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不图报 第15节
林州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准备去倒杯水,脚下不知绊到什么,啊地一声就往地上扑倒。
“小心!”燕臻眼角撇到林州身旁的玻璃茶几,磨成圆角的桌角虽然不锋利,万一撞上也是极危险的。燕臻吓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一步跨到林州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两人一齐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垫在下面的燕臻被撞得闷哼一声,脸色通红。
林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急得额头冒汗:“对不起,对不起,哥,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说着一双手在燕臻身上到处摸索。
燕臻半坐起来,捂着后腰吁了一口气:“我没事。”
“真的没事?”林州双眼泛红地看着他,“我太重了,万一压坏哪里怎么办?”
“真的没事。”燕臻看着林州笑了笑,“你没那么重,竹竿似的。”
林州跪坐在燕臻身前,眼巴巴地看着他,过近的距离使得呼吸相闻,温热好闻的气息飘散在鼻端,那是久违得令他无比怀念的味道。
“哥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州咕哝着。
燕臻今晚喝了些酒,虽然没醉,却比平日里情绪高涨一些,听了忍不住笑问:“那我以前是怎么说的?”
林州回想着往事,脸上一红。
那些话燕臻说得出来,他可学不出来。要是做某些私密事的时候也许可以说得出口,此刻两人都衣冠楚楚,林州没那么厚的脸皮。
“我不是竹竿,都是肉。”林州憋了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不服气地捏着自己的手臂。
恩,以前燕臻是捏着他别的地方说的。
林州看着燕臻含笑微红的脸,他身上淡淡的疏离似乎在这一刻都散去了,这个眼光温柔的男人又变回了那个将他捧在手心上的林旗。
“旗哥……”林州喃喃着,眼睛里浮现起一丝恍忽,似乎在透过燕臻看着遥远的某一点,慢慢地,慢慢地倾身凑近燕臻。
已经近到几乎鼻尖相抵,他能够看清燕臻右眼角的一颗小痣,燕臻只是微微垂着眼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旗哥。”林州又低唤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将嘴唇贴了过去。
预想当中的肌肤相贴并没有发生,燕臻已经站起身来,将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径直走向洗漱间。
“天晚了,你快去睡吧。”
只有一道声音传回来,林州坐在原地,有些失落地看着燕臻的背影被白色的门板遮住,半晌,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长吁了一口气,从干净的地毯上爬起来。
他分明感觉得到燕臻对他的特别,这是一种优秀猎手的直觉,林州相信自己的直觉。要是燕臻对他全无一丝情分,他也不会勉强贴上去。
“失忆啊失忆,唉。”林州嘴里叹着,一步一挪地朝着房间走去。
刚才那一摔震得浑身疼,其实要不是顾忌着燕臻垫在他底下,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平安着地。
燕臻大概也忘记了他可是林家村最好的猎人。
开学报道那一天,林州大清早起来,从衣柜里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拿出来,仔细地挑了几件出来,一套穿在身上,其他的都装到行李袋里,准备带到学校换洗。
燕臻坐在楼下等他,看他穿戴整齐走下楼梯,面上现出一丝不满意的神情。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林州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这也挺好的啊,我都洗干净了。”
燕臻抬手看了看手表:“去换下来吧,还有时间。”
林州难得地有一次不听他的话:“不要了,不换,我就穿这身就好。”
燕臻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他可不认为是林州突然转了性子,觉得穿他买的衣裳就有损自尊了,林州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
“怎么了?”燕臻打量着他的神情,林州给出的理由却简单至极。
“我是去上学的,穿那么好干啥,几万块穿在身上,我都不知道怎么上课了。”
“你这些天不是一直穿着吗?”
“那是怕给哥丢脸啊。”林州似乎也很不解燕臻对他穿着的执着,歪了歪头,“好了哥,这都是小事,我们快点出门吧。”
燕臻叹了一声:“我是怕别的学生欺负你。”
林州大惑不解:“为啥欺负我?我也不是好惹的啊。”他攥了攥拳头,那个陈湛看到他挥拳头就怕了,难不成学校里还有比陈湛更嚣张的人?
