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雾散(三)

  我开始事无巨细的都用本子记录下来, 还不到三天,本子的厚度就直线上升。但这并不能让我感觉到安心, 只会提醒我我忘记了更多。
  手机通讯录里我将每个联系人都做了详细的备注,以备不时之需,这两件事着实耗费了我不少的精力。
  前几天,我的blog底下盖起了评论高楼。
  那是一个关于平行世界理论的话题,你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所面临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衍生出新的平行世界,未来并不是一尘不变的。
  他们举了个经典的电影作为例子,比如说一个人去到了未来,知道了未来的某件事a, 然而回到过去之后他的某项举动影响到了未来, 导致他所知道的未来事件a不会发生了, 那么发生了事件a的未来, 和没有发生事件a的未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未来了。
  “也就是说,哪怕是见过十年后的世界也是不保险的。”我说, “得考虑到悲剧发生的可能性。”
  考虑到bad end的可能性, 接下来我还做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我重新弄出来一个笔记本, 把一些我知道的简单的菜色和生活小常识记在了上面,包括一些治疗醉宿的偏方,以防我突然从某人的生活中消失后,他又开始毫无规律的生活。
  这几天我借着各种名义, 让太宰帮我打鸡蛋,或者做些简单的打下手的活计, 我发现他在料理上其实天赋不错, 加上他学东西也很快, 一些简单的菜谱想必没有我他也能自己做了。
  “能做出活力清炖鸡这种听起来就不简单的菜……多少也是有些料理能力的吧?”
  做完这一切,我将这个本子塞进了电视底下的柜子里。
  ……
  他今天还是很忙,我想想,自我们同居开始满打满算过了差不多一周,这一周我们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比如说我知道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有种说得好听是毫不做作,说得难听是叫人担忧的不良习惯,他对食物的迟钝表现在方方面面,譬如他好几次徒手去碰还是热着的,温度并不适合直接用手触碰的食物。我实在搞不懂他那颗聪明的脑瓜里有时候装的到底是什么,也许不完全是超脱常世的智慧,可能还是剩下些位置放着奇怪的不谙世事的部分。
  “螃蟹~螃蟹~”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包装好的蟹肉礼盒,兴高采烈的将两只蟹钳拿在手里然后顶在头顶。
  “玩弄食物不太好吧。”
  我抬手想从他手中拯救两只可怜的蟹钳,却被他一个灵活的转圈闪开。
  “事实上。”他神秘兮兮的说,“我正在和螃蟹之神做加密通话。”
  “那你们说了些什么呢?”我看着他顶着蟹钳在厨房里饶了个圈,我问他:“比如保佑可以你吃到更多新鲜好吃的螃蟹吗?”
  他好像玩腻了,将两只冷冻的蟹钳放到我手里,说:“保佑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螃蟹。”
  他说的是“我们”——真是叫人开心的说法。
  当晚我们吃的是火锅,热腾腾的清汤沸煮过后还冒着青菜的香味儿,蟹腿是拿在手里涮的,晚餐满足之后,他又要出去了。
  这一周内我已经适应了我们这种没什么相处时间的生活,但失落依旧是无法逃离的情绪。
  除开每天晚餐和早餐的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其他的时候可以见面了。
  对了,还要算上睡觉的时间。
  ……
  ……
  按理说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不该在深夜出游,一般有人看到这一幕,还会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困难,才会让一个孩子出现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快餐店里。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今剑将薯条扯开包装,倒进盘子里。
  和他会面的文质彬彬的青年,则是将麦○劳的冰可乐推了过去,说:“因为许多人的道德心比他们心中所认为的要强。在深夜撞见未成年人在外,并且是和明显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平时里不会冒出来的道德心就浮上了水面。”
  “我知道。”今剑说着雷人得要死的句子,他眯起红色的眼睛:“比如说将你当做是有‘正太’趣味的怪人……”
  “了不起,付丧神大人对时髦的词也有所涉猎。”太宰啪啪鼓掌,像是由衷的在对今剑的词汇量发出感慨。他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不咸不淡的说:“不过,熬夜可是违背你这具身体的生理天性,小孩子的天职之一就是‘舒舒服服的睡觉’。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那就长话短说,切入主题吧。”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顺便一说,这场谈话的发起人是今剑,而不是他。
  今剑在盘子的垫纸上均匀的涂抹番茄酱,他问:“你去找过‘店’了吗?”
