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办公室的以及我这个月出门去的任何地方，全城的监控你都能查到不是吗？”
  似是有点疲惫，女人说完这句话便躺下，眯眼看着头顶过于晴朗的天空。
  唉，这阳光也太刺眼了……
  一旁发现自己已无人问津的男人沉默片刻便悉悉索索地靠近女人，将女人搂入怀里。
  “我明白了……”
  俞笙的额头抵在祁晟的胸上，也没再去想男人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只是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手机都被那些人收走了，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无碍……”男人喘息一声，忍着右肩上的痛意：“那个叫吴钩的家伙把我们扔下来就是为了他们自己能脱险，过不了多会儿，他们就会让追兵知道人质已经被他们扔下山谷……”
  “然后那些雇佣兵就会反过来找我们了？”俞笙接过话茬。
  “嗯。”
  “那我们只要等就是了？”
  “嗯……”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考虑到男人此刻受伤的身体，俞笙也不打算再问更多了。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女人卷缩着身子，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变得灰沉的一片，隐隐有雷声在云层中发出厚重的闷响。
  俞笙几乎是被男人身上的高温烤醒的，搂抱着她的男人身体温度高的惊人，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俞笙慌张地起身，看到男人一张酡红的脸。
  余生用手探了下男人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你发高烧了？”俞笙的声音里难掩焦急，他这高烧来得又急又猛，估计是肩膀上的伤口感染所致。
  “你，你还清醒吗？”俞笙有点无措，自她和祁晟在这个城市在再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这么孱弱的样子。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一向红润的嘴唇此时干裂得发白，听到女人的话后，男人紧了紧双臂，再度把俞笙搂入怀里。
  ……这样下去可不行，俞笙在男人的怀里惶惶地想。
  再这样下去，他会……
  那个字个字轻巧而快速地掠过俞笙的脑海，如同刀尖般在她的心脏上划了一刀。
  与此同时一条蜿蜒的小路在女人的脑海里浮现。
  “祁晟，祁晟——”俞笙左右拍打着男人的脸，“我去山里看看有没有人家……这偏僻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医生，我先帮弄一些饮用水过来。”
  不曾想她说完这句话后，搂着她的手臂便更紧了，俞笙趴在男人的胸口上，几乎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干嘛？”俞笙挣扎地想要脱离男人黏腻又潮湿的怀抱。
  “不要走……”男人紧抱着女人，嘴里呢喃着：“不要……走……”
  男人半阖着眼帘，眼里朦胧一片。
  “一起……我们……一起走……”
  男人的眼里布满了水雾，就像有泪水凝聚在其中般，俞笙看着男人虚弱却又执拗的眼神，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池塘边的野草地上，一个削瘦的男孩倒在泥地里满头是血地绝望看着她的样子。
  心中闪过一丝锐痛，俞笙看着男人似图起身的艰难样子，深呼吸，抬手猛地一把捧住他的脸。
  “我不是离开你，我也不是要抛下你，相信我……”女人凝视着男人烧的通红的双眸，“……相信我，我会回来的，我们会在一起……”
  女人看着男人无动于衷固执的眼神，顿了下，脸上缓缓露出个狡黠轻笑：“你忘了吗，我没有离开你的理由啊，你现在不是小废物了，你现在是京城祁家的太子爷，我现在在你身边过得这么好，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啦……”
  女人的温热呼吸喷洒在男人的鼻尖，男人眼帘微微颤动，极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女人此时的神情。
  “好，我等你……”男人哑声道。
  女人放下男人的脸庞，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顺着小路小心翼翼地走入山里。
  俯倒在地上的男人半阖着眼帘，看着女人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喃喃：
  “我等你……”
  *
  起风了。
  滚滚乌云从西方袭来，翻滚着漫过头顶，一道闪电迫不及待地把天空划开一道缝隙，雷声从那道缝隙里钻出，刺入了俞笙的耳膜。
  她手上没有任何的工具，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丛林间走了多久，天空越来越暗了，可是她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燕柳山似乎真的是一座荒山，她寻找了那么久竟然一户人家都没有发现，离开的时间越长，俞笙的心里便越发地焦急。
  又是一声雷响，空气里的潮湿越来越重，想到还在平地上孤零一人的男人，俞笙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打算在附近找个小溪用衣服淋满水就回去。
