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关麟左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酒冷了,撤掉,重新温一壶上来。”
  “是,将军。”
  棉瑶愣住,想从他的手里把手抽出来,阻拦她们,却被他搂到了怀中。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把酒拿了下去。
  心里郁结极了。
  “真想毒死我?”他的唇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耳侧,灼灼气息缭绕,烫得她拼命闪躲,他却将她牢牢制住,轻嗅她身上恬淡的香味儿,如痴如醉。
  棉瑶娇躯一颤:他怎么会知道?!
  “我十三岁从军,十二载军营生活,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无数次差点死在战场。战马的铁蹄、箭矢的剧毒、兄弟的暗算,什么样的阴谋不曾经历?棉棉,你的一个眼神早就告诉了我一切。”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看她不敢置信地转头怒瞪他,脸颊瞬间染上娇羞的红晕,他语带轻笑,畅快至极,“棉棉,你的手段太过拙劣。”
  棉瑶看不懂他,他既然知道她要下毒杀他,他竟还笑得出来?他不生气恼火吗?他不会想杀了她吗?
  她呆愣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既然答应了做我夫人,我便认了真,等下喝过交杯酒,你便是我的人了。”
  “谁要当你夫人!你别白日做梦!你这个杀人狂魔刽子手,本宫是你永远高攀不起的人!”气死她了,谁是他的人,居然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配么!
  腰身一紧,她毫无防备地被他抱到腿上,她抬头,他俯首,温润的唇相碰,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下一瞬却又像有无数画面从她脑海快速闪过。
  像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刁蛮任性的女孩反复折腾着男人,欺骗他、折辱他、勾引他、利用他……她嬉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和他一起滚进床铺间……他们一起躺在床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可是,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她只知道女孩很开心,她很喜欢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可是,她不愿意承认。
  他们是谁?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会出现这些画面?
  她茫然而疑惑,忘了要反抗,任由他轻轻撬开她的唇舌,肆无忌惮地吻着她。
  凌秋和凌叶两个丫鬟重新换了酒送来,看到房间里忘我深吻的两人,掩嘴偷偷笑了,迅速放下酒壶出了门,为他们把门关上。
  听到笑声,棉瑶才醒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气恼而狼狈地将他推开,红了眼圈:“混账东西,你居然、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宫!本宫、本宫……”她一时竟想不出该怎样惩罚他,怎样的惩罚和威胁在他面前都显得那样可笑。
  她头一回感到这样憋屈,真真切切地认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长公主了。
  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只能任人欺负。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怜惜,他揉了揉她略微肿胀的唇,幽幽一叹:“你若生气,给你打好不好?”
  “那你不许还手。”她眸光含泪。
  “不还手。”
  “以后也不许翻旧账。”
  “嗯。”
  得到他的承诺,她举起拳头对着他一顿乱揍,然而,天知道她的力气是多么的渺小微弱,她打得累了,他岿然不动,好像一点也不疼。
  她气喘吁吁伏在他胸口,仰头看他,看到他脸上因她而留下的伤和他温柔宠溺的笑,她恍惚而疑惑: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篇是想剥下两人的面具,让感情升温,毕竟这两只谁也不肯承认爱对方。
  双节快乐,小可爱们!