  “找过。”太宰说,“由力量强大、通晓万物,能够穿梭时间和空间的次元魔女所掌管的能够实现愿望的‘店’。”
  今剑将嚼碎的薯条吃下,他审读着面前笑容满面的青年。
  “你没有找到。”他得出结论,“否则你不会和我现在,在我该睡觉的时间把我约到快餐店吃垃圾食品。”
  太宰不说话,今剑当他默认了。
  后者的红眸点缀以深幽的暗光,在太宰沉默的态度下越发深邃——
  “为什么你看不到‘店’?”他放下一只手发出诘问——太宰知道,他手已经握在了本体上。
  “如果不是心怀愿望,或者有必然的可能性的人,是无法看到那家店的。”
  今剑目光灼灼:“——对你来说,阿伊不值得一个愿望吗?”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是表象,还有一种掩藏在孩童的躯体之下作为武器本身的锋芒。即使他久不出鞘,镌刻在刀锋之上的杀气依旧不成衰退半分。
  太宰没有和他针锋相对的意思,他笑容稍有收敛,是为了不刺激到对方。为了谈话融洽的进行,他将自己双手置于桌上以表示他没有敌意,今剑在看到他的动作后,也松下了那只扶着本体的手。
  只是他的眼神意思写着“让我听听你怎么说”。
  太宰勾起唇角,他的心中淌出怪异的情绪,像夏日里温度适中的潮水,缠绕上血管和肺部,退潮后将余温残留在其中,让他觉得呼吸的温度都提高了。
  他故弄玄虚的说:“如果你早点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你说得对’。”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要再度回归前,青年耸了耸肩,他的声音轻快得像只小鸟,他说:“你看,不想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我是抱着这种准备去迎接所有可能的未来的——对未来随时会到来的离别有这种悲观的心理打底,我就能在那一日真的到来时克制住这种痛苦的追求。”
  这一点上,他和自己的恋人有不小的共鸣。
  “现在……我也许说不出直白的表达,啊,没错,就是自古以来刻在人类求偶观念中必须使用的那个求爱的句子。说到底,是谁规定这句话必须要说的?”他说,“撇开这些肉麻的,形式化的东西。我的的确确,真挚的希望这种值得我追求的幸福,能够长久的延续下去。”
  今剑在听到‘求偶’二字时,眼皮微跳。
  太宰像没察觉到他的表情僵硬。
  他继续说:“如果说未来我身边会有什么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选项。”说完,他自己又开朗的笑了起来,他重新展露笑颜的样子让今剑僵硬的表情也解开了。
  太宰说:“我不会让她从我的人生中消失。”
  “——这就是我的愿望。”
  空气中的沉默只滞留了两三秒。
  今剑好像被他说服了,但很快他意识到问题回到了原处。
  “……你的心意听起来很不错。但你怎么解释,店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这件事?”
  “经过这几天的寻找,我想通了。”他说,“是‘必要性’,也许是店判断我还差一些其他拼图,只有达到了条件,它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今剑吸了口冰可乐,问他:“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说,“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既不会让那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书出现,无伊实也不会消失的完全的办法。
  ……
  ……
  我今天上床后辗转反侧,最后怎么也没法睡着,对着枕头上的花纹发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钟了,不出意外的话太宰很快就要回来了。我爬起来喝了点水,在灯光下我注意到我的指甲劈了,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
  “这可不行。”我想起太宰总喜欢往我怀里钻,我的指甲会刮到他的。
  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指甲刀,然后我什么也没找到,只好穿上外套跑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买了指甲剪回来,没想到我开门的时候,门没锁。
  “……太宰先生?”我进门后一边脱下衣服,一边试探着问道。
  青年居然就在客厅里,他坐在电视机旁,电视机底下的柜子开着,我那本写满文字的小册子就摊在他腿上,他一边看嘴上还振振有词:“原来如此……所以做出好吃的厚蛋烧的窍门是……啊,伊君,你回来了?外面很冷吧?这么晚出去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我才刚开工没几天的小册子就这么被他发现了,我应该找个更合适一点的地方保存的。
  大意了……
  “我去买指甲剪了。”我坦白,“你看,我指甲劈了,万一把你弄伤就不好了。”
  太宰朝我走来,他用自己的手托住我的手,然后垂下头——
  以唇吻之。
  “等等——”我被他毫无铺垫的举动惊到了,可是碍于指甲还离他很近,我投鼠忌器不敢将手抽回来。
  他的上唇摩擦着指甲断掉后不平整锯齿处。
  “不可以动哦。”太宰笑得没心没肺的,“指甲会割破我的,伊君忍心吗?”
  说完,他用唇轻轻含住我前端指尖。手指的温度被冰凉的唇卷走,我的心也随之摇曳,恨不得立刻卧倒在这一叶孤舟之中,任由浪花将我耸入云端。
  当他抬起头来,我又竭力佯装自己完全没有被他撩拨到。
  他轻轻笑了两声。
  我说:“……太宰先生不去洗澡休息吗,已经很晚了哦。”
  “嗯,等会就去,不过在那之前——”他抬起头,然后扬起手中写满字的小册子。
  “伊君不准备告诉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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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计下周正文完结。
  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后日谈和番外了!
  不过目前后日谈和番外的内容还没完全想好(除了要交代一些正文没有全部写进去的支线之外的那种全新剧情)。
  写多少看心情和有没有有触动的梗和情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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