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ρΘ㈠八.cοм 第153章 解法2

  晏华说,以人做器皿炼蛊在南夷并不罕见,但似他和姐姐这等极品器皿却少之又少。
  一奶同胞,阴阳双胎,乾坤两极,他们从呱呱坠地起,就注定是一对牺牲品。
  他们姓晏,是老巫王嫡亲兄弟的孩子,论辈分要称老巫王一声伯父。
  往上再追一代,当时的巫王子女众多,他掌权时期南夷炼蛊最盛。上至王族,下至百姓,人人痴迷炼制奇蛊异蛊,他的子女多在炼蛊时遭反噬,仅有如今的老巫王和芳华姐弟的生父有命活下来。其中老巫王的炼蛊技术更胜一筹,手腕更硬,便顺利继位。
  芳华姐弟的生母是南夷有名的美人,从他们二人容貌上也看得出。他们一族和玉骨夫人所属姚氏的一样,家族中的女娃,都是要嫁进王族的。她原被父亲许给老巫王,怎奈二人共处一段时日后,她发觉自己无法接受为人妾室,心中所盼仍是一世一双人,便拒绝了这门婚事。
  一方反对,另一方不得强求,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巫王,也不能违背南夷人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
  拒绝了老巫王,这位美人最终嫁给他的胞弟,只因他许诺此生仅她一妻,绝无二人,两年后生下一双儿女,就是晏芳和晏华。
  老巫王妻妾众多,却只有一女,晏华是他这一辈里晏姓唯一的男丁。按血缘宗亲论资排辈,晏华有九成可能坐上巫王的位置,而老巫王却以他年纪尚小为由,不愿给他父母一个许诺,又在他刚过舞勺之龄就命他参与炼蛊,并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要晏华学会炼蛊,他就能继承巫王之位。
  这原本没什么错处,因为代代巫王都是炼蛊能手,南夷人虽自幼便学制蛊,但学炼蛊必须在其成年之后。晏华才多大呀,且制蛊天资还不如姐姐晏芳,他的技术仅是让人中蛊后吃什么吐什么,或拉个不停,作用跟泻药差不多,远不够去学炼。
  他们的母亲猜出老巫王另有目的,他根本不想把王位拱手让给后辈,更对自己当初的无情拒绝怀恨在心,他膝下无儿,曾经也是王位继承者之一的胞弟却育一男丁,他这番决定,不过是想斩草除根,又不想做得太明目张胆。
  老巫王的手段,这位美人曾领教过,只是一直未与丈夫言说,怕心眼实在的丈夫误会她挑拨兄弟关系。
  她身上中有离蛊,老巫王亲手下的,只为让她不离开自己。她仍坚持离开他,只是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保持着让离蛊安稳沉睡在体内的距离,多年来平安无事。老巫王虽不能与她有夫妻缘分,能这样时不时见到她的姿容也好,也便没再有所动作。
  让年少的晏华学炼蛊,作为母亲她自然要反对,奈何丈夫对于王权仍心有执着,当年技不如人才不得不让与胞兄,如今儿子有望登位,他就昏了头脑,坚持让晏华一试,盼有意外降临在他身上,让他能有称王的可能。
  后果可想而知,等待晏华的是一场颠覆人伦的煎熬。
  老巫王让他学着炼的第一种蛊,便是情蛊。
  从民间收来母蛊,将这漂亮的“蝴蝶”留在晏华身上养着,却不告诉他这蛊有何用。
  直到明月一轮朔望结束,晏芳过来看弟弟,趁此时机,老巫王命乖侄儿把母蛊给姐姐看看。晏华直到姐姐喜欢漂亮的物事儿,想都没想,放出怀中母蛊,在晏芳头上飞了几圈。
  那之后,晏芳几日都没回家,等父母发觉不对劲过去找孩子的时候,见到的是这对容貌一样的孪生姐弟在葡萄藤下忘情地交合。
  他们的父母崩溃了,老巫王满意了,因为他从前所知的情蛊虽功效猛烈,却恨忌惮血缘,在血亲之间并无效用,而在芳华姐弟身上突破这层限制,化为一种无法破解的奇蛊。
  究其根本,大约是芳华二人本属同胎,蛊虫将对方视为自己宿主,让自己与自己欢好,是自渎罢了。小小蛊虫,何来思考,仅凭宿主的人之本欲发动,辨不出这层血缘之亲。
  这对孪生兄妹乱伦,在南夷王宫掀起轩然大波。虽始作俑者是老巫王,可谁又敢反对至高无上的他,只能任他宣布,与姐姐乱纲常的晏华再无继承王位的资格,发配至蝶园在南夷的分号,美其名曰负责监视谍人活动,待罪立功。