  俞笙蹲在小溪旁，将外套脱下浸入水中后，便听到远方一阵嘈杂。
  女人心里闪过一丝惊讶，虽然认为可能是雷声太大自己听错了，俞笙还是带着一丝期盼，向前探了过去。
  拂开枝叶，俞笙看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正背对她走在丛林里，而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江河，隐隐地还可以看到些许船只漂浮在河上。
  俞笙心中欣喜，向前跑去，前方的两个男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那是两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平平无奇的长相，穿着灰旧的衣服，回头看到俞笙后，他们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视线便落在女人赤裸在外的胳膊上，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俞笙也注意到了那两人眼里毫不掩饰的恶意，心里咯噔一下，转身便往回跑。
  可一个疲惫的女人哪里跑得过两个精力旺盛的男人，没跑几步，俞笙就被两个男人擒住了。
  “呵呵，没想到啊，这种深山老林还能碰到意外之财～”男人邪笑道，食指轻刮了一下女人的脸。
  “放开我——”女人喊叫凄厉，“来人啊——救命啊——”
  女人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脸就被狠狠地扇到一边。
  “吵死了！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那江河上停靠的船只上都是我们的人！”
  接着男人便抬起脚似图向女人的肚子踹去。
  不曾想一旁另一个男人拦住了他的举动：“唉，小心点，别给弄坏了，弄坏了就不值钱了。”
  男人冷哼一声，拽着女人的头发就往河岸拖。
  “不要碰我——！！”
  俞笙剧烈地挣扎着，眼里禽着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事。
  泪水涌出眼眶，女人麻木地挣扎着，细长的指甲在男人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
  “臭婊子！”
  男人暴怒地将女人一推，女人的身体便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头猛地撞在尖锐石头上。
  闷雷轰鸣，天黑的像是世界末日。
  第一颗雨滴落在温热的泥土地上，泅成一个湿润的暗点，像大地眼睑里酝酿汇聚的一颗眼泪。
  *
  深灰色的天空上无数流云像沙漠里被卷入的沙尘一样，滚滚地汹涌至远方。
  狂风骤雨倾盆而下。
  那雨滴如千钧重，击打在泥地里男人的肌肤上。
  喧闹的雨声中，忽然响起了螺旋桨转动的巨响。
  一辆直升机从天缓缓而降，停在距男人十米的上空。
  软梯上爬下一个中年男人，双脚堪堪落地就急忙跑到泥地上男人的身边。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徐管家慌忙扶起男人，入手一片黏稠，徐管家满眼惊惧，他看到了男人肩膀上一个红色的血洞。
  “少爷，你中枪了！”徐管家急忙地巡视了男人的全身，发现只有肩膀上的枪伤后悬起的心脏浅浅落回原地，幸好，这子弹卡入骨骼，并未伤及身体上的动脉。
  “少爷，我扶你走……”徐管家刚扶起男人，一直沉默的男人便突然开口：“等……等……”
  “什么？”徐管家伸着耳朵凑近男人，只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
  徐管家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到一条没入山里的小路，心下恍然。
  看着虚弱却固执的男人，徐管家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怜悯。
  “少爷，俞小姐她，她估计不会回来了……”
  浓密的眼睫轻颤，祁晟黝黑的瞳仁缓缓的移向一旁的徐管家。
  “你刚刚说……什么？”
  “俞小姐估计不会回来了……”徐管家微微叹息，心里也有些愤恨，他本来想在祁少爷调养好身子后再告诉他的。
  可当下这个情况，他觉得他若再不说，少爷就要等死在这破泥地上了。
  “我们刚刚在山里搜查少爷的踪迹，看到山后有一个河流，顺着河流往下驶便能直接离开京城，那河岸旁住着一个老伯，说今天下午只有一个女人坐船离去，所说的相貌与特征和俞小姐极为相似……”
  徐管家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心下不忍，最终还是狠下心，说出了那句话：“且我们搜寻了整座山除了少爷你，一个人都没有……”
  雷声轰然，暴雨如注，豆大的雨滴坠落在男人的脸庞上，顺着眼眶缓缓滑下。
  一声呜咽突兀地出现，在雨雾中淡淡地散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骗我……”
  男人低头，良久，低哑地笑了，“原来……都是假的……原来……”
  “原来愚蠢的是我……”
  有什么东西从男人的眼里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冰冷而无机质的黑，逐渐占满了瞳仁。
  **
  作者：总算登上粉po了，心累……我以为我要被迫坑了，真是甜蜜而疼痛的烦恼……(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