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他连孩子也不认了_164

  盛柏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那是在云京大学外面的那条小吃街上,程郁拉着他的胳膊在小吃街的人群中穿梭,从前盛柏年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到这种地方。
  他嫌人群太拥挤,油烟太多,这对有一点洁癖的盛柏年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折磨,但是那点片段中,盛柏年却可以看到自己的脸上一直是带着笑的。
  程郁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家去了,再等一会儿程嘉言应该要着急了,只是关于程嘉言的事他与盛柏年好像还没有说明白,他们今天应该说个清楚的。
  或许关于攻略者的事,他也可以与盛柏年提一提,毕竟以后他们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程郁低着头想着等一会儿该怎么样与盛柏年说个明白,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拉住,程郁停下脚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身边的盛柏年,然后发现他的手里举着一盒章鱼小丸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买下来的,自己竟然一点没有注意。
  程郁说了一声谢谢,两个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程郁在心里打着草稿,想着等一下究竟该如何与盛柏年,既然要说,就要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然他还没有开口,盛柏年先问他:“从前我带你去过长乐苑吗?”
  程郁点了点头,没太明白盛柏年怎么突然间把话题给转到这里来了,长乐苑是盛柏年小时候住的地方,他小时候盛父盛母很少回来,他和佣人们一起住在那里,后来盛柏年还将长乐苑重新装修了一番。
  在成年后盛柏年虽然同样很少回到这里来,但是这里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番很特别的意义的。
  “去坐一会儿吗?”盛柏年问他。
  程郁奇怪地看着盛柏年,毕竟盛柏年第一次邀请程郁去长乐苑的时候,是他们彼此袒露心意,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今天盛柏年怎么突然又向自己发出邀请了?
  他看不明白盛柏年的心思,不过现在他们两个的确也需要个安静的地方把所有事都说个明白。
  程郁与盛柏年一同坐着车来到了长乐苑中,盛柏年其实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到这里了,只是每天照常会有佣人来这里打理,一日也没有落下。
  他们看到盛柏年今天突然回来还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多问,该做什么仍旧在做什么。
  程郁与盛柏年坐在顶层的花园里面,下面有一座玻璃洋房,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玫瑰,每天都有专业的园丁来打理这里,这些玫瑰被照顾得很好。
  从前盛柏年带他来这里的时候,对他说了许多他自己小时候的事,盛父盛母只有盛柏年这一个儿子,但是对他其实并不亲近。
  据盛柏年的父亲后来跟盛柏年说,在盛柏年刚出生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每天不哭不笑,也不睡觉,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种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这帮愚蠢的人类,这话是盛父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是盛柏年依旧可以听出对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隐藏的恐惧,即使那个时候盛柏年也才只有四五岁。
  看着婴儿露出那种平静又悲悯的目光,盛父心中一阵心悸,直到后来盛柏年渐渐长大了点,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才渐渐消失。
  但是在多年后,盛父依然还是记得,那个婴儿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与盛母给了盛柏年最好的生活条件,却很难与他亲近起来。
  程郁坐在摇椅上面,低头透过那层玻璃看着下面的玫瑰园,红色与粉色的玫瑰热烈地盛放,好像一片燃烧起来的火原,程郁歪着头看了一会儿。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向盛柏年问道:“今天几号了?”
  “九号了。”盛柏年不知道程郁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回答了程郁。
  程郁嗯了一声,点点头,他看着盛柏年,对他说:“下周应该是你的生日吧。”
  如果程郁不说,盛柏年也忘了,过去在国外的那五年,不管是生日,还是其他的什么节日,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单调乏味,这一天一天就好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知不觉间,五年时光倏忽而逝,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的。
  “你还喜欢我吗?”盛柏年有些艰难地尝试着开口向程郁问道,他觉得只要程郁对他还有一点喜欢,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的。
  “我也说不上来了,毕竟五年真的太长了……”他死在漫长又漫长的等待里,那天夜里的雨将他一次次的溺死,他始终没能等来一个救他的人。
  不过盛柏年能够问他这个问题,倒是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侧头望着盛柏年,将他看了很久,最后压了压唇角,对盛柏年说:“你别喜欢我了。”
  在刚刚与盛柏年重逢,得知他已经完全忘记后的某一个瞬间,某一些瞬间,他看着盛柏年,总是怀着巨大的恶意想,等到有一天他或许会恢复所有的记忆,却是看到自己已经死去时候的画面,那该有多么美妙。
  那个时候盛柏年会不会为自己落一滴泪,会不会再为他等上五年,或者是更久的时间。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知道盛柏年或许也是被那些攻略者变成今天这样样子,程郁对他的怨气好像随着他的生气一样,都渐渐消散了,又或许是他在亡者书中感受到了太多的强烈的情感,他对盛柏年的爱与恨都在这一次次接受亡者书的过程中被冲散了。
  既然如此,既然他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上的,既然……倒不如让活的人过得好一点,可这其实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不过是生离还是死别,对活人来说只有痛苦了。
  当然,叶锦与那些攻略者们除外。
  “程郁……”盛柏年坐在他旁边的摇椅上,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
  “程郁……”
  “嗯。”
  “程——”
  程郁撩开眼皮,转过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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