  从王族后代沦为妓馆之人,他们的母亲不堪重辱,偷偷找老巫王对峙,以死相逼让孩子们回来,却被老巫王威胁,如果她死了,两个孩子的下场只会更惨。母亲退让一大步,求他送孩子们离开南夷,不要日日在妓馆被人指点,她愿意与丈夫和离,改嫁给他。
  于是芳华之母,成为南夷第一个与丈夫和离的女人,为保儿女不再受人指点,父亲也只能同意,把妻子送上仇人床榻,从此躲进山中,日日与蛊虫为伴。
  公子去南夷,回来时便奉命将这对可怜姐弟带回大岳,虽然仍在蝶园,可这里没人认得他们,不似在南夷蝶园,总是躲不开众人指点。
  晏华讲至此处,颓然垂下了小脑袋。
  晏芳重重叹口气,继续对凤儿道:“临行时阿妈给了我们一封书信,要我们到大岳才可以看,信上她把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让我们好生在大岳呆着,永远不要回来,她会好生照顾好自己。华儿最疼阿妈,他认为都是他自己无能,控制不住情蛊,才和我酿下大错,最终致阿妈要余生委身仇人换我们平安,所以他自来到大岳便心情极差,今日惹凤姐姐不快,还请你多担待。”
  晏芳这般好教养,让凤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等苦水喝着,她还在惦记旁人是否不快,想来他们母亲定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才能教得她这般为人着想。
  晏华伸手拭去晏芳不知何时流至嘴角的泪,略带哽咽道:“我和姐姐必须不时和对方交合,也不能单独与旁人欢好,彼此必须参与其中,否则便七窍流血,心痛肠绞,痛不欲生,这是情蛊在我们身上的反噬。”
  凤儿已不知说什么为好,安慰的话想了满腹,却都觉得不足以慰藉他们。倒是晏华似乎松了口气,把压抑心中的事讲出来,他脸上终于看见点轻松。
  这时凤儿回想起他先前话里所提到,他们母亲身上也有离蛊,便掂量着问:“听你们说情蛊之前,我只听过离蛊,这两种,哪一个更厉害?”
  晏华回答很果断:“离蛊在南夷已算奇蛊了,不过比起情蛊来又算不得什么,它不过是情蛊的前身,情蛊就是靠它炼出的。”
  凤儿抓紧时机追问:“情蛊可有解?”
  晏华摇头:“若有解,我和姐姐何苦如此?”
  “那离蛊可有解?”
  晏华愣了一瞬,与晏芳对视一下,见她点头示意可说,才拧着小眉头,犹豫着说:“按道理说,应是无解的,没有人有法子让离蛊离体,但有一种方法似乎可行。”
  第153章解法2
  从朗月堂出来,凤儿的脑袋丧气地垂下去便再没抬起,回到自己房里拄着腮帮坐到窗前,小腿伸直,重重叹口气。
  晏华口中那或许能解离蛊的法子,在凤儿听来还不如无解。
  他们母亲分娩时,随着这对姐弟落地,身上离蛊竟也随之离体,她再不用受其控制,却因怕老巫王发现此事,装作仍在身上的样子。
  “阿妈如今时时伴他身侧,有无离蛊又能如何,她用自由换我们平安,她已无处可逃。”
  晏芳这话不断在凤儿脑中重复,让她想的愈发多。
  老巫王爱那位美人吗?应是爱过的,只是如今那爱早已腐化成一种霸占。得不到心,便占着她的人,不择手段,不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更不管她开心与否,只在乎自己满足。
  也许世间的情终会幻化成蛊,是让人愉悦还是让人痛苦,皆在于一个度。
  度以内是人间至真至美,度以外便是极恶极毒。
  “怎么办呢?唉……”凤儿又叹气。
  对啊,怎么办,就算知道离蛊用此法能解又如何?
  凤儿只知蝶园人至少半数是艳谍,具体都是谁却不知,且受孕生子使蛊虫离体只对女子有用,那身中离蛊的小倌们如何办,总不好把婴孩儿缝进他们肚子里吧。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母蛊,它不死,便不能斩草除根,蝶园还会有新的艳谍加入,还会有人受困于此。抛开母蛊不谈,单是让身有离蛊的女妓都怀孕生子也实属异想天开,妓女身份和避子药丸,都是她们迈不过去的坎,不是所有女妓都如她母亲润娘啊……
  胡思乱想到此处,凤儿身子一个拘灵,脑中一震似崩断琴弦。
  为何她在想如何让艳谍恢复自由?为何她要想着如何能让她们离开蝶园?
