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等到林家人离开茶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知晓,那位年轻的后生就是这一次的解元,而且三年前他是得了小三元,加上这一次是湖江的解元,已经是连中四元了。
在林家人还没有回租赁的宅院时候,刚到了巷子口,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解元来了!”
不知道是谁早已经准备好了鞭炮,在听说林晟彦过来了,就噼里啪啦地点燃开始放鞭炮,孩子们吃了林家不少零嘴,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林哥哥,恭喜恭喜,我娘说您连中元元,明年您要考状元呢。”
“林哥哥,早晨我听到喜鹊啾啾,您是第一名!”
“哥哥,我爹爹说今后让我也学您,好好读书,不能贪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邻居们有人拿鸡蛋、有人拿酒,还有人手里抓着大白鹅要塞入到林家,推辞不掉的,就直接往林家院子里一放,那大白鹅也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在院子里扑棱着翅膀嘎嘎叫着乱飞。
林晟彦笑得脸上都要僵硬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除了林昭稍微好一点,林鸿恩也是如此,最后院子里也堆了一地的米、青菜、水果各种糕点,还有那只大白鹅啄着院子里的葡萄藤,这些东西根本分不清是谁送的,只能够晚些时候再给邻里们回送一些礼物了。
林晟彦捏了捏眉心,看着妹妹已经捉住了那只大白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想到了妹妹林清薇在第一次和他说八股文的时候,告诉他的道理:
哥哥,我觉得读书是一件最不会辜负的事,懂了就是懂了,学会了就是自己的东西。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连中四元,林晟彦心中也是愉悦的,脸上的笑容压根就止不住,他也不想止住,对着妹妹说道:“其他东西我不知道,不过大白鹅是知道谁家的。”
林昭眼睛一弯:“我也知道,我现在还给他家去。这样好的大白鹅吃了可惜。”
这样神气活现还会看家的大白鹅,就是巷子口胡家的,本来听雨要去送,林昭摆摆手,用手摸了摸大白鹅的脑袋,“它力气有些大,等会挣脱了还不好抓,我去吧。”
其实林昭对这只大白鹅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她小时候怕狗,到现在个子长了不少,除了巴掌大的小奶狗,其他的狗还是害怕,不过鹅是不怕的,林昭甚至常想,要是人人都用大白鹅看家就好了。
拎着大白鹅的林昭到了巷子口,还没敲响胡家大门,就见到了三皇子。
赵昶安也见着了她,小姑娘拎着大白鹅,那鹅本来生得很大,被林昭这样拎着,像是林昭欺负这鹅一样。
他笑着翻身下马,“怎么拎着鹅?”
林昭看着赵昶安似乎想要摸鹅,利落地用手捏住了它的喙,这才递过去让赵昶安去摸,“它啄人会痛,少爷小心些。”
赵昶安这才摸到了鹅,听着林昭说道,“我哥哥中了解元,胡家把他家的鹅送过来了,我是还给他们家。”
“还没有恭喜你哥哥。”赵昶安很早就知道解元是谁,对着林昭笑了笑,“送过来了鹅,你要还回去?”
“街坊邻里们热情,送了不少东西,其他吃食收了也就算了,这大白鹅可以看家,但是大白鹅和狗有点像,是认人的。送到我家只怕不会给我家看家,还会啄人,这样的话就只能吃了,这样的大白鹅吃了可惜。”林昭其实也可以现在丢入到胡家,这鹅会飞,也不会摔到,但是最好还是和胡家人说一声,莫要宰杀了大白鹅。
正说着话,胡家的大门打开了,林昭便说道:“汪少爷,您等我一等。”
话音刚落,胡家大门完全打开,一个小姑娘揉着眼睛,她一看到了大白鹅,就喊道,“大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昭知道这鹅通人性,就放下大白鹅,那鹅嘎嘎扇了扇翅膀,这大白鹅也是欺软怕硬的,知道林昭它啄不动,就对赵昶安嘎嘎扇翅膀,做出了攻击的模样。
林昭侧步挡在了赵昶安前面,大白鹅的翅膀僵硬在了空中,继而收拢了下来,黄色的喙啄了啄羽毛,身子摇晃冲着胡家小姑娘叫,然后摇摇摆摆走到了她身边。
小姑娘蹲下身子,不停地摸着大白鹅,大白鹅嘎嘎冲着小姑娘叫着。
胡小姑娘的爹爹也冲了出来,“铃儿。”冲出来了之后看到了林昭,搓着手说道,“林小姐,这鹅您怎么还回来了,大白吃的都是蚯蚓,每天也不拘着,走来走去肉质紧着呢,正好给解元郎补补身子。”
林昭看着那个叫做小铃的女孩子把大白鹅搂得更紧了,眼泪汪汪的。大白鹅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大约是被搂得不舒服,嘎嘎叫着似乎是让小铃放开它。
“大白跟着小铃好,在巷子里走来走去也有趣。”林昭笑着说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您看小铃也离不开大白,都给它起名字了……”
赵昶安看着林昭与胡家人说话,此时微风起,他可以看到她头上扎着的发带轻轻飘动。林昭在同龄人之中是属于较高的,从背后来看,宛若是已经及笄的少女。
她这个时候摸了摸小铃的脑袋,轻声细语和胡家汉子讲道理,这让赵昶安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件事,不知道宫里从哪儿跑来的一只野猫,他偷偷地喂,结果被母妃发现了之后,那只猫儿就不见了。
当时宫女和他说的是,“贵妃娘娘把猫儿送给汪老爷了,您放心。”
很久之后,他问过舅舅家的下人,下人说道,“老爷从来不喜欢这些。”“你说猫儿?我可以确定老爷从未有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养过猫。”
那只猫儿最后去了哪儿?赵昶安从来不敢去想。
现在听着林昭温声细语说道,“要是大白一直是圈着养起来,就是为了吃,那小铃儿也不会倾注那么多的感情,现在要是吃了岂不是伤她的心?让大白陪着她也好,遇到事了,大白还能护着她呢。这大白比看家的狗儿还要中用。”
赵昶安忽然就想到了那跳跃到他面前的狸花猫,那只猫很灵活跳在他面前,似乎连撒娇都不会,叫声像是在砂纸摩擦一样,为什么母妃不稍稍考虑一下他的心情,那只倾注过他感情的猫儿,为什么就不能妥善安置呢?
