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之桑榆(四)

  头有些痛,再睁开眼时江吟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身边人安静睡着,偏头看他,却见他眉头舒展,睡得安慰。
  轻轻握住他修长的手指,江吟贴近他仔细描摹着他的五官。
  鼻尖碰鼻尖,江吟忍不住笑出声,凑到罗霜面前吻了一下,又起身出了屋子。
  书案上的账本还没动,江吟点燃烛心,昏黄的火焰摇曳,看着上面的糊涂账,江吟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食指轻轻敲了瞧桌面,忽然想起还有人睡着,便止了动作,皱眉看着这烦心的账目。
  对他们还是太纵容了些,这些老家伙油盐不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都甩掉,可甩掉他们江家定要折损,这种事情他不好随便下令。
  江吟下定决心写了封信,不管怎样还是要行动 ,否则江家会被这些吸血虫拖垮的。
  才刚写完书信,身上忽然多了件外袍,江吟回头看去,却见罗霜睡意惺忪的看着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就快了,你先去睡吧。”江吟冲他微笑,罗霜却没离开,转而乖巧的坐在他身边,江吟见他不肯离去也不再管他。
  账本被江吟收起,拆了几封书信,信上大都是些商铺的小事,江吟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肩膀一沉,转头看去,却见罗霜趴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这家伙……
  注意力又回到书信,江吟却皱起了眉头,先前排出去的人传来了信,说是在长欢城西发觉了公主的行踪,线人说,公主快马加鞭赶去了羌戚。
  真是麻烦了,江吟在心里嘀咕,这公主当真是有能耐,也不知小皇帝凭着自己那些手段,能降住她吗。
  次日天明,便有人登门拜访,长廊上挂着的鸟笼晃动,鹦鹉张开翅膀一直在吵闹,江吟才刚束好头发,就见柳亦安和玉无错快步赶来。
  茶叶顾不上喝,柳亦安便道,“公主去了羌戚,这真是该死,我今日就去禀明皇上,让他下令缉拿。”
  “别冲动,现在一切都没有定局,从长欢策马赶往羌戚至少要七日。”玉无错说着又看向江吟,认真道,“江兄,你今日同亦安进宫,我去追公主。”
  “入宫?”江吟指了指自己,有些诧异,“叫我入宫做什么?”
  “你知道的事情多,到时候小皇帝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千万不要犹豫。”柳亦安说着就拉着江吟往外走,江吟没来得及反驳便被赶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便到了宫门口,侍卫看了令牌才放行,进殿前,身上的佩剑又被收了去,江吟跟在柳亦安身后进了殿。
  老老实实行了一礼,忽然听见上面传来声音。
  “你就是沈莲的儿子?”
  这声音带着稚气,江吟抬眼看他,却被柳亦安掐了一下,他忙低头称是。
  “你们都推下,我要和他单独聊聊。”
  群臣推下,这大殿一时间便只剩江吟和小皇帝,江吟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低着头不敢轻举妄动,却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们都走了,你和我好好聊聊。”
  江吟这才抬起头,小皇帝叉腰站在他面前,江吟瞧着他稚嫩的眉眼,倒觉得他和杨泮有点像。
  一样灵动艳丽的杏眼,会说话似的勾起人的注意,注意到江吟的目光,小皇帝皱起了眉,闷闷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只是觉得……你像一位故人。”江吟思索半天谨慎开口,小皇帝眨了眨眼,开怀大笑,“你认识我娘对不对,你和杨家走的近。”
  “不,我们只是儿时的玩伴。”江吟连忙补充道,“现在杨家的人都不在了。”
  “我且问你,你知道我娘的金簪在哪里对吗?”江吟被这话问的一愣,这小皇帝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暂且压下疑惑,江吟回道,“我在雪城时听人提起过,琴姑姑没带着金簪出征。”
  “是啊。”小皇帝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玫瑰金簪,“它好端端呆在我娘的寝宫。”
  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江吟又听他道,“我听说有个叫白绍的家伙袭击过你。”
  “对,他确实伤过我。”江吟眨眨眼,继续道,“但是现在他又不知所踪。”
  小皇帝背手盯着他,垮下脸不悦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可他偏偏要帮我姐姐,既然他选了这条路,就再回不了头。”
  这话显然不像是一个孩子能说出的,但小皇帝却阴着脸,眼里是散不去的阴翳,“我倒是希望他们一起被绞碎,连骨肉都不分彼此。”
  江吟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多言,小皇帝见他这样子倒是被逗乐了,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害怕了啊,瞧你脸都白了。”
  挥挥手叫他推下,小皇帝摆弄着金簪,似乎格外开心。
  柳亦安在外面已经等了多时,见江吟出来忙上前询问,江吟摇摇头,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脚步都有些发虚,江吟出了皇宫是再也不想回来,快步回了江家,却见江瑶正揪着江一弘的耳朵气急败坏的骂着什么。
  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小孩逃了课被先生告诉了江瑶,江吟瞧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狠心道,“我可救不了你,好好听你娘的话。”
  “三舅舅……”江一弘委屈的喊了一声,江吟摇摇头,对江瑶道,“让他先回书院吧,去给先生赔不是。”
  “你这小孩真是让人心烦。”
  江瑶气呼呼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一动作行云流水,倒是有些江夫人的影子,江吟扯扯嘴角拉着江一弘往林瀚书院走去。
  带着江一弘进了门给先生道了歉,江吟才转了个弯进了画室。
  鹿黎见他进来便抬起头,面前是幅未完工的墨梅,江吟凑到他身边,便听他道,“你这侄儿可真有意思。”
  “怎么,已经有人给你讲过他那些荒唐事了?”江吟食指沾了墨水自己倒没察觉,伸手要去看其他画作,却被鹿黎狠狠打了手。
  “有其舅就有其侄。”听了这话江吟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鹿黎起身收好一旁散乱的画卷,轻声道,“过几日我就离开这,你帮我留心这里,若有人来这求画就说我去云游。”
  “我又不是你的书童,干嘛来使唤我。”江吟擦了擦手上的墨迹,漫不经心道。
  “你不管就算了,我只是嘱咐你一声。”鹿黎收好东西,又道,“我听说文宣公主失踪了。”
  江吟点点头,鹿黎见了却是担忧道,“她这一去定要掀起波澜,你还是小心些,千万别被牵连。”
  “我记着呢。”江吟皱眉道,“你可真啰嗦。”
  “我是在关心你。”鹿黎没好气道,“听我一句劝,少走好多弯路呢!”
  “我想去羌戚一趟。”
  “你疯了?”鹿黎诧异的看着江吟,“那蛮荒之地不好打交道,你担心你大哥也不必以身犯险啊。”
  “朝廷上变故太多,我怕我大哥受牵连。”
  江吟皱眉看着鹿黎,鹿黎听了摇摇头,索性将身上的令牌丢给了他,“带着这令牌你就能见到那位羌戚公主,你带着画,就说是我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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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有种一脉相承的偏执,小皇帝又继承了他爹的多疑,瞧他现在杀伐果断,长大之后妥妥的暴君
  江家的孩子有什么优良品质?
  当然是苦中作乐(开玩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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