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大概有种恐怖谷效应吧。
  毕竟江湖常识——只要是疯子,就不会再变回正常人。
  华荣月以前一直觉得走火入魔这件事跟自己挺远的,远的就像天边的事情,这种心理也让人琢磨不明白,明明她自己的室友就是个疯子,华荣月依旧觉得这件事离自己挺远。
  ——第二天起床的华荣月顶着两个黑眼圈,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画个烟熏哥特妆,后来觉得古代人无法理解她的审美就放弃了。
  她叹了口气,脑子中不断的浮现着云锦飞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近期会对他的名字过敏。
  云锦飞疯的原因是入戏太深……华荣月倒觉得更像是求不得,他的实力如果能跟得上他扮演的身份,或许他也就不会心态爆炸了。
  要不想成为疯子就最好佛系一点……
  要不然云锦飞就是下场。
  原本华荣月对于探究那三个人的来历还十分的上心,还希望把六扇门内部对她隐藏着的事情搞明白一点,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她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心情了。
  洗完了脸后的华荣月预备去花船上交代一些事情,她把面具戴到了脸上,脸色比往日苍白了几分。从一个转角处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那三个新来的疯子,华荣月照常向他们仨露出了一个笑容,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后面那三个人好像是专门想要蹲她的。
  这让华荣月也稍微的注意到了一点三人。
  细想想这三人一开始的目的貌似是去找易玲珑,但是华荣月一直把三个人变相的软禁着,根本不让出门,前几天外面飞出去一只鸽子,还差点让花船的人打下来给加餐了……
  华荣月倒也不怕这三个人的组织发现他们失联了后会怀疑到花船上面,因为这三人从外面回花船这一路上是在华荣月和另外两人的看护下,保证没有一个人在途中看见过他们,所以这三人现在完全是与世隔绝的状态。
  当然这三人应该不清楚,他们还满怀着希望的等着人家给他们回信呢。
  “十六日,巳时,春怀酒楼,后院,第二棵树,青衣。”华荣月拿着差点被烤熟的鸽子腿上的小纸条看了看,现在是十号,也就是说还有六天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华荣月考虑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是放任不管啊,还是进去插一手啊,应该都可以。
  华荣月想了想,默默的从花船上喊来了一个擅长模仿笔记的人,让他把“巳时”改成了“辰时”,其余的不变,又塞了回去,把鸽子放了。
  当然这些事情这三人应该都是不知道的,华荣月估计他们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狠人用大轻功去追鸽子……但是华荣月却清楚他们今天过来套近乎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花船的这个时候都会举行一些会议,颇有些上辈子华荣月的交班,估计这三人觉得自己在花船上光待着也实在无聊,所以特别想听听他们的会议到底是什么内容。
  华荣月觉得这三人虽然不知道花面具就是易玲珑的事情,但是来之前恐怕也是对着花船有着一定了解的,所以此时此刻才敢做出这样的试探。
  ——花船在外界的名声其实处在一个很诡异的状态,在华荣月来之前这地方的存在感相较其他的疯子聚集地就少,华荣月来了之后……这地方的存在感貌似是高了点,但是名声却往着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飞奔了过去。
  按理来说古代一直都是重农轻商的,这种歧视链即使是在江湖中也随处可见,但是江湖上应该称作重技轻商……也就是说你做一些纯粹的商业其实也是会被鄙视的,但是做一些商业和其他东西结合的事情反而不会被鄙视。
  例如像天易楼这种就把生意和杀人联系在了一起,唐门把生意和暗器联系到了一起,这在江湖中人眼中都是很正常且体面的的,以前的花船同样也把生意做成了一个地头蛇一样的东西,这也算是体面的。
  别的不说,光是能在秦淮河上拥有这么大的一处领地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新老大上任后。花船居然主动放弃了这一部分的生意,转而真的完完全全的做起了真的生意。
  这就很不正常,在江湖人眼中绝对是违背了常理的事情,就如同陆小凤当年对西门吹雪居然开糕饼铺子也是一头问号一样。
  眼瞅着现在花船把秦淮河上的船都卖了,人也不知道撤出了哪里,大有种在江湖局势变化中自愿被淘汰的意思,毕竟花船上的人原本在江湖人的眼中来看也算是有些实力的,但现在更像是壁虎断尾。
  最近六扇门对秦淮河这边的势力更是疯狂打压,别说是花船了,就连秋水庵现在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而花船却因为逃的早,反而算的上是全身而退。
  这固然是件很厉害的事情,但是在江湖其他人眼中,这似乎就证明花船决定从此洗白,逐渐的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组织,然后再逐渐的从这个江湖中消失,就像是无数金盆洗手的大侠一样。
  所以那三个人的心中花船或许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是已经凉了,他们三个围观一下这个会议应该也算不得多么重要的事情,花船虽然有些不中用了,但是收集情报方面或许还要比他们要强很多。
  他们对于从哪里找易玲珑真的是一丝头绪都没有,但同样他们跟黄娇一样也不敢去找天易楼,现在他们想着或许可以通过花船这个地头蛇来寻找一下易玲珑。
  看着面前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口水,虽然花船现在确实是有些不中用了,但是他们的这个头儿真的是邪门,每次见面都觉得邪。
  这人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怪怪的,本来看起来都要没救了的花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老大,让他们觉得很莫名其妙,有种不搭的感觉,虽然这感觉奇怪,但他们也没有多想什么。
  华荣月猜到了那三个人的心思,心思一动,就在别人招呼去开会的时候,华荣月很随意的道,“把那三个人也带上吧,即使新人也要慢慢的适应我们这里。”
  花船上的其他人对此自然是毫无疑问,那三个人意外的发现参加所谓的花船的“会议”好像一点都不困难的样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开了开口,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就同意了。
  这让他们几乎是同时轻视了这个“会议”,认为这会议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哎,原本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呢,现在看来,恐怕他们也谈不了什么东西。”那个壮汉道。
  “那也比咱们自己去找要强多了。”三人之中的那个女人其实也是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她其实心里想的还要更多一点,不会下午所谓的“会议”就是一堆跟账本有关的东西吧?