林昭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了赵昶安站在那里,他似乎是有些失神,向来淡漠的神色有些难过。
林昭想着,是因为刚刚的大白鹅勾起了什么心事?
风卷着叶片落下,林昭伸手接住了那叶片,用手帕擦了擦,吹着一支小曲儿,等到赵昶安的神色恢复,并不提他刚刚的感伤,而是无知无觉一般弯眼笑道,“汪少爷,您有没有空?今儿我哥哥得了榜首,您若是有空,到我家吃饭可好?先前您应当听卫老爷说过,我家厨娘的手艺很好,今儿是放榜,她一早就在家里忙着做菜。”
先前哥哥在考试,卫淞是主考官,三皇子是副考官,再有走动十分不妥,林昭十分感激三皇子收好了秋闱试题,避开了这一场湖江舞弊案,故而想要请他吃饭。
赵昶安看着林昭的笑靥,她笑起来的白净面容都仿佛晕了光一般,于是点点头。
“好。”
赵昶安知道糖醋里脊肉是学着听雨的手艺,不过等到吃了听雨的饭菜知道,难怪那一日卫大人回去了以后还吃了消食丸,就像是林昭说的,听雨的手艺很好。
第92章 高产主粮
祁明萱不知道兜兜转转,这三皇子又吃到了听雨做的菜。
她这会儿翘首以盼等着父亲回来,她今天在外就让人打听到了,湖江这一次乡试的卷子还有名次会抄送到京都来。
这舞弊案会不会再发生,会不会牵扯到三皇子身上,就看今天了。
祁明萱坐立不安,她的眼下是淡青色,面颊上有痘痘,头发也是枯黄,是她两辈子最丑的时候,她也完全顾不上了,她的一颗心都在湖江舞弊案上。
因为缺少睡眠,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一直在跳,让她的唇瓣都泛着白色。
自从三皇子离开了京都之后,她就一天天晚上做噩梦,一会儿梦到三皇子被行刺,一会儿梦到湖江的科举舞弊案。
无心学习的祁明萱眼下是淡淡的青色,精神不振,到了现在她在女院之中除了做几首诗之外,已经泯然于众人,祁明萱和父亲商议之后,干脆称病离开了女院。
也没人怀疑祁明萱是装病,因为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白天总是神思恍惚,头发脱落了不少,脸色也是蜡黄色。
与祁明萱症状相似的是祁赟之,不过他没有亲历可怖的科举舞弊案,只是心中惶惶然罢了,看着女儿太过于紧张,他的办法是干脆不去看女儿,但是难免还是被祁明萱带得心潮波动。
祁明萱没办法像是父亲一样坦然,她知道舞弊案死了很多人,这次如果舞弊案再次发生,为了三皇子的名声,只怕会死更多的人。
祁明萱从早到晚都没有吃饭,一直等到祁赟之回来,就迎了上去,“爹爹。”
祁赟之已经去了礼部看过了答卷,他的心中落下大石头,没有重复文章的答卷,再看看祁明萱就格外不满意,“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爹爹!”祁明萱的眉头皱起,“到底怎么回事?”
