里化开,他忍不住又舔了两下,顶着鼓起的腮帮子,“这是什么?”
“手拿糖果。”
赵元瑛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不适的症状,才终于放行让她给兄长注射。艾贝给赵元琅扎针的时候就熟练多了,一针下去,前后不到半分钟。见赵元瑛不忿,她还要刺激他:“你太紧张了,肌肉紧绷我刺不进去,看你哥多放松。”
收针敷上棉花,艾贝交代赵元琅多按一会儿,就开始收拾工具。她将小道具都放好了,才发现旁边的视线,“怎么了?”
赵元琅漆黑的目光里看不清情绪,因为发烧,似乎有些放空,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元瑛拿着的棒棒糖。
“你也想吃糖?”
她记得资料里显示太子不喜甜食,不过生病的人通常心理防线比较脆弱,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被公平对待而不高兴吧。她伸手摸摸“未来狮子王”的脑袋:“病好了才可以吃哦。”
*
路上颠簸,赵元琅身为病患获得了平躺的待遇。他的椅背近乎放平,占据了后座弟弟的地盘,还好他们人少,赵元瑛还能坐在另一边,空间也不小。
从这个角度,赵元琅能清楚的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左右两边的横格的小窗口里吹出冷风,他感受到凉意,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外面烈阳如火,室内却凉爽如秋。
驾驶座上的女子穿着布料轻薄的米白色长裙,披着一块像是坎肩的布料,只不过更薄更长,柔软的料子堆在她手臂上,垂下白色的绒绒的流苏球,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她的衣服经常会露出她手上一截手腕,他们和她说话时,为了礼貌,视线很少落在那上面。因此赵元琅现在才看见她手腕上戴的东西,古怪的长带造型,当中一个圆盘,有针在自己滴答滴答地走动着。
往下看,她的右脚在两个位置上交替,两只手把握着一个圆盘,他们两人中间有一个立起的长杆,偶尔她也会去控制那根长杆,他发现长杆变动之后,车速也会随之变化。
半晌,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减慢了车速,侧头看他,“冷吗?要不要我把空调关了。”
“空调?”
“就是发挥制冷功能的道具,可以调节温度,夏天这么热,没有空调简直活不下去。”她说着在控制台上按下了某个按键,“不过也好在天气热,这车可以用太阳能,用热能量制冷,循环利用,是不是超棒~!”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欢快地说着。
赵元琅作为听众,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那个小窗口不吹风了,车内温度直线攀升。
“好热,怎么突然变这么热。”赵元瑛从打盹的状态里醒来。
昨晚他是躺在后面的长椅上睡的,近一米八的身高蜷缩在那里,连伸脚的地方都没有,着实为难他了,一夜都没睡好。刚刚路上车颠簸着,他就睡了过去,眼下是被热醒的。
艾贝想也不想地说:“热就脱衣服,你哥发烧,最好是别吹冷风,闷闷汗。”
“……”
又是脱衣服?
赵元瑛开始怀疑,这位小仙人是不是下凡来劫色的。
他一说,艾贝也觉得热了。为了起到带头作用,她自己先拿掉了披肩。原来在车上开了空调,有些冷飕飕的,她才披上了披肩。这一拿,就露出了她的短袖,和短袖下的那一段肌肤,白皙光滑,在金色的太阳光线下,像倾泻出的牛奶。赵元琅立刻偏头看向窗外。
后座的赵元瑛问她:“你、你你、你快穿回去!”
他原本看着驾驶座的目光也移开了两分,却正好对上了后视镜,看见了艾贝轻眨的眼睛。
“就不穿。”艾贝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对方却过了电似的腾地转开眼睛,“你们这太保守了,夏天也裹得这么严实,真的不热吗?我来的地方,夏天都是这么穿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来处,赵元瑛不禁被转移了视线:“ 你们那里,是在哪?”他的视线却一直没转回去。
她顿了下,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比较复杂。”
而后就没再往下说,赵元瑛刚要问,就听那边兄长出声道:“等到驿站的时候,还请艾姑娘披上披肩。”
“好啊。”艾贝想了想,笑回:“如果有必要的话。”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
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驿站,艾贝踩下刹车,稳稳地停在门前,边远地区,驿站是由土墙堆砌的,看上去分外简陋。红宝石般耀眼的轿车停在前面,与之格格不入,仿佛到古代名胜风景区参观的自驾游旅行团。艾贝没下车。
赵元瑛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才发现她还稳稳坐在车里。他去敲了敲玻璃窗,“怎么了?”经过一天多时间的相处,他觉得自己的忍耐性都增强了,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多穿一层,在车里等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车窗在他眼前降下来,她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和他们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道:“既然已经送到目的地了,那我就先走啦,有缘再见。”
第73章 晋级赛:飞跃皇宫(十五)
赵元瑛一怔, 才蓦然想起,一开始他们就没告诉她真正的目的地,所以对她来说,这里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可是……
可是……
她如果一直在旁边,他还会有几分不确定, 怀疑她会对他们不利。现在她要走了,他却忽然觉得,她也许就是上天派来帮他们渡过难关的呢?
