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唯有坐在前列的另一位紫袍老者缓缓走来,道,
  “圣上亲封,谁敢说你燕老将军的不是?”
  眼看着紫袍老者过来,那赵大人和刘大人对视一眼,叹息着退下。
  嘴里道,“连裴相都来了,这次又不成了。想找个好女婿可真难。”
  “你家才十二呢,不急不急。下次再看。”
  “你家才九岁,不还是跟我抢?”
  “嗐,咱们两都是中年得女,可不得早些留意吗?”
  听到这话的左玟:……
  不仅如此,左玟还留意到,他二人是走到一块儿,坐到一块儿,全然没有什么要断交的意思。
  左玟:合着您二位是耍我玩呢?
  大周朝的官场,是不是有点过分活泼了!
  第89章 公主
  与燕老将军的高大健硕不同,裴相是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儿。他步履沉稳缓慢,须发皆白,可目光还是十分清明透亮,半点不似老年人的浑浊。
  尽管个子不高,面无表情,但那气度却如高山仰止,不可捉摸。
  左玟对这二人不敢有丝毫大意,在裴相点明了那穿状元袍的是燕老将军后,便恭恭敬敬地先后给两位大佬行了礼。
  面对左玟的施礼,裴相只微微颔首,燕老将军则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目光扫过左玟的手臂虎口封处。问道,
  “听说你小子昨日在街头徒手捉暗器,文武双全啊。怎么老夫看你的模样不似习过武的样子?”
  左玟可不敢随便应什么文武双全的帽子,忙解释道,“末学并未习过武,只是五感天生比较灵敏,又危难当头,才侥幸捉住了那金簪罢了。而且投出金簪的姑娘也并非故意而为,称不上暗器。”
  燕老将军点点头,又看着站在一旁的裴相,笑呵呵道,“老夫是对小状元徒手接金簪感兴趣才过来,你平素不爱管闲事,说要学老龟养气延年,连闲话都不多说一句,怎么今天也跑过来了?”
  穿着紫袍的老者抬了抬眼皮,给了燕老将军一个寡淡的眼神,而后缓缓回答道,“昨日不慎掷出金簪的,是老夫的孙女。”
  燕老将军闻言笑得打跌,手指着裴相乐不可支,“噗哈哈哈哈——当年你任行军司马,在城楼上怒而掷出一箭,正好射中了北戎大将。明明不会射箭的人,准头和运气却好的不得了。
  没想到你孙女也……哈哈不愧是你孙女,当真有乃祖父之风范!”
  左玟:……这个遗传基因,除了服气,还能说什么呢!
  不同于之前面对燕老将军的畏缩不敢言语,在场官员听到燕老将军提起文官之首的往事,纷纷开口追捧。
  “可恨下官晚生了三十年,未能领略裴相当年英姿。可惜可叹!”
  “但凡能学得裴相百之一二的雄才,下官如今也不是如今的模样。”
  “什么百之一二,万分之一也够你我受用一生的了。”
  更有甚者,当场赋诗一首夸赞裴相的功绩,以表达自己对裴相的仰慕之情。
  各种狗腿之态,溜须拍马登峰造极,让人为之震撼。
  而置身于吹捧中的裴相,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神态甚至还有点嫌弃。
  大概有点像,这些话都听腻味了,嫌弃后辈们拍马功底不太行?
  目睹这一切的左玟: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大周官场果然能人辈出!
  大许是她一副三观受到冲击的模样逗乐了旁边的燕老将军,老将军拍了拍她的肩膀,亲切地表示,“他们文人就是这样,你五感敏锐,是个好苗子,要不要考虑跟老夫弃文从武?”
  被前辈们刷新三观的左玟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位不怎么正经的老将军,心中对其性子有了大概的琢磨。
  便大着胆子,认认真真反问了一句,“我随您习武,几年能手刃敌首?”
  燕老将军本来只是玩笑逗一逗左玟,谁料这小状元竟是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反而让他有点懵了。
  刚考上还新鲜热乎的状元,真能狠下心放弃。
  他默了默,看看眼前纤细雌雄莫辨的少年。没好打击左小状元的自信心,斟酌着答道,“十年?”
  左玟又问,“裴相是多少岁掷箭灭杀敌将?”
  燕老将军一寻思,“二十八九?”
  左玟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小子今年虚岁十九,愿效仿裴相,十年为官报国,十年后去北境城上掷箭。裴相一箭射中敌将,小子扔个百八十箭,不求手刃敌首,能杀七八个小兵也足矣。”
  一直神态淡淡的裴相闻得左玟的言语,微微颔首,带了二分笑意,“后生适应得很快。”
  左玟躬身一礼,笑吟吟道,“全赖前辈们提携指点。”
  燕老将军:……
  静默片刻,指着左玟笑骂道,
  “好小子!真不愧是状元郎!十年后你敢不去北境,老夫亲自绑了你去!”
