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沈英看了凌云一眼,也点了点头:“盩厔么?那我倒是可以陪你过去瞧瞧。”
有些事,在她走之前,终究是要解决的。
第258章 恍然如梦
柴家的庄园离司竹园并不算远, 庄园里的山坡上、水泊边, 也有一丛丛的翠竹迎风摇摆;而在山水竹木之间,则是大片的平整田地。五月刚到, 正是冬麦成熟的时节, 放眼望去,偌大的庄园宛如一片金色的湖泊, 一队队庄客有如忙碌的鱼群,在麦浪之间不断穿梭往来。
柴绍和柴青进了庄园, 原是准备直奔主院,此时却不约而同地带住了马缰。
眼前的庄园熟悉又陌生, 那些山坡、水塘、竹林、田地,分明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但显然又有些不同了:池水仿佛更清,竹林仿佛更茂, 就连那几个小山丘,仿佛都平整了一些;至于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 更是他们以前从来都没见过的。
柴青茫然看了片刻, 纳闷道:“阿兄,咱们庄子里什么时辰有这么多人了?”
柴绍也是摇头不解。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莫姨娘, 他这两年没有踏进过庄园一步,自然更不会知道庄园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想来, 是跟姨娘有关吧?
柴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拍了拍脑门笑道:“我问阿兄作甚?阿兄又不管这些, 我该去问阿娘才是!”
两人拨马来到主院,守门的婆子忙不迭地迎上两步,看着柴绍惊喜道:“大郎今日怎么来了?”随即一看柴青又睁大了眼睛,“二郎?二郎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长高这么多?看着都是大人模样了……”
柴青认得她是一直在莫姨娘身边伺候的嬷嬷,笑着打断了她的絮叨:“我娘呢?”
那婆子忙道:“就在里头,在里头算账呢!”说着转身就往里走,嘴里高声叫道:“二郎回来啦,二郎回来啦!”
柴青忙跟着一步跳进了门槛,却见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莫姨娘已“哗啦”一声推开案几站起身来——分明还是那熟悉的身形样貌,但或许是因为瘦了一些,又或许是打扮跟往日不同,看去竟也有一种异样的陌生感。
柴青愣了愣才叫出一声“阿娘”来,又几步冲了了莫姨娘的跟前,这才看清,她的确是黑了,也瘦了,原本保养得宜的饱满面孔上已有了明显的细纹,穿的更是最寻常不过的粗绸衣裙,但因为气色红润,目光明亮,却并不让人觉得她老了多少,反而似乎比之前更显精神。
瞧见柴青,她也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哭天抹泪地扑将上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柴青慢慢地红了眼圈。
柴青自来不知愁为何物,此时却突然体会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呆了片刻,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低头跪了下来:“阿娘,儿子回来了!”
莫姨娘忙伸手拉起了他,嘴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怎么比阿娘都高了?”说完这句,她上下打量着柴青,嘴唇微颤,眼角也沁出了几点泪花,神色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柴绍比柴青晚进门一步,心里的惊讶震撼却比柴青更甚——眼前这个简朴利落的莫姨娘,对柴青来说自然是陌生的,对他来说却并非如此,在他的记忆中,当年莫姨娘刚到柴家时,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后来才一年年地渐渐变得臃肿伧俗,满腹怨气……
他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等到柴青和莫姨娘见过礼之后,这才上前几步叫了一声“姨娘”。
莫姨娘怔了一下,脸上的激动之色顿时收敛了大半:“大郎也来了。”
柴绍微微欠身:“姨娘一向安好。”
莫姨娘也是客客气气地微笑还礼:“有劳大郎惦念了。”
柴青站在两人当中,看了看莫姨娘,又看了看柴绍,只觉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阿娘,阿兄,你们……”
他话没说完,莫姨娘已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额角上戳了一下:“什么你们我们的,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灰,来场雨准保变成个泥猴儿,还不快去洗漱!”
