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巍峨的高山一点点隐没在接天的晨雾中,沿着陡峭的山路离开蜀地,趁着这几日还算清醒,也趁着钦原这几日闭关。
郦燕最终......还是放弃了和钦原成亲。
她一直没有告诉钦原,她之所以知道任铉被调包的事,其实是因为在汉军营中见到钦原对假任铉颇为照顾,心生不满,对假任铉使用了一次幻术,无意间探查到了他的记忆,乃至那个瞒天过海的计划。
同样,在钦原得到自己帮助后某一天,大约是出于一种想要了解意中人全部的心理,她再一次对钦原使用了幻术。
百密终有一疏,即便,钦原已经谨慎到滴水不漏。
她郦燕要的,要么不得到,要得到,就必须是全部。
就在东北风萧鸣的那晚,抓着钦原手的一瞬间,郦燕抓到了那丝稍纵即逝的机会,她不敢调动过多的内力,生怕钦原察觉。
呵,此消彼长?那也得我愿意才行。
你大概以为我已经病得使不出幻术了吧?
幻术精髓,谓气息也。
最高深的幻术,并不需要通过眼神控人心神,而是像气一般,随风潜入。
那一晚,郦燕看到了钦原的过往。
扎马步,挨打,笑容明朗的男子,唠叨不休的胖子,攒钱,轻功,挨打,做饭,挨打,学剑,张良,杀人,杀了很多人......决裂?
一瞬间的机会,看到的东西十分笼统有限,也非常模糊。
唯独,那个赤发身影。
她从小修习幻术,所织幻境,哪怕张良也找不到破绽,若不是钟情钦原,她早该发现,钦原一直在欲擒故纵。
钦原从头到尾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能够帮她重塑经脉,五行相近,又内力深厚的女子。
原以为......蹲下来擦去冰面的厚雪,看着那张形容枯槁的皮相,郦燕像爱人一样轻抚它,“原以为倾我所有,必会令你动容;原以为你舍了张良,是对我生了怜悯之心;原以为你背着我走了百里路,遇到山谷最凶悍的野兽也不曾弃我伤我,想法设法的带我逃走,就算不爱,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原以为......”
可为什么,在你最浅薄的记忆里,我连一闪而过的画面都没有!
哼,钦原,以上古神兽为名,弥足珍贵,独一无二,毒一无二。
给你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降温,生寒,冰雪,梅放,没有人不是热血心肠,只在于你能不能等到花开。
吱呀吱呀地踩过满园清冷,拾一株为风所折的红梅,咸阳宫易主的最后一日,这里的梅花终是要跟着盛极而去。
浅衣红梅,长剑迎风,那是赵高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色。
纵然钦原离去,如今回想起来,仅是无悔无憾,别无他求。
他看淡了太多人情冷暖,阴谋算计走过了一生,不需要儿女情长,有一人信之,忆之,藏之,放之,足矣。
恰如今日,园内伏敌,亲身入局犹在外。
“赵高,你可知罪?!”提剑在前,携数百家臣亲族,今日一决,‘子婴’赌命。
冷冷地看着‘子婴’及他身后的公子高一族,这个孩子倒有几分嬴氏的骨气,“若扶苏当年有你这样的胆魄,今日就轮不到你问罪了。”
“住口!长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这奸贼叫的!”护于‘子婴’身前的阿城挥刀飞出,百十好手齐齐发难。
幽深的长眸一敛,赵高慵懒得废物二字也无须出口,手中红梅轻挽,不躲不闪,周遭的气息便如利刃,分筋错骨,削金断刃。
咸阳宫外,隐匿多年的影密卫再次现世,人人着了银红铠甲,与鬼翎携领的罗网一众厮杀成魔。
公子高一族在罗网的权威之下蛰伏已久,一朝发难,积攒多年的仇恨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前赴后继,不畏生死。
他们的武力是不差,甚至绝大部分人都达到了罗网地级的水平,埋伏地点也选的很合适,然则赵高的修为非常人所能及。
不消多时,只剩‘子婴’与阿城,而赵高只是沾了些血迹。
护着‘子婴’的阿城已是重伤,对上赵高猎人般的眼神,他身后的‘子婴’却无猎物的半分惊慌失措,“哼,赵高你说的对,若当年父亲或十三皇叔再狠辣一些,你哪能猖狂至今!”
公子高?喝~
赵高兴趣一来,梅枝上的内力缓缓退下,负手而立,另一只手轻轻下压,浑身是伤的阿城就这样在‘子婴’的面前一点点向他跪下。
“混蛋!”‘子婴’声嘶力竭地冲上来,却被赵高内力形成的屏障隔绝,眼睁睁看着阿城骨骼寸裂,皮肉撕开。
悠闲的享受这漫长的过程,赵高阴戾戏谑地说,“你真以为公子高有那个能力?”
“我杀了你!”一次,两次,三次...拼命想要救阿城的‘子婴’,不断被赵高的内力屏障弹飞,摔得头破血流,却只能无力地看着赵高继续这场折磨。
赵高并不急着让阿城断气,有些事实应该让他们看清楚,“比起扶苏,公子高简直废物都不如,他......”一股突如其来的内力猛地破开内力屏障,赵高闷哼着一退,随即一劈。
银白的剑气划破天空,散碎的红梅宛如星落。
渊渊血迹染红赵高脚下的白色,钦原这一剑没有丝毫的保留,硬接下这招,赵高抓着剑刃的手已在发抖,“你,以药力催发了内力。”
转剑刃,回剑,赵高的手掌鲜血长流,钦原的杀招新奇诡异。
‘子婴’趁势扶阿城逃离......
以药力催发内力,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无论输赢,钦原必死,而她从筋脉里催发出的内力,有一半是自己的,也就是说......以内力化出一柄长剑,赵高眼神变得晦暗莫测,无视血红的右手,温柔地说,“恭喜夫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