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生一诺
杨坚吃了一片:“伽罗,还是你做的最合我口味。”也只是吃了一片,便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拽她坐下。伽罗替他倒了一杯米酒,米酒温过服帖着肺和胃温暖了全身,她自己也喝了一口,两颊被热锅熏染着微微染上了红晕。
酒不醉人人自醉,佳节良夜,她觉得就这样很好了。伽罗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即便是活了一辈子她还是觉得安安分分的过完自己的一生最好。但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会不会改变她的初衷。
她不喜欢杨坚身上沾染其他女人的气息,她不愿再默默忍受那寂静的五十年了。“伽罗。”杨坚感觉到她的失神,有些不悦的拉她的手换回她的注意力。“嗯?”她疑惑看他。“鸭血。”杨坚指到。
这个时候的杨坚是温情的,有点像小儿一样的幼稚。伽罗是极愿意在这种时刻纵容他的。一块烫的正好的鸭血夹进他碗里,杨坚一口吞下,又指着白鸽肉眼神示意她。白鸽早已熟了,鼎食的汤料浸入肉里,肉质鲜嫩软烂。
两人依旧延续之前的习惯,喜欢吃软烂的东西。剃了骨头,夹到他碗里,杨坚张大了嘴,她吹凉了才喂了他一口,杨坚就着她的手又喝完了一杯米酒。伽罗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心满意足的吧。她给自己选了青菜。
碧绿的菜管鲜嫩可爱,一口咬下热气温暖了冰冷的口腔,汤底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伽罗长长的叹息一声,摸了摸冻得冰红的鼻头。热气腾腾的鼎锅吃的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
温热的汤底加了参汤进去,最是滋阴养肺,伽罗和杨坚整整喝了两碗才觉得肚饱。婢女又上了芋泥和甜汤。伽罗叫人端上饺子馅和醒的面。隋州的除夕特例是要吃饺子的,不管家在哪里,不管人在哪里,吃了饺子就是团圆了。
杨坚在一旁喝着甜汤,看她熟练的搅拌饺子馅,揉面。细腻的面粉点点扑在她发鬓上,杨坚替她扫去,接替了揉面的工作。君子远庖厨。杨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从前在乡里时,这个场景不知演变了多少次了。
面团揉好,切成小块,擀成面皮,撒上面粉。伽罗快速的添上饺子馅,双手灵活的转动捏出了一个白胖的饺子,一个又一个很快在盘子上出现,足足做了有一百颗,杨坚叫人拿下去,待得凌晨时分下锅煮了。
月已上种田,旧历是要守岁的。伽罗捧出一个碟子邀杨坚出来赏月。天上只是一弯清辉。她烹茶递给他。杨坚正蹲在亭子里埋番薯烧柴,只做的满手都是灰的时候才坐回到伽罗身边,一口喝了她剩下的茶。
两人一人对着月亮,一人对着燃烧的火柴。许久杨坚忽然抬头对她说:“伽罗,我们今晚一起守夜吧。”他难得叫她全名。伽罗低下头,朝他一笑:“好。”杨坚回身抓住她的手。
伽罗停顿了一会儿反手拽住,慢慢的靠在他的肩膀斜望向月亮。从前,他惦记着他的如花美眷,她徘徊着自己的生活,两个人常常对着阖宫通明的烛火一坐就是一个晚上,相顾无言等着第二日的日出,日出后如薄雾一样的感情也就散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已。
“伽罗,明天我们就要开拔了。”杨坚轻声说。伽罗嗯了一声,沉闷了许久。此役记忆中是极难的,杨坚损失惨重。“苏威不够机智,李德林力练不够,我败于长浑坡甚是艰难。”
杨坚长久的不语,后长叹一声:“伽罗,这天下重来一次,我还要用命换!”“你还跟在我身边不?”他问。伽罗点点头:“跟。”“我要换战术,不知可行不可行,若是兵败的话,你跟不跟!”“跟。”伽罗再点头。
“我若连隋州都无我容身之所,丧家之犬,你还跟不跟!”他站起大声呵问。伽罗抬头望他:“跟。”杨坚忽觉得心脏处一抽一抽的疼,他怜悯的望着她:“伽罗,我对你并不好。”她昂起头,笑了笑,轻声道:“你知道啦?”