卫氏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祁明萱的这句话,她手中托着红木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上前一步蹲着礼,把红木案放在了桌上。
“我和萱儿说说话,你就不必留在这里了。”因为卫氏一直没有生事,现在的祁赟之对她也渐渐有了些感情,说话都温和了不少。
卫氏低声说到一声事,等到离开了书房之后,她在夜风之中站着,想着就算是现在这样,父女两人还是有事情瞒着她,不过让卫燕高兴的是,卫淞要回来了,而且这一次陪着三皇子一起是有收获的。
卫燕想着,看不破祁家父女两人的秘密也没关系,日子还长,总是可以找到时机的,另外还有宋氏在……
她脚步轻快起来,悄然离开了书房。
等到卫氏离开了之后,祁赟之才对着祁明萱说道,“我回来既然有心思关心别的,你就应当知道没有任何的差池。”
祁明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祁明萱看着父亲的神色不好,再次替自己解释,“爹爹,你不知道我总是梦到死很多人的情形。”
祁赟之说道,“行了,已经过去的事情那就不提了,你看看你的样子。”
其实祁赟之也留了人去让同考官变人,祁赟之很早就知道换成了布政使司里潘曾毅,但是女儿过于忧虑的态度,也让他忐忑难安,等到亲眼看到答卷没问题,祁赟之又觉得女儿太大惊小怪,连累他也没怎么休息好。
祁明萱心中一松,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祁赟之捏了捏眉心,女儿现在真真是应了黄毛丫头这几个字,还有这脸色,和面上的痘痘,现在别说是给三皇子做侧室,他觉得汪贵妃都会觉得看着祁明萱就眼睛疼。
“你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祁赟之正色说道,“明萱,你已经没有了女院这一重仰仗,莫要弄得更丑了。”
祁明萱点点头,“是。”
回房以后祁明萱按照父亲的吩咐掌灯仔细看自己。
祁明萱仔细看着镜子她惊呼一声,直接打翻了烛火,还烧了一小段头发,要不是丫鬟及时扑灭火,险些烧到她的脸,就这样还是绞断了不少头发,祁明萱彻底不能出门了,她现在要是出去,只怕会被认为是出家做尼姑。
不过就算是没有烧到头发,祁明萱也没脸出去了,她本来就心高气傲没有什么手帕交,现在脸上可怕的模样,还有剪掉的头发,让她咬了咬牙,打算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家中静养。
礼部侍郎林汛也看到了湖江的卷子,这一次他的儿子没有中举,反而是不成器的林晟彦中举了,他当时一瞬间看到建安府林晟彦,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礼部尚书欧旵在看着林汛不敢相信的眼神,低笑了笑,让人抄录下林晟彦的文章,晚些准备给太子看,在欧旵看来,这林晟彦的文章颇为有趣,这位湖江解元尚未参加会试,就已经入了礼部尚书的眼。
林汛仔细去调阅林晟彦的卷子,结果发现,林晟彦之前在云州考试竟是中了小三元,加上这次的解元,竟是连中四元。
林汛回府的时候神思都有些恍惚,看到了妻子迎接过来,忍不住说道,“你说,是不是元家的族学不够好,让两个孩子的基础没有打牢。”
元氏宛若是踩到了尾巴的猫儿,冲着丈夫嚷嚷,“你胡说什么啊!元家的族学哪儿不好了?”
“当时二房的林晟彦在元家族学很不成器。”
元氏冷笑,“那是因为他原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林汛打断了元氏的话,“彦哥儿连中四元。”
“怎么可能!”元氏的眼睛瞪大了,她紧接着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丈夫,“你莫不是诓我?”
“我也希望是诓你的。”林汛说道,“今天是湖江的答卷送到礼部,我整理的时候看到的,建安府林晟彦,其父建安府知府林鹤。”
林汛是用一种羞愧的情绪说出来的,他多想整理的是自己儿子的答卷,看着上面写着,其父礼部侍郎林汛!京都与湖江之地不同,解元没那么容易,那么中举也行,怎么就榜上无名呢?
林汛有一种颓丧感,他向来是自诩远远强于林鹤的,林鹤做了许多年的老翰林,他已经擢升到了礼部侍郎,林汛觉得自己还年轻,机会还很多。
谁曾想,被贬谪的二弟林鹤,居然遇到了县合并的好事,直接就升了官,之后更是因为犹如鸿运当头一样,官路走得顺顺畅畅,这就直接从四品了。
林汛尚且不知道,他的这位二弟正在写折子,那折子呈报之物将要撼动天下,那边是一种番邦过来的食物——番薯。
如果说一亩田地在风调雨顺的时候,产的粮食月末是两百到三百斤,种植的主粮改成玉麦,那么产的粮食是四百多斤,如果要是更暖和一点的地方,甚至五百多斤都有可能,但是这个番薯格外不同。
如果是种植番薯,那么直接是十倍数字之多,至少一亩田可以产量达到……
一开始算的数字是三千到四千,这个数字实在太过于吓人,让林鹤反复斟酌,还往少了报,按照最低亩产两千五百斤来算,也就是说,如果种植番薯,能够养活的人数可以陡然扩大十倍。
在林晟彦回到了建安府,为他的解元这个成绩庆祝一番之后,林鹤反复拉着林昭核实番薯的事。
这奏折很快就到了湖江承宣布政使司罗玑的手中,几乎没有任何耽搁,继续往上呈送,差不多这封奏折到京都的时候,也恰巧是卫淞、三皇子等人回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