  说实在的,其实花船看起来在经商方面貌似也没什么天赋的样子,女人来之前掌握的情报中,他们在撤出秦淮河后好像唯一的举动就是盘下了几处无人问津的房产,或者是买了几个江南最有名的制衣店,首饰店和甜品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这让他们怀疑花船莫非不是要等着坐吃山空,每天就只顾着吃喝玩乐吧?
  “到底什么样子下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三人之中高瘦的那个男人无所谓的说。
  ……
  华荣月每周开会其实更像是上班时候的例会,主要就是负责总结一周的工作经验,然后奖励一下干的好的,批评一下干的不好的,偶尔发点奖金之类的……咳咳,其实说起来和那三个人猜的也确实不错,中间确实会有一段冗长的对账本时间。
  不过对账本什么的都在后面,首先要做的是花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总结。
  华荣月身为前公务员,对这一套那真的是非常熟悉,变的无非也就是处理的具体事情。
  会开始前,华荣月先翻开了最上面的一张纸,一般会开始前会把事情按顺序放在她的桌面上供她来观看,她的余光看见了底下坐着的那三个新人,彼此之间的表情并没有太过紧张,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人表现得太过淡定的样子,甚至那个女人还不断地往旁边厚厚的一叠一看就是账本的东西上瞅。
  华荣月低头看着第一张纸。
  【最近秦淮河上秋水庵和六扇门的具体交手情况,以及向六扇门的举报情况。】
  她往下翻了一张。
  【天易楼内的权利斗争具体情况。】
  再下一张。
  【东西厂异变。】
  嘶……全是江湖秘闻啊……还全是花船参与的秘闻,例如第一个,那花船完完全全就是背后黑手啊……好像并不是能随便说出去的事情……
  华荣月默默地朝着下面那三个人看了一眼,心说这画风不对啊,往常咱都不是对账本居多吗。怎么这周这么9多事?
  她要知道这么多事,她也不敢把那三个人往这里领啊。
  要不咱换个话题?
