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十冬腊月

  月色温柔,长街处几乎灯火通明。
  而青黛却无了继续赏花灯的意思,早早就从花灯会中退了出来,与秦肆一同在回客栈的路上。
  入了巷,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乌黑烟雾。树缝里也漏着—两点月光,没精打彩的。
  满城的百姓都齐聚在灯火处了,这昏暗的地方便无人了。静悄悄的,也只有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有些声响。
  秦肆和青黛慢慢地在巷里行走着,二人的气氛似乎复杂了些。似是都想触碰对方,互相之间却又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烟雾。
  秦肆偷偷地侧头看了眼青黛,发觉她依旧是微垂着首,看不清她的神色。
  难不成是恼怒了?适才,她也很投入亲吻当中,到最后还主动地搂着他的腰索吻了呢。
  他猜想,她应是未多么气恼的。
  秦肆这么想着,他的心依旧七上八下,惶惶不安。待回了客栈,与林大伯等人言语了几句,秦肆便送着青黛至了后院,送到了她的屋门处。
  青黛许是依旧存着腼腆的意思,脸上几乎红透了半边天。到了此处,更是要立即推门而入了。
  奈何身后随即就传来了秦肆颇为不舍的声音,“夫人。”
  青黛有些愣住了,客栈里还有一些人呢。他这般不掩饰地唤她,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秦肆看她脸红的模样就知晓她是不气的了,应是一路都害羞着呢。
  如此,他不禁又有些玩弄的心思,低声道了一句,“要不要让我到你房里坐会?”
  青黛闻言便是如同踩了尾的猫似的,整个人—惊,便是骂道:“真是不害臊的。”
  说罢,她就赶紧回了房,顺手就屋门给关得紧紧的。
  秦肆见状不怒反笑,眼底划过一线柔和的流光,嘴边荡漾着一个轻微的弧。
  如此,二人的关系似乎就定下了。
  再加上客栈人手已是十分的足够,以及林大伯和林氏的默允,秦肆与青黛三天两头的,就到外头游玩去。
  山涧小溪戏水、山野里寻野菜、草坪上一起看着夕阳西下;在城镇的首饰铺里挑给青黛的钗子与手镯、隔壁街的胭脂铺、亦或是挑着担子卖货里的稀奇玩意,都买了一回。
  在京城时,二人未能做过的浪漫事,也都做了一遍。
  秦肆早就脱下了那层高高在上的权臣皮囊,只余一副珍惜又深情的真心,日日夜夜都在守在青黛的身边。
  从寒露到了腊月,二人的感情也在这相处的几月里迅速升温。
  到了初八一日,秦肆总算是得了机会送青黛回了后院的房,他也顺带着入了房去。
  青黛知晓秦肆顺藤摸瓜似的摸进来了,也无认真搭理他的意思,任由着他入了房里。
  秦肆此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着青黛每日所住的屋子,此处的格局与二楼的客房并无太多差异,多的只是一处梳妆台,和一些日用的物件儿罢了。
  且此处,无二楼那般采光好。若是夏日,还好说,可现在已是冬日了,入了屋里,更是让人觉得寒凉异常。
  之前,秦肆未能发觉,现在已经知晓此处的条件,哪里还忍心青黛继续住在此处。
  青黛正在屋中立着,正欲做些动作来呢。后背处就传来一个温暖宽阔的感觉,连腰两侧处都被人搂着了。
  青黛有略微的讶然,柳叶眉微微蹙起。身后的秦肆就已将下巴轻靠在青黛的头顶上,神情似是有些忧愁。
  青黛在起初的惊讶之后,倒也缓过劲来了。抚着那双搂着她的手,也未抗拒的,反而用指腹细细点点地摩阐着他的手背。
  秦肆很喜欢她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不禁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有丝丝缕缕的暖流顺着下巴流遍全身,说不出的适意。
  他享受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近日,客栈的生意愈来愈不错了。”
  青黛闻声便轻应着,“嗯。”
  这几月赚了好些银两,林大伯便在客栈旁处买了一处地,准备扩建一下客栈的规模。将大堂的地弄宽一些,楼上住客的房子也要多造个十余间。
  店里的伙计都很勤快,还雇了个老实的账房,每日也帮忙在柜台后头看店。
  如此,林大伯和林氏都很闲适。林大伯与往来的客人下棋喝茶,林氏便与几个婆子话长话短的聊天。
  日子,似乎一步步地走向了正轨。
  秦肆微微起菱的薄唇抿了起来,弄出了一道柔软的线条,声音也随之放轻了一些,“我想在往南的两条街巷外,购一处屋院。”
  往南,那里的百姓稀少了一些,院落大多都是向阳的,倒是合适居住的地方。
  可他在客栈里住了大半年,如今忽然要买院落了,岂不就是要离开客栈的意思?