语气平静的犹如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他的感情是如此的充沛怎么了解不到?只是心在不在而已。椒房殿那么冰凉的夜晚,她无数次的抚摸着身旁冰冷的被角,想着他的后宫鲜花怒放。
她把时间交给了佛祖,虔诚的祈求内心的平静。伽罗侧脸贴上他的手,闭上眼,轻声道:“锦同,不要后悔。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记住我依然会跟在你身边的。”
远处亥时的钟声敲响,一朵朵灿烂的烟火在他们上空嘭——的一声绽放。很快,一朵又一朵的烟火闪耀在他们眼中。璀璨的星空,夺目的烟火星光。伽罗赶忙拉住杨坚的手。
杨坚反扣住她的手:“吃饺子。”“吃饺子?”她有些呆呆的问。可是这么好的时光。“对!先吃饺子!”杨坚拦腰将她一把抱起。“伽罗,我会永远对你好。”寒风中,耳边似乎飘来这么一句。
伽罗看去,杨坚的嘴巴却是紧紧闭着,她问:“你说什么?”“嗯?”他挑眉反问,嘴角心情极好的撩起。“你会永远对我好吗?”伽罗问他。杨坚低下头,在远处一朵烟火升上最高空的时候,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杨坚要打长安,北周派尉迟迥出战。两部队集结于比峡,尉迟迥有二十万,杨坚有七万,李穆之前早就领杨坚命令集结散在山东,隋州,西梁等人马,但前来的也仅仅是凑集了十万。
二十万对十万兵力还是太过悬殊,杨坚飞鸽朝宇文招求救,宇文招以信使不通,半月都未回信。黄沙灰土,明日当空,两兵陈列于前。尉迟迥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兵马依次陈列开,乌黑色的盔甲是肃杀的气氛。
两军战前喊话。“杨贼竖子,何不快快投降!”尉迟迥大声呵问。他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朗蓄了断须,尉迟迥尚昭贵公主,乃北周妹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战神之称。
这边军队之中,缓缓分开两个队伍,高颎驾着四匹马车缓缓出来,杨坚站在战车上,眯着眼笑意看尉迟迥:“我自庶民出身却与你并肩而立,此乃北周不得人心之故也。我今有一妹愿嫁于你,你为我妹婿,顾章两家愿结秦晋之好岂不快哉?”
尉迟迥大笑:“区区浮游何敢与我等相提并论!你杨贼号称有十万兵马,今日列兵于阵前不过区区五万人马!”苏威急了:“放嫩娘的狗屁!收拾尔等杂碎只需五万即可!”“鸣鼓!”
尉迟迥冷下脸,铁臂一挥,前方十万大军鼓吭吭鸣响,鼓声震天,拨云见日。苏威大呵一声:“鸣战鼓!”两军对峙,一鼓作气,苏威跨马:“驾!”骏马嘶鸣一声,直冲上去,他挥舞着双龙大刀,直朝迎阵而来的将军就是一切,副将避开,反手刺向苏威的腰腹。
苏威腰上盔甲被切断。他怒发冲冠,嘶吼一声,朝副将迎头劈下,血浆溅上他的脸,那人被活生生的劈成两半,血溅三尺。“好!”李穆吹着口哨,夹马迎风驰骋。“威武。”“威武!”“威武……”
士兵举矛大赞,响声震天,士气大振。苏威勒着马缰徘徊阵前,哈哈大笑:“尉迟迥竖子,快快放马过来,让爷爷臣杀你个片甲不留!”“寇贼该死!”尉迟迥身旁又一副将怒喝,高举行军令在中天:“冲啊!”骑兵先上。
苏威喝令一声,众士抛出铁钉,左右勒了铁绳。骏马嘶鸣,踢蹄翻滚,扬起一片片尘土。“冲啊……”旗帜飘飘,风萧萧,有战鼓大作,响声震天,遮天蔽日。
有攻城抛石机被拉出来,上了火硫的巨石,点燃,集结众人的力气大呵一声抛去,爆破声声声传来,眼前是一片火海。“杀啊——”“杀——”人头像切菜瓜一样利索的落地,左右臂被卸下,血流成河。
杨坚的队伍迎面直上,士气大作,尉迟迥朝天连发射三枚火箭,第二梯队浩浩荡荡举卯攻上。杨坚于战车上远远看去,右手高高举起行军旗。“撤!”号兵吹响撤退的号角。高颎勒住四匹骏马,踏蹄转身。李穆大呵:“撤军!”
一波士兵潮水般往后涌去,苏威在战局之中,砍下一个脑瓜,回过头踏马驰骋不愿后退。“苏威,撤军!”李德林在马车中大叫。“郑译,跟上!”“快追!”二十万对区区的五万,不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杨坚看着尉迟迥跨马追来。“尉迟迥,我敬重是你条好汉,愿与你结秦晋之好!今日先行撤军,来日再与你把酒言欢共饮一室!”尉迟迥怒喝:“区区竖子怎敢与我相提并论!杨贼莫逃!今日决一死战!”
先行的骑兵营飞快的奔驰,很快尉迟迥的骑兵犹如一把尖刀杀入杨坚的后方。李穆护在他身侧,李德林的马车很快就落于下层,杨坚拉开弓箭,朝着为首的骑兵射去。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