看门的老嬷嬷忙过来拉着柴青笑道:“二郎快跟老奴来,你阿娘这两年给你做了好几身衣裳,正好试试合不合身。”
柴青原本觉得哪里都别扭,被莫姨娘这么伸手一戳,叉腰一骂,这才全身舒畅,高高兴兴地跟着老嬷嬷走了出去。
院子里转眼便只剩下柴绍对着莫姨娘。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索性四下打量了几眼,却见这里的门窗屋瓦其实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廊下墙角的树木花草多了好些,在夏日的阳光下生机勃勃地盛开着花朵,舒展着枝叶,也让整个院子多了好些活力。
他心里一动,隐隐间有了几分明悟:“姨娘这两年看来过得还好。”
莫姨娘也转头看了看院里的花草,有些感慨地笑了:“是还好。”说着又抱歉道,“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大郎且待我收拾收拾这些账本。”
她一面说,一面便弯腰整理起了面前的案几——柴青进来前,她显然正在算账,案几上堆着七八卷账本,铺了几十根算筹,还放有笔墨纸砚等物;只是柴青来得突然,她激动之下随手一推,砚台里的墨汁洒出来了不少,账本也是七零八落散得到处都是。
柴绍只觉得纳闷:“庄园里没有账房么?”居然要她亲自来记账算账,连个帮手都没有?
莫姨娘已手脚利索地把账本归置在一处,正在用麻布擦拭案面上的墨痕,听到这一问,头也不抬地道:“之前是有一个,但做得实在不成样,不如我自己来。”
柴绍微微皱眉:“姨娘恕罪,待我回到长安,定会尽快找一个账房过来。”
莫姨娘“啪”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布条,看着柴绍站直了身子:“大郎可是觉得做这些事委屈了我?”
柴绍一愣,难道不是?
莫姨娘了然点头,又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大郎多虑了,我本来便是商家女,做账记账,不过是随手之事。不瞒大郎说,这两年我不但自己记账,还带人把庄园整修了一遍,清了渠道水池,补了竹林果木,又开了荒地,收了庄客。这庄子里能做生意,我更是一样都没有放过,春日挖笋,夏日种藕,秋日收果,到了冬日,便可以卖掉酿好的酒水、养肥的猪羊了!
“我算了算,如今这庄园里的人手是多了一倍,收益却是涨了两番有余,我估摸着今年若是没什么意外,到年底,应当还能再多些……大郎你不必这么看我,这些事的确辛苦微贱,但我做起来却比做什么都踏实,我原本就是满身铜臭,锱铢必较,如今能开源节流,日有进益,自是比什么都欢喜。说起来,还要多谢大郎你把这庄子交给我打理。这两年,我忙忙碌碌之余,回头再看之前的二十多年,简直是……”
看着屋檐上的万里碧空,她怅然地叹了口气,那二十多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梦里的她被死死地困在那个狭小的庭院里,在那些蔑视的目光下,在那些勾心斗角的恶意中,她的愤怒不平渐渐酿成了满腹的毒汁,一路害人害己,差点便无法回头了;幸亏她遇到的是大郎,幸亏他又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在无限感慨中,她第一次对着柴绍郑重地欠下身去:“大郎,以前种种,都是我对不住你!”
柴绍听到她说的那些话,腹内早已是五味交陈,再听到这声真心诚意的“对不住”,心里自然更加不是滋味,有心回答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莫姨娘的确是对不住他,但她原本是这样意气风发、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又是谁把她变成了当初那般虚伪怨恨的模样?
他侧身避过莫姨娘的赔礼,努力半晌也只低声道了一句“姨娘不必如此”。
倒是莫姨娘想了想又问道:“如今二郎回来了,那李娘子是不是也回来了?”
见柴绍默然点头,她不禁苦笑了一声:“今日我一看二郎便知道,李娘子和她的那位沈师傅,这两年把二郎教得极好,偏偏我……我实在没脸去打扰她,日后大概也只能帮你们好好打理庄子,让你们少些烦扰。不过回头你若是见到沈师傅了,还要烦劳你代我向她道一声谢,再帮我瞧瞧她有什么需要的物件没有,也好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沈前辈么?柴绍随口道:“沈前辈待会儿便会过来,姨娘若是有心,倒是可以当面跟她道声谢,再亲口去问问她。”
莫姨娘奇道:“她怎么会过来?”
柴绍解释道:“她原是送二郎过来的,结果在庄园外头遇到了一个熟人,她要过去说几句话,便让我们先进来了。”
莫姨娘恍然点头:“沈师傅还真是交游广阔。”
柴绍笑了笑没做声,谁说不是呢?因为她,那司竹园的头领昨日亲自带着重礼登门,被她断然拒绝也没有任何不满,今日相遇,依旧让人客客气气地过来请她去说话……只是不知这一次,那位有些古怪的美人又会对沈前辈说些什么?
他不由往门外看了一眼,门前的道路上空荡荡的,沈英显然还没有过来。
而他看不见的远处竹林里,何潘仁已站起身来,向着沈英含笑抚胸行礼:“师傅,半年不见,师傅一向可还安好?”