  第53章 【053】
  半个月后, 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大将军关麟违背皇上旨意,迎娶夏国长公主棉瑶为妻。婚礼并不十分隆重, 却闹得满城风雨,皇城人人自危。
  大将军兵权在握, 战功彪炳, 多年来人心所向。他是晋国开疆扩土、攘内安外的大功臣, 人人都说小小的晋国发展到如今的国运昌荣,百姓安居乐业,大将军功不可没。而贪恋女色、昏庸嗜杀的晋国皇上则一向为人诟病。
  也因此, 大将军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倚仗他, 却又忌惮他,以他为荣, 却又处处防备。
  大将军一心为国,戎马十载, 从未有过任何不轨的举动, 可此次伐夏, 他连着两次违抗皇上的旨意, 不由令人心生不安, 皇上尤其震怒心惊, 已对其萌生杀意。
  一旦大将军举兵造反,皇城必定易主, 唯有先下手为强,才能保皇权永固。
  而身在将军府的大将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每日待在府中与新婚燕尔的娇妻饮酒作乐、抚琴下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棉瑶看着身旁专心抚琴的男子, 目光落在他刚劲有力的十指上,听着这双手弹出世上最美妙动人的曲子,心中充满疑惑。
  琴棋书画,他无一不精,文韬武略,他皆在人上。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待她温柔体贴,将她宠入骨髓,他从不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即便相处一室,同睡一床,只要她不愿,他就不碰她,和成婚前的霸道大相径庭。
  似乎只要她答应做了他的夫人,他就心满意足。
  可她疑惑的是:他娶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另有目的?
  大将军两次违抗皇上旨意,她听说了;皇城现在局势紧张,她听说了。可他却一点都不急,每日只知风花雪月,倒真像是被美色所迷,昏了头了。
  如果晋国真的发生动乱,是她乐见其成的,她恨不得他们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下场。
  “夫人,分心了。”屋内檀香淡雅,从鎏金浮雕竹纹三足铜炉里袅袅飘出,充盈一室。他的声音传来,温和低沉,富有磁性。
  棉瑶回过神,语声冷淡:“本宫困了。”她没办法给他好脸,哪怕他似是真心待她、宠她,她只要一想起是他率兵攻打夏国,害得皇姐自尽,她就恨他入骨。
  琴声戛然而止,关麟转头看她,浓眉轻挑,眼中含笑:“那夫人在榻上睡会,我为夫人捏捏腿。”
  “不必。”棉瑶冷脸拒绝。此前,他为她捏过几回腿,不可否认,他的技巧是真好,捏得她浑身舒畅,可那样暧昧的动作,却也令她面红耳赤。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拒绝。
  她别过头,心里别扭:“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
  “那好,我晚点再来看你。”关麟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离开。
  关麟一走,方嬷嬷便快步走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禀报:“长公主,老奴听说,晋国狗皇帝下旨,让您和他明日进宫,老奴觉得,这是铲除那鹰犬的好机会!”
  棉瑶端坐着,没应声。
  “那狗皇帝原本想让长公主您进宫,却被那鹰犬抢了先,狗皇帝下旨让您给那鹰犬做妾,他却娶您为正妻。如此谋逆之举,狗皇帝定起了杀心,只要长公主稍加离间,定让那鹰犬明日有去无回!”
  “离间?”棉瑶抬眸看她,等着她说下去。
  “是啊,那狗皇帝觊觎您的美色,您只要找机会向他哭诉是那鹰犬强行霸占您,并向他表明想留在他身边为妃的心意,狗皇帝定然心动。明日进宫面圣,那鹰犬定不会带太多手下,只要狗皇帝有心杀他,当是易如反掌。”
  她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是在为她出谋划策,助她报仇雪恨,可棉瑶听在耳里只觉万分刺耳。
  她宁愿坦坦荡荡亲手杀了他,宁愿杀不了他被他所杀,也不愿用那种肮脏的手段要了他的命。
  “长公主,明天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您可千万不能错过啊。夏国的仇,陛下的恨,可都指望您了!”方嬷嬷苦口婆心地劝。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
  梦境之外,孟婆找上了暗神幽姿。
  “暗神这回怎么亲自下场了?若是被发现反杀,即使是万灵之墙的镇守者,也是会被吞噬的哦。”孟婆善意提醒。
  梦虽是暗神所造,一旦和万灵之墙相连通,即便是暗神也无法控制、决定梦的走向。被困在梦中的人,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不被灭杀,便能从梦境中脱困,而一旦被灭杀,灵魂即刻被吞噬,再无生机。
  关麟在梦中遭遇无数惊险,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一步步成为了梦中世界最厉害的强者,无人能与之匹敌。他不爱权,不好色,不逐利,没有任何弱点,若非唐初棉的出现,他早已脱困。
  幽姿脸上神情沉重:“这神不知道什么来路,明明神力尚未恢复,却也有能耐从万灵之墙的梦境中脱困。那女孩爱他之心极重,哪怕明知道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竟也下不了手杀他。我要是不从中挑拨,给她洗脑,他们眼看着就要醒来了。要是让神皇大人知道我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定会降罪于我。”
  “暗神还是三思吧,被神皇大人责罚事小,被万灵之墙吞噬,可就永世不得超生啦。”
  “不,我不会输的,我会暗中控制皇帝,让他早早安排好最强悍的杀手,就等那神一步步走进我为他设下的圈套,让他殒命皇宫,魂灭神消。”
  孟婆看她志在必得的模样,想了想,伸出右手,握起拳头为她加油:“祝你好运!”
