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死了一个好人

  第四节 死了一个好人
  匡世宏看到朱秋萍呕吐了那么多,只以为她会不得死的。农药本来不多,是用一点点儿大一个瓶瓶儿,就是装西淋油的那号小瓶瓶儿装着的,顶多一汤匙。
  匡世宏没闻出半点气味,始终没弄明白是什么农药。
  末后,他听医生讲,是乐果。如果是滴滴威,喝半斤都不得死。喝了农药就是不能吃糖,吃了糖,就没得救了。围观的人纷纷议论:
  “这个人是冤枉死的。死了一个好人啦!”
  “无故生端,没得一点点儿事,她为何要喝农药?她为何要死嘛!”
  “莫讲!莫讲!他两口子平素日又不是不好。这就把老匡他三耶儿遭孽哒!”
  朱秋萍呕吐了以后,匡世宏赶紧抱出一床被子放在板车上,把她抱上板车,安顿在被子上,他睡在她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呼唤着她的名字,大喊:
  “快送卫生院!”
  马松平、郝全保两个人拖板车。
  医生邱五洋和护士给朱秋萍挂水输液。
  板车飞速朝着鲤鱼嘴码头行进。
  匡世宏同朱秋萍睡到板车上,跟她扯被子盖脑壳,她就摆脑壳,盖到了,又伸出来。
  她不肯让呕出的药水沾到被子上。
  匡世宏理解她不肯盖被子的原因,她死了,还有丈夫和两个儿子,把被子搞邋遢了,那就盖不得了。
  马松平、郝全保拖起板车拼命地奔跑,拖到鲤鱼嘴码头,朱秋萍就只有一点点儿热气了。
  抬上符金堂的渡船,过河,登上桠叉堤,放进救护车,马上启动,开到沧港卫生院门口,院党支部书记老聂、主治大夫邓中生迎上来一看,惋惜地连连顿脚,嘴里不停地讲:
  “还有么得,还有么得,人早就没得气哒,已经死哒。白白死了一个好人啦!”
  匡世宏晕倒在地。
  医生赶紧对匡世宏进行施救。
  郝全保跑到沧港供销社买了一挂爆竹,然后和马松平把哭得死去活来的匡世宏抬上板车,与朱秋萍放在一起,从卫生院转回春柳湖。
  一路上,匡世宏不停地呼喊着堂客的名字:
  “秋萍你不能走呀!秋萍你要回来呀!”
  刘源福给祝家岗大队支书打了电话,请把这不幸的消息告知朱秋萍的娘屋里。
  当天夜里十点钟的时候,朱秋萍娘屋里的幺幺、婶婶、侄儿侄女等,二十几个人赶往春柳湖。
  路上他们分析朱秋萍服农药的原因,都认为朱秋萍、匡世宏两口子平时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应该不是夫妻间的矛盾,只看是同大队里、生产队扯了皮绊,还是何门的。
  他们装古与大队、生产队闹麻纱的。
  到堂,匡世宏把情况一讲,他们没有吵没有闹,只到幺舅爷全正才屋里吃了口饭,就急着连夜返回去了。因为有约定,朱秋萍娘家的人如果不见幺幺、婶婶、侄儿侄女他们回去,就说明朱秋萍是被害死的。第二天一清早又会赶来一百多人,找匡世宏和春柳湖的麻烦。要是来上那么多的人,匡世宏哪接待得起呀!
  朱秋萍的幺幺、婶婶、侄儿侄女都是知情达理的,处处为匡世宏着想。他们说:
  “朱秋萍死了不能复生,还要为活着的匡世宏三父子着想。”
  第二天,刘源福主持追悼会。
  雷银河致悼词。
  匡世宏睡在床上,当听到雷银河在悼词中讲到朱秋萍自嫁到春柳湖以后,一直担任妇女队长,还兼了接生员,列举了她生前做的一桩桩好事,为春柳湖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他更是泣不成声。
  刘源福、雷耀湘、雷银河出面,借了甘德保老人的一副棺材,安葬了朱秋萍。
  事后,黄春江从县计委要来五分木材指标,从县城北门外的木排上购的纯杉木,由木匠邹河清制做了一副棺材,还给了甘德保老人。
  安葬朱秋萍以后,每天刘源福、雷耀湘、雷银河轮流到那间低矮的车屋儿里守护匡世宏,生怕他想不开也跟着朱秋萍而去。
  朱秋萍服毒自尽的坏消息,很快传到了东洞庭湖。
  第二次下东洞庭湖的黄春江才来三天,他正领着渔民热火朝天地捕鱼,他闻此不幸消息,如同万箭穿心,连夜坐汽车赶回春柳湖。
  他把匡世宏喊到隔壁徐耀山屋里,耐心地跟他讲:
  “世宏老弟你搞不得蠢事的呀,要对两个伢儿看,要为两个伢儿想。你有么得困难,你只管对我讲,对大队里讲,一定帮你解决。”
  匡世宏双手紧抱住黄春江,放声大哭:
  “春江哥呀!我的命好苦啊!”
  黄春江安慰道:
  “你的命不苦!秋萍她为你生育了两个好乖致儿子。等 到他们长大了,你就享福了。”
  匡世宏哭诉道:
  “那要等到哪一天呀!”
  黄春江千方百计地宽他的心,说:
  “伢儿得只要有饭吃,有衣穿,长起来快得很,像发粑粑一样的,一下就长成大人了。”
  匡世宏越哭越伤心地说:
  “我的哥哥呀!国庆、国洪都还小,都还是一砣血呀!等 到他们兄弟长大成人的时候,我的骨头早就打得鼓响了。”
  黄春江说:
  “世宏老弟!你我都是孤儿,过去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是新社会,再苦也没有旧社会里苦,再难也没有旧社会里难。有大队党支部替你做后盾,我相信从苦水里泡大的匡世宏一定能够挺过这一关!”
  匡世宏紧抱着黄春江,哭声越来越低了,泪水却越流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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