第259章 变本加厉
竹影积翠, 白衣胜雪。
正午的阳光从枝叶间倾泄而下, 在这幅色泽清雅的画卷上洒下了斑驳的光影,在这光影摇曳之间, 何潘仁皎然如玉的面容看去竟似有些缥缈——他明明是越走越近,却仿佛随时会随风远去。
沈英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刹那间便原谅了所有被这副皮囊迷惑过的人。
她面上自然还是绷得住的,对着何潘仁的含笑问好, 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大萨宝当真是耳目灵通, 令人佩服!”她来盩厔这一趟,原是临时起意,一路上又是快马加鞭,没想到还没到柴家庄园, 就被何潘仁的人给截住了, 她都想不出这消息是如何传递的!
何潘仁并不接话, 只是笑微微地欠了欠身:“师傅过奖,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沈英没好气地瞅了这滑不留手的家伙一眼:“那萨宝这般着急相邀, 却不知是有何贵干?”
何潘仁诧异地挑了挑眉:“我原以为,师傅此来盩厔是有事吩咐于我, 难不成竟是猜错了?”
沈英顿时被问得一噎,何潘仁当然没猜错,她之所以会来盩厔,除了想看看柴青这边的情况, 的确是打算着要借机来找何潘仁办一件事, 没想到何潘仁却来得比她还要积极。此时她自是无法否认, 也只能摇头一笑:“吩咐二字可不敢当。不过萨宝既然这般神机妙算,却不知有没有算出,我来烦劳萨宝是因为何事?”
何潘仁看着沈英微笑道:“师傅行事自来出人意表,晚辈们不敢揣测,还望师傅不吝指点。”
沈英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如今世道日乱,我不放心江南那边的族人,想回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说不定还要呆上几年。不过此事独木难支,萨宝这边人才济济,我想跟萨宝借个帮手,不知萨宝可肯割爱?”
何潘仁原是有些动容:“师傅要去江南?”听到后头两句,他的神情却是沉静了下来,片刻后反问道:“师傅想借的人,是不是安罗刹?”
沈英不由有些意外:“何大萨宝也看出来了?”其实之前在西域时,她跟安罗刹打过好几回交道,那时倒是看不出她对何潘仁有什么异样,然而昨天安罗刹来替何潘仁传话,她才发现,这位罗刹女对凌云显然太过关注了。按理说,小鱼跟她是同道中人,柴绍也是英武出众,她没有理由单单去注意凌云一个,再加上那种隐隐的掂量,故作的淡然,自己若还猜不出是为了什么,简直是白活了这几十年!
不过她原想着,安罗刹跟随何潘仁多年,说是左膀右臂也不为过,之前在这件事上又隐藏极深,自己无凭无据,怕是无法说服何潘仁的,只能想办法把人带走,让她远离长安,远离凌云,没想到何潘仁竟然也看出来了,这么一来,事情倒是不用她来操心了。
何潘仁果然正色道:“是我心思迟钝,直到昨日才发现不妥,不过师傅放心,我已安排人送她回西域了,绝不会让她再来长安。此事全是因我御下不严而起,又岂能叫师傅来替我劳神?至于师傅要找帮手,这事好说,不知师傅想要多少人?想找什么样的人?”
沈英摆了摆手:“既然萨宝对安罗刹已有了安排,那这事倒是不必再烦劳你们了,我好歹也在京洛呆过几年,自有相熟的同道可以邀约。”
何潘仁深知沈英的性子,她既然如此说了,自己便不好再劝。只是转念之间,一点喜悦还是从他的心底深处渐渐绽放开来。
凝眸看着沈英,他脸上的笑容已是比竹叶间透进的阳光更加明亮:“我都听师傅的,也请师傅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危及阿云。”
放心?沈英差点苦笑了出来:她应该知道的,以何潘仁的敏锐,他既然猜出自己为何想带走安罗刹,自然也能猜出,自己以后是不会再阻拦他了——她倒是想阻拦呢,可眼下的局势危如累卵,凌云在长安又是无势可依,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她总不能因为不放心何潘仁,就不让凌云来向司竹园求助吧?说起来,有何潘仁和他的几万人马驻守在此,她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能威胁到凌云的性命,她担心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件事。
看着何潘仁的笑颜,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何大萨宝,我知道你不会让人危害到阿云,只是你我都知道,在这世间,有些事可以努力为之,有些事却不是人力可及,我不知道萨宝的执念是因何而起,可执念此物,往往是抓得越紧,便越难如愿,到最后,也不过是伤人伤己。”
何潘仁笑容微敛,眸子也变得有些暗沉:“师傅是担心我会……伤了她?”