  是目睹过锦葵因离蛊而惨死,不愿悲剧再现?还是她自己动了离开的念头却不自知,一厢情愿地以己度人,认为其他艳谍也这般想?
  头痛!
  凤儿疑惑满腔,迫切想找人倒倒胸中烦闷,若是从前她定早跑去找公子,而今却不愿见他。
  见他也是吵,不如不见。
  透过棂子窗她见方晋正大步奔出九玄堂,行色匆匆,春生挂着药箱踉跄跟在后面,边跑边提鞋。
  许是谁家又有急症病患,凤儿把主动找方晋谈心顺带缓和关系的念头打消了。
  那艾成萧呢?
  罢了,边城驻地刚闹完病,他定是忙得很,莫去添乱。
  至于润娘,程言辉音讯全无已让她心急如焚,若无非找她商量不可的事,凤儿万不愿意叨扰她,何况事关蝶园的艳谍们,润娘怎能愿意手里的人不受约束呢。
  十几岁的孩子涉世未深,有想不通的事情原也寻常,只是思虑繁乱又无人帮忙开解,难免乱钻牛角尖。
  凤儿心思撞进死胡同,满脑子乱麻理不出个头,溜达到院中透透气,抬头望见蝶园的四角天空,忽而发觉这从小呆到大,她曾认为是片极乐净土的地方,活像一个鸟笼。
  她不过是自破壳便活在这笼中的鸟,不知天高海阔,不知山外有山,尘世纷纷皆靠耳听,直到跟艾成萧出城一趟,饱览过山色湖光,才知世间景致之妙,绝非眼前一隅美好。
  她有其他艳谍没有的自由,却也如他们一样要盘旋于蝶园中,似笼中鸟雀,也似玉骨夫人豢养的蝴蝶,即便羽化成最美那只,也将在小小偏室中翩翩了却残生。
  锦葵的话又一次在凤儿脑中响起:“你我一样,都不会有离开蝶园的一天,即便离开,早晚也要回来。”
  不知不觉,凤儿踱到鲤池边,看池中几尾红鲤缓缓游弋,喃喃低语:“你们从哪儿来?你们可在大江大河中游过?你们可愿一直住在这圈水里么?”
  她蹲下身,下巴抵着膝头,烦躁地朝池中丢一个又一个小石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全然不知公子已站在两丈外看着她。
  公子几次迈出脚尖又缩回去,放轻了呼吸,似怕搅扰了池边丢石子的女孩。
  自凤儿满面忧思从栖梦楼晃荡出来时,公子便看见她了,悄声跟着她,想开口唤她,却又咽了回去。
  他怕她不理他,或是没说上两句又吵起来。他不想再和她争执,即使二人多日僵持让他难受得紧,也好过再吵下去把原有的情分都吵散了。
  方晋说的没错,凤儿还小,正叛逆,大人们的心思她无法全盘吃透,又如润娘说的主意正,只认自己想认的理。他得耐下性子等,等她长大,等她开窍,等她愿意去体谅他们做那些事都有不得已的原因。
  可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是否也如方晋所说,非得吃点亏才知道世间事的复杂。
  想护着她,又得纵着她,不想她吃苦吃亏,却又要看着,公子好难。
  眼前凤儿缩成一个小包包的背影都透着烦闷,公子蹙眉闭紧了嘴,强忍下唤她的冲动,回身去了栖梦楼,敲响夫人的房门。
  “碧岚,我进来了。”
  推开门,浓重药味飘进公子鼻腔。
  食案上放着没喝尽的小半碗汤药,还冒着热气,公子端起来走到床前,拍拍躺在被子里的夫人。
  若非她满头青丝绾在枕旁,压根看不出扁扁锦被下还躺个人。
  夫人翻过身,无力地抬眸硬扯出一丝温婉的笑,撑起身子靠软垫坐稳。
  公子把药碗送到她嘴边,逼她全喝尽,又带点嗔怒道:“年年这时候如此,一年比一年难过,早说你这身子根本扛不住离蛊反噬,应把母蛊放我身上,你偏不干,再熬几年你非没命不可!”
  “我没命无妨,你活着就好。”
  那药苦得倒胃,方晋想破头也没能让它变得稍稍好喝一点。
  夫人抬手捋捋公子鬓发,眼底尽是慈爱与怜惜。
  “你好好活着,我才对得起傲霜啊。”
  想起姐姐,公子捏药碗的手紧了一瞬,低头轻声说:“我一定能找出解法,碧岚,等我找到解法,不论如何你也要试试,不许说不干,我已没了一个姐姐,不能再没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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