  青黛的瞳孔因惊讶而睁大了一些,“你要去别处住了?”
  “是的。”秦肆察觉了青黛语气里稍稍的落寞,眼里不经意地划过一丝笑意,道:“你不是嫌我整日惹你烦心吗?我若是离开客栈,你不就会觉得身边宁静了许多。”
  青黛如鲠在喉,只觉得心里夹杂着一团棉花似的十分堵塞。她不禁撇过头去,有些酸溜溜道:“你要在哪住就在哪里住,与我有何样的干系。”
  “怎会无干系?”秦肆忽的笑一声,如同疏风朗月一般,修长如玉的手指反握住了青黛的细嫩手背,“我想,那条街巷的屋子并无多少人来往,足够安静。那处也有几处干净的大院落,我正等着你挑上一处。”
  青黛闻言,一双圆润的眼又睁了起来,“为何要我挑?”
  秦肆的唇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笑道:“这是给你买的院子,自然要让主人挑个喜欢的。”
  青黛闻言便是一愣,心底干堵的感觉忽的又散了好些。可她还是有些疑惑的,他为何要给她置办一处院落?
  秦肆知晓青黛的心思,情不自禁地微俯下身子,用鼻尖蹭着青黛的脖颈,耳鬓厮磨了一阵,直到青黛嘟囔着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才接着道:“我们的初次成婚,也是误打误撞凑合在一起了。我未曾给你最好的,还在新婚之夜伤了你。”
  青黛隐约想起那并不算是美好的新婚之夜,脑中晃过他推倒她的霸道阴鸷模样,还有伸手探向她下身时……
  她断了脑中念想,有些愤恨道:“你倒是还记得。”
  “我自然是亏欠于你。”秦肆心里愧疚不已,察觉青黛的情绪,立即更加亲昵地搂紧了她。安抚了一阵,才试探着问道:“那你……可愿再补一次亲事来?”
  青黛闻言,脑中的神经忽的就卡壳了似的,动弹不得。
  秦肆这会儿,竟在想着成婚的事来。
  那他适才提起要置办的院落,岂不是有意要将此当成他们成亲后的住处了?
  青黛的思绪并不多么明朗,她对秦肆的感觉的确已经逐渐恢复如初。听到秦肆的言语,她心里有些喜悦,却又存着好些担忧。
  思来想去,青黛才犹豫着道了一句,“你现在倒有这些花肠子了,若是我同你再结了一次亲,日后你又惹我,该如何?”
  秦肆不由地嗟叹了一声,“我宠着你都来不及,怎舍得再气你一次?”
  他可宁愿自己天打五雷轰,也不愿再让青黛伤心受苦了。
  青黛心里却落了个猜想,秦肆始终都不属于这里,他属于更遥远的北方,他可不会一直都待在广陵城的。
  她道:“若是成婚了,便被你揪住了尾巴。你还不是要带着我和翠翠几人,一同回了京城去?”
  随着青黛的话落,秦肆就轻轻摇了摇头,“不回了。”
  “你喜欢广陵城,我们便待在此处。”
  青黛闻言,倒是有些惊异的,“你不回京城去当官了?”
  秦肆并未及时回应,而是松了握住青黛的手,转而和她面对面着。如此,她便也看到了他诚挚而认真的神情,渊渊的眸子里闪动着漂亮的颜色。
  “我有你便好了。”
  这一道音色难描的声音仿佛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青黛的心,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心跳也愈发地快了起来。
  张了张口,口中却似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秦肆并不着急得到青黛的回应,反而是再次拥紧了她,只是这次抱得更加缠绵、更加难分难舍了。
  抱着温香软玉在了怀中,秦肆也无了其余心思,甚至连站立许久,都不觉得腿疼酸麻的,只想这一抱就抱到了天荒地老。
  直到怀里的青黛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微弱游丝的声音也随之传进了他的耳里。
  “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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