沈英看着何潘仁没有答话。相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愿跟何潘仁走得太近,她曾以为那是因为何潘仁太过狡黠危险,让她不得不敬而远之;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疑心,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是,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比任何人都更为剔透,也更为决绝。他就如一把锐利无匹的薄刃,所向披靡,一往无前。但这样的利刃如果划向了世间不能容忍的方向,是注定会折断,会碎裂的——她几乎已经能听到那断刃的不祥声音了……
良久之后,她才终于摇了摇头,“何潘仁,我更担心的,是你会伤了你自己。”而当那宝刃寸裂,残片飞溅,也难免会伤到更多的人吧?虽然这未必是他的本意。
何潘仁显然怔住了。微风吹过,竹叶轻舞,从枝叶间落下的光影愈发细碎跳跃,那些光芒仿佛一点点地汇进了他深黑的眸子里。当那些光芒终于满溢出来的时候,他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多谢师傅信我,只是若是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师傅,一路保重!”
他向着沈英再次欠身行礼,退后两步,转身走向了竹林深处。那晴云般飘逸的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森森碧色之中。
沈英出神片刻,才摇头苦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她是劝不住何潘仁的,但他这样的反应,却还是令她无言以对——他似乎根本不关心最后结果如何,只要确信自己不会伤到凌云,便再没有任何顾忌,包括顾忌他自己的安危。那她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鼓励他一往无前么?
好容易压下这些感慨,沈英也转身走出了竹林,早有人牵着她的坐骑等在外头。她问明道路,翻身上马,一路奔驰,没多久便瞧见了柴家庄园的大门。待到她进了庄园的主院,柴青已是梳洗干净,打扮一新,瞧见沈英便跳了过来,挺着胸脯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新衣,又眼巴巴地好奇道:“师傅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个什么罗刹美人可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师傅?”
沈英瞧见他这模样,心头的郁闷不觉都散了大半,点头笑道:“自然是金银珠玉,山珍海味,名马宝刀……不过我都没要!”
柴青“嗐”的一声好不失望,踌躇道:“马和刀,还是可以要的吧?”
柴绍瞧出沈英是在跟柴青玩笑,也接口笑道:“二郎既然想要,不如自己去找那位美人好好说说,你今日打扮得如此齐整,如此有英雄气概,说不准人家就直接都送给你了。”
柴青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被打趣了,恼怒道:“阿兄你自己想去找美人,莫拿我当幌子!”
莫姨娘知道沈英是凌云的师傅,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忙打断了柴青的话,又认认真真地向沈英见了礼,道了谢,转身便开始张罗摆设席案——她早已吩咐人去准备酒菜,沈英既然到了,自然可以准备开席了。
看着莫姨娘的利索做派,沈英心里一动,找机会便把柴绍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二郎的事,你们可曾想好了要如何告诉他?”
柴绍的脸色微僵,沉默片刻才道:“此事……还是过些时日再提吧?”在来到庄园之前,沈英的确跟他说过,如今可以找机会告诉柴青他的身世了,他也曾担心莫姨娘这边会出什么幺蛾子,实在不成,倒也不妨把这脓包挑破。但如今看到了这个全然不同的姨娘,看到愈发兴高采烈的柴青,他自然而然地就放下了这件事——如果他们能这样相处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沈英看出了柴绍犹豫,思量片刻问道:“我在长安也呆不了几日了,要不然,我来帮你们说?”
柴绍吓了一跳,忙摇头:“那倒不必了,我看不如等到二郎的冠礼之前……”
他话没说完,柴青的脑袋已伸了过来:“你们在说我么?什么不必了?”
柴绍吓了一跳,板着脸道:“自然是不必理你!”
沈英心里摇头,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好开口,也难说柴青会如何反应,但正因如此,她才想乘着自己还在这边,主动挑破真相,这样她还可以劝慰柴青,开导柴青,但柴绍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这一顿饭,她吃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等到夕阳西下,她留下了柴青陪伴莫姨娘,自己带马回到鄠县庄园时,却是一个激灵之后便精神抖擞起来:
庄园的大门外不知何时又停上十来辆马车,分明还是那熟悉的式样。
凌云正在跟人交涉,瞧见沈英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师傅,他们说,你今日去跟他们大当家说好了,说咱们庄园的确还缺了些兵器,让他们把之前那十车先送过来,别的日后再说。”
沈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马车,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何潘仁果然是愈发肆无忌惮了,他是吃准了自己不会跟凌云说出真相,让凌云失去这个强援、这条后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