  *
  屋内水汽缭绕,烟雾腾腾。
  傍晚时分,棉瑶想要沐浴,下人们便准备好了木桶和热水。
  她没要任何人作陪,连方嬷嬷也被她赶了出去。
  在木桶前呆站了半天,她独自一人解开衣服走进水中,拿起帕子一点点擦洗自己的身子,内心一片伤感的荒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杀关麟。他灭了她的国,害死了她最爱的皇姐啊,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
  报仇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可脑子里偏偏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告诉她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她不能伤害他。
  那声音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吵得她头疼欲裂。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水温渐渐凉去,她闭着眼睛靠坐在木桶上,一动不动,娥眉轻皱,显示了她内心纠结的痛苦,直到有人将她从水中抱起,她蓦然睁眼,盈盈秋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且羞且恼,且恨且嗔,百味交杂。
  关麟将她用浴巾裹起,抱她到床上,拿过一旁的帕子细致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一点点擦干她潮湿的发,动作轻柔,丝毫也看不出他曾是手持利剑、战场杀敌的猛将。
  他又拿来她的衣服,一件一件、从里到外为她穿上,最后为她系好腰带。
  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未说。
  “本宫讨厌你。”棉瑶望着他,心头发涩,眼角微湿。
  关麟笑了:“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语声极轻地说了一句,“可我爱你,希望你能开心些。”
  他……爱她?他说了他爱她?棉瑶惊讶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唇,脑海一片混乱。
  她不信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信。男人都只爱她美丽的皮囊,爱她的长公主身份,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会列外,他才认识她多久?他能爱她什么?不过是色令智昏罢了,待她年华老去,容颜不再,他便会视她如草芥,弃她如敝履。
  她不能信他。
  可脑子里的声音告诉她:这句话你等了太久,你真的不信吗?
  哪有?她哪里有等?她根本不在乎。
  他的手拂过她精致如玉的脸庞,轻轻摩挲了下:“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进宫。”他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那样的云淡风轻,“我出去一会,晚些回来陪你。”
  他起身欲走,手却被她紧紧拉住,他低头看向她娇软的柔荑,神情微讶。
  “不许走。”她看着他,凶蛮低喝,声音颤抖得厉害,却那么倔强而霸道。她放开了他的手,右手触碰到他方才为她打好的结,轻轻一拉,腰带松开,衣衫也松散开来。
  她紧咬着唇,神色透着委屈,却又坚定,像要做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却又心中忐忑。她抬手将衣衫退下,露出了美丽的娇躯,脸转向了床的内侧。
  “本宫冷,抱着本宫。”她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时间像是凝固了,许久,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觉得好冷,她的心里住满了漫天冰雪,她突然好后悔。
  她到底在做什么呀!她是真的疯了吗!
  她居然、她居然在做勾引他的事。
  而更令她羞愧绝望的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气恼地转头,想要用最恶毒的话骂他,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紧紧抱住,强势的吻如山雨席卷,如海浪滔天,如最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灵魂,令她的灵魂发烫,与他纠缠在一起,极尽狂野与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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