“艾……贝贝。”
“嗯?”她偏了偏脑袋,戴着墨镜,看不清神情, 他却能想象得到她落落大方的模样, 不因他改变称呼而窘迫。她果然笑起来:“我叫艾贝, 不叫哎贝贝。”
那边, 他皇兄已经轻咳几声, 对他道:“该走了。”清贵的男人脸色病白, 礼数却分外周全, 客气地道, “多谢艾姑娘愿意送我们一程。”
艾贝挥了挥手,将车开走了。
她一走,两人迈入门槛, 才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整座驿站静得可怕。
即使是偏远的地方, 工作的小吏必不可少,进进出出总有那么两三个人,更何况驿站就是一座中转站, 还负担着类似快递的工作,从刚刚到现在,门口一个来去的人都没有,非常少见。
里面更加空旷,夏日的热风一吹,吹得人心里发燥。
赵元瑛的神色一凝,“皇兄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赵元琅点了点头。他眼下身体虚弱,万一发生意外恐怕拖对方的后腿,不如在这里静等,倘或有事也能里应外合。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见赵元瑛提溜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出来了,说是提溜,是因他心里急,老头年逾半百走得慢,他就拎着人家的后衣领替对方“省力”。
非常时刻,赵元琅也忽略弟弟粗鲁的举止。
“这下糟了。”赵元瑛的脸色难看,少年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他说几天前发生了一场意外,有人蒙面行刺,这里死了几个人,剩下的有人去前面的城镇上报,还有的跑了……这就算了,刚刚我让他给我带路看了马厩,马厩里的马都被人喂了毒药,死光了。”他说着,不免咬牙道,“一定是二哥!”
“元瑛。”赵元琅轻斥他。
赵元瑛知道自己不留神说多了,很快住了口。
那位老头子说话的语声发颤,“如今驿站只剩下老朽看守,两位若有事,可以往前面的城镇再走一走。”他的意思是,工作人员都跑光了,现在没人办理业务,只能停业。
“城镇有多远?”
“若有马一日可抵,眼下马都死了便只得步行,若脚程快,三四日也能到了。”
赵元瑛捶了一下墙壁,“该死!”
这下好了,坐车的时候缩短了路程,有很大的机会在事变前赶到,现在驿站的马一出事,比原先的计划又要延迟数日。不得不说,他这位二哥行事向来大开大合,还是头回这么谨慎,连放了两道保险,只为了阻止他们回皇城。
但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太子不在皇城内,任□□有百般计谋,也是群龙无首,无人号令。
在他气闷时,那边赵元琅微一沉吟,就道:“先去找艾姑娘。”
“艾姑娘”三个字传入耳朵里,赵元瑛眼前蓦地一亮,“对了,还有艾姑娘!可她车速度那么快,不知道现在再找还来不来得及。我立刻就去!”
他说着就要跑,却被赵元琅拦住了路,“先别急,你双腿去追,十有八九追不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可能她还没走远!”
说着,三皇子脚下生风,不管兄长阻拦追了出去,然后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追上。”
事实上连车影都不见了,四周都是荒山,再跑他就认不得路了,这才打道回府。
他兄长正在屋中饮水,看上去一身清爽干净,不像他跑得一身汗。见他回来,赵元琅给他斟了一杯茶,轻笑道:“喝茶解解渴。你放心,我在她车上留了样东西,她要是看见,应是会折返回来。”
“?”
赵元瑛:“……你怎么不早说。”
赵元琅笑睨他一眼,他端起苦茶一饮而尽。是,是他自己不顾阻拦非要跑的。
那也是他太单纯了!谁知道他皇兄早有预谋?!
*
天色将近傍晚,赵元瑛频频望向门口,然而只有几声鸟叫回应了他的等待。
“别急,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先在此间过夜。”赵元琅安然闲适道,“马虽死了,此处传信的信鸽却还在,我问了老丈,信鸽自认得去前方小城的路,我已传信一封,叫城守派人送马来。”
这一来一回自然比不上坐车,但比他们走路要快上许多。
赵元瑛此时回神,才发现自己刚刚过于专注地期盼小仙人折返,忘了给自己另找一条退路。要不是他皇兄细心,他们又要耽搁半天的路程。
他心头微凛,提醒自己要注意,眼下是夺位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分心。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咆哮声。屋里的老人家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又被突然蹦起来的赵元瑛吓了一吓。
“她来了!”
赵元瑛跑出了屋外,从庭院里就能看见,门外的人迈下车来,左手手上挂了副墨镜,右手拎了个令牌在晃,边往里走边道:“你们两人也太粗心了,东西落在我车上了,开出几里地才发现,还好导航仪帮我记了路,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赵元瑛只摆着一副灿烂的笑脸看她,活像迎主人回家的小狗,看得艾贝的脚步一顿,“?”
也许是陷入绝境的那一刻,她带来的感观太具有冲击力,眼下再次步入困境之中,他看见她再出现的瞬间,内心竟涌出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接下来的任何困难都可以轻易打倒。
三皇子哪怕再平易近人,那也是皇子,从来位高于众人,只有他替人开路的份,很少得到别人的照顾。没人会想去做,他也确实不需要。长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也只有苏安然的各种“小发明”会给他带来一些惊喜,可更多的时候,他能冷静的知道,是苏安然需要他们这些人的人脉,才会极力“讨好”。
感情是有的,但他如果不是三皇子,也无法享受到她那里的特殊待遇。
因此此时的情绪分外特别,是他从未体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