  华荣月刚想到这里,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她如果贸然换恐怕底下人会奇怪的,而且这一点也不像一个疯子会考虑的事情……要不然就这么谈吧。
  ……反正估计这场会开完,那仨人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
  那三个人在下面坐着观察账本,还没吐槽“果然如此”呢,突然觉得脊背猛的一凉,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第167章 开会2
  坐在上面的华荣月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没再遮遮掩掩的,在她的心目中,花船的人数已经自动加三了。
  而那三个觉得阴风阵阵的人一时间也没找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无事发生,也就只能放弃继续想下去了。
  他们坐在这个安静却又稍微靠近街道的地方,对于花船来说,他们好像开会都显得非常的随意,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把开会的地方定在这么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这也让他们心里越来越放松,这会要不是上头有个花面具在前面,恐怕他们三个能小声的交头接耳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总的来说跟前段时间的都差不多。”坐在上面看不清脸的花面具道。他的语气听起来也非常的平静,颇有今天中午准备吃什么的感觉。
  这个花面具平时看起来总是给人一种变态的感觉,时不时抽一下风也格外的吓人,但是现在倒还意外的算正经,最起码语气挺平静的。
  然后那三个人就听见他用这种平静的语气道,“看起来秋水庵损失惨重啊……六扇门应该也被秋水庵分散了大部分的精力,短时间内他们应该都派不出太多空闲的人手了。”
  六扇门和秋水庵……后者是秦淮河上的地头蛇之一,在花船慢慢的退出秦淮河后俨然有要称霸整个秦淮河的架势,虽然最近一直在被六扇门打压,但是前景依旧还算不错,估计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咦,花船现在还在注意着六扇门和秋水庵的事情吗?这三人都思量了一下。
  原本以为花船从秦淮河上撤出之后对六扇门和秋水庵的注意力自然就放慢了下来,但是现在看来花船的人也不是完全撤出了,还留人在那里打探着情报,这让三人都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意外,恐怕花船还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废柴。
  三人脑中忽而闪过这些想法。
  他们仨观察着那个花面具,不禁觉得对方实在有些鲁莽了,这种事虽然是花船的一些防御手段,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恐怕六扇门的人知道了恐怕也说不出来什么,一般来说朝廷都不会对要金盆洗手的江湖人这么斩草除根,但是就这么大庭广众的讲出来,还是有些胆大包天。
  外面太阳高悬,距离街边就几米远,透过窗纸还能看见人来人往的身影,远处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似乎是要买条鱼和豆腐回去晚上煮菜。
  呃……总感觉太随便了,好歹找个地洞,然后在夜班三更的时候开啊……
  上面的花面具没听见他们内心的吐槽,只是依旧翻看着手上的纸,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是看的有些无聊。
  下午的阳光让所有人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所以在听见花面具翻看着手中的纸,似乎是无意间说了句,“既然如此,就让向六扇门通报秋水庵消息的人回来吧,最近暂时也不用他们了。”
  把向六扇门通报秋水庵消息的人叫回来……这是花船缺人手了吗……三人之中那个瘦高的男人略微有些困倦的想着。
  ……
  ……等等,那个男人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向六扇门通报秋水庵的消息?通报什么消息?为什么花船要向六扇门通报消息?
  还有,花船向六扇门是怎么通报消息的?他们居然不会被抓起来吗?
  男人一时间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话中似乎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所以微微的楞在了那里。
  “属下觉得人暂时还不需要调回来……”从下面站起来了一个人道,“前些日子我们从六扇门那里收取了不少的情报费,而且再借机分散六扇门和秋水庵的注意力也挺好的。”
  收取情报费?莫非花船是六扇门的某个代名组织?原来花船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但又好像不对,花船如果是六扇门的代名组织,不用躲得这么严实的。男人觉得这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明白了,明明在一份行前他还能跟得上思路的。
  花面具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就像是在小声嘀咕一样,“其实也不必……现在把花船在外的人都收回来是正经事,至于秋水庵和六扇门之间的事……大不了以后再找个机会让他们俩再打起来吗……”
  他的语气里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听起来好像比那三个人还要觉得困倦。姿势也由一开始的坐在那里变成了现在略有些懒洋洋的半靠在那个大椅子上,旁边立马走过来了一个侍女过来替他垂起了背。
  尽管花面具看起来像是条连骨头都没有的蛇,但是他话语中的意思,分明已经隐隐约约的透露了出来前段时间让秦淮河大乱,让六扇门和秋水庵都分身乏术的事情就是他干出来的。
  这让那三个原本十分困倦的人都陡然一惊。
  好像大冬天冷不丁吃了个冰块一样透心凉。
  “嗯?”三人心里同时发出了一声疑问,过了三秒后又发出了一声更大的疑问,“嗯?”
  外面的人依旧在人来人往,刚才买鱼和豆腐的那个大娘貌似又绕到了旁边的一个摊子上买了把小葱,声音离他们更近了。
  四周是一片行人说话的声音,这里的会议依旧在这样的环境里开着,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事情只不过是这个月买菜花了多少钱,下个月准备吃什么一样。
  刚才还在偷偷想着大白天光明正大的在靠街边的屋子开会真是胆大包天的三人忽然觉得嗓子那里堵了块东西,就像有个人用针扎了他们一样。
  他们三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老大,在这样的环境中跳的特别响。
  嘭,嘭,嘭……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就把人撤回来吧。”旁边刚刚那个站起身来提出暂时不撤人回来的人又说道,他想了想又问,“我们需要在走之前再搞一波大的让六扇门的人没力气过来追我们吗?”
  “不用。”花面具又淡淡的道,“最近六扇门应该在忙天易楼的事情吧……哼,他们前段时间碰见天易楼的易孤舟了,易孤舟最近在天易楼有些尴尬,六扇门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天易楼到底在干嘛,所以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时间管咱们的。”
  刚才还在那里昏昏欲睡的三个人不知道何时后背已经都离开了椅背,一头冷汗的听着这只要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种种对话若无其事的从这里被说出来。
  非常神奇的是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好像也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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