  左玟闻言嘴角一抽,就听裴相慢悠悠地补了一刀,
  “北境不着急,倒是东海的倭患肆虐,局势万变。左小状元此时去那边正合适。”
  左玟:???
  左玟的思维飞快转动,听到东海倭患,便想到了自己殿试时所作的策论。心中猜测,莫非是因为那篇平倭策?
  就不知这位裴相对此是什么态度了……
  她心中惴惴,思来想去,也摸不清裴相的意图。索性遵从自己的本心,坦然而真挚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支不支持的都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愿意去。
  听到左玟的话,那燕老将军眉毛一扬,先道了声“好”。
  裴相点了点头,才要说话,却听到内侍传话说圣上将至。便摆了摆手,让左玟先回到进士那边入席等候了。
  这琼林宴说是由皇帝举办,往年景康帝一般是不会轻易露面的,来了也坐不了很久。往年大都是礼部尚书主持。
  但今年,却和往年不太一样。
  皇帝的仪仗在恢弘的雅乐声中靠近,群臣拜见。
  如殿试那日一般讲了些场面话,景康帝按照惯例给新进士们此诗两首,进士们也纷纷回以表忠心的诗词。皇帝又赐“书”、“袍”、“靴”、“笏”,受到进士们的感激涕零。
  现场氛围非常和睦和热烈。
  左玟坐在进士这一边的首席,与榜眼探花一同,跟官员那边的裴相一桌相对。也是距离景康帝特别近的位置。抬起头,就能看到景康帝的面容。
  景康帝的神态难以窥得情绪,面上是标准的威严中透着和煦。
  倒是有位跟在景康帝身边的内侍官,似乎总在瞧她。但等左玟借着给皇帝献诗的机会望过去时,对方又匆匆低下了头。露出的半边面容,给左玟一些淡淡的熟悉感。
  奈何那是景康帝身边的内侍,左玟也不好多看。便摆出水来土掩的心态,不去关注了。
  赏赐完了东西,终于到了开宴之时。
  琼林宴的酒席菜品是由专门为皇帝做饭的御厨主持,不可谓不丰盛。连着二三十道佳肴,含括了常见或不常见的食材,山珍海味。不仅菜品丰富,各有美好的寓意,味道更是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尽管御膳那么美味,可进士们却不能专注于吃。
  菜没吃几筷子,诸进士举杯谢过了皇帝,又集体前去官员那边给主考官们和裴相等大员敬酒。
  那珍藏的御酿,不过五六杯下肚,众人脸上微红,都有了醉态。
  其中,又以左玟姝色最盛。她脸皮薄,喝一点酒就显露在面上。眼角红晕更浓,桃花眼似浸了春水,脸庞白里透红。在这满园春色里,可谓言压群芳。
  宴会上,喝过了酒,大家都不再拘束,言谈也随意许多。
  被敬酒的某位吏部官员见左玟这幅模样,便惊艳地调侃道,“少年人还是脸嫩,我们这些老东西,喝再多的酒,也没有这般好颜色了。”
  其他桌的官员都笑起来。
  “钱大人说的是。”
  “老了老了,想本官当初也是探花郎啊。”
  借着酒意,一位穿绯红袍的官员竟也笑着道,
  “都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左小状元已得其一,这二自然也不能落下。老夫家有一侄女,视若亲女。才德兼备,容貌不俗。我却是有意做个媒人。”
  这话方才说完,左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的副主考官韩大人却发了声,道,
  “巧了,本官也有此意。但不死说与侄女,而是我家次女。我为副主考官,也算与状元郎亲上加亲,钱大人可不要跟我抢。”
  “诶——韩兄此言差矣。”
  这一回说话的又是主考官张大人。
  他道是,“要按这个说法,本官身为主考,岂不是比韩大人更名正言顺吗?”
  短短一刻之间,已经有三位大人接连为左玟的婚事发声。其余进士们皆艳羡不已。
  奈何看看左玟的样貌,也不得不感叹,“左兄的容色,我等拍马也不及。”
  又有人笑叹,“老天将七分的容貌给了左状元,只让我等平分三分。偏心太过啊!”
  其他官员也借着酒意吐大苦水,“我家女儿在长安街对左状元一见倾心,回家后便气闷我给她许早了人家。”
  “你只是女儿,我那夫人可是直说早生了十多年,不然定要嫁与左小状元。”
  “啧啧,这你也能忍?”
  “家有悍妇,家有悍妇啊!”
  说到此处,那位家有悍妇的大人却是话锋一转,拉着左玟哭诉,
  “左小状元啊,我家夫人说了,她自己嫁不成,让女儿嫁也是可以的。今日若是谈不成这事儿,她就不让我进家门啊……你看这……”
  一双泪眼看着左玟,直叫她目瞪口呆。
  她只得哭笑不得的婉拒道,“可是末学暂时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表示不同意。
  “怎么能没有打算呢?”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了。”
  左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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