燕臻看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很有耐心地给林州解释了一番。
如果是风气很好的学校那自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惜林州要上的那个t大因为学生成分复杂,风气很不好,虚荣攀比,没有什么学习氛围,很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习俗。林州成绩不差,出身山村,再穿这么淳朴,简直是送入狼窝的小绵羊,标准的校园暴力的对象。
可惜林州仍然不懂:“因为我成绩好爱学习就要欺负我?好奇怪的原因啊。哥你别担心,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想打架连个好点的理由都找不到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到学校也要好好交朋友的,如果因为我穿得不如他们就看不起我,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我才不想交朋友。”顿了顿又忙解释:“我不是说哥的那个朋友狗眼看人低,哥你千万别误会。”
燕臻:“……”
向来说一不二的燕总裁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法反驳的尴尬,不过他总算知道了林州为什么对eleven另眼相看,心心念念着要跟他交朋友,原来是这个原因。
燕臻沉默了片刻,只好让步,不再坚持让林州换衣服。
“你交朋友我不反对,但是要擦亮眼睛识人。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尤其那些八面玲珑的人,面上对谁都好,其实别有用心。”
林州懵懵懂懂地点头,接着便连声催促燕臻出门。
燕臻只好拿起车钥匙,开车将林州送到了学校。
报道过程很顺利,燕臻非常体贴地陪了全程,一直到帮着他把行李送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林州到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已经在里面整理东西了。
林州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跟其他几个人互相介绍起来。
最高的那个男生名叫迟俊,一脸淡漠,不怎么爱说话,长相却十分出挑,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运动服套在比例很好的身材上,显得分外青春利落。
另外两个打扮得也十分时髦,一个叫林千陆,一个叫卫良。几个人自我介绍完之后就继续各自收拾行李,林州也把行李袋放在桌子上,从桌子底下拿出盆子把抹布放进去,看向燕臻。
“哥你等我会儿,我去打水来擦擦桌椅。”
燕臻没说话,挽起衣袖接过他的水盆率先走了出去,林州连忙跟上。
林千陆耳朵里塞着耳机,扭头看向二人走出去的门外,冲另外两人挤眉弄眼地示意了一下。
“那位看起来不一般啊,咱们室友来历挺牛逼的啊。”
卫良嘻笑了一声:“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我看也不怎么的,连身好点的衣裳都不给买。”
迟俊头也没抬一下,完全不参与二人的八卦。
燕臻和林州很快回来了,林千陆和卫良马上闭了嘴,林州根本顾不上他们,急得在燕臻身边绕来绕去。
“哥,我来吧,你哪儿干过这些活儿。”
燕臻把另一块抹布拿给他:“你擦你的床去,把蚊帐挂上。”
林州只得听话,脱了鞋子爬上床铺,拿着拧干的抹布使劲擦起床板来。
跟他相临的是迟俊的床位,迟俊已经铺好床铺挂好蚊帐,躺在床上看起书来。
床板上浮灰很多,林州擦一下就飞起一片灰尘,落在迟俊那洁白的蚊帐上,看上去有些显眼。
林州连忙停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等一下拿新毛巾帮你擦干净。”
迟俊扭头看了一眼,又沉下眼皮,表情虽然冷淡,嘴里却道:“不要紧,你擦吧。”
林州把抹布叠得厚厚的,小心地一点一点把灰尘蹭掉,尽量不让灰尘飞起来,但是两张紧挨着的床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蹭脏迟俊的蚊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行李整好了我还要洗东西的,到时候我帮你把蚊帐洗了,好洗又好干,一下午就能干,不耽误你晚上用。”
迟俊恩了一声算是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意林州的话。
林州觉得这个人看上去不好相处,性子还是挺好的,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很符合他的择友标准。
对于他觉得不错的人林州向来主动又热情,他趴在床板上一边擦着一边跟迟俊说话。
“迟俊,你家在哪儿啊?你是哪个专业的呀?”迟俊还没回答,林州先自报家门,“我是w省的 ,我上的化学系,我化学学得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上课以后能不能跟上课程……”
林州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迟俊也不好一味高冷下去,简洁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是本地人,学计算机的。”
“学计算机啊,好厉害。”林州赞叹道,“我只学过五笔打字,上网还行,其他都不懂。我的电脑被我弄得可慢了。”
笔记本电脑也是燕臻给他买的,林州完全不懂这个,燕臻说只要两千块钱他还心疼得不行,要是知道实际价格多个零都不止,恐怕不只心疼,肉也要疼了。
迟俊只能继续跟他对话:“改天我帮你看看。”
林州高兴地点头,有个好相处的室友真是很不错。
第二十章
林州一边擦床一边和迟俊闲聊,手里的抹布太脏了,林州懒得下床,趴在栏杆上喊了燕臻一声。
“哥,帮我换一块。”说着把乌七抹黑的抹布递过去。
燕臻:“……”抬手接了过来,把水盆里泡着的新抹布拧干递给他。
迟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爬下床去,拿起桌上的饭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林州。
“我去吃饭,要不要帮你带。”
林州连忙看手机:“中午了啊?哦哦,等我下我把饭卡给你——”
“林州。”燕臻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州趴在床边往下看他。
“干啥,哥,你想吃什么?正好让迟俊帮忙带一下。”
燕臻神色淡淡地,看也没看站在他面前的迟俊一眼,把抹布扔在水盆里,打开柜子向林州道:“这宿舍暑假前刚装修过,味道还没散,对身体不好。学校离家不远,你还是住家里吧。”
t大学术氛围不行,学校里的建筑倒是很新,林州分配到的宿舍是今年新建的,装修得特别精致高档。
林千陆和卫良面色微妙地面面相觑。要不要这样啊?他们不是人啊,他们不是住得好好的,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嘛?!再说这宿舍楼盖完都晾半年了,哪来什么味儿啊?!
林州有些犹豫,他还是想和同学多相处。
林州还没说话,迟俊插着裤兜开口道:“要军训了,住家里不方便。”
“对啊对啊。”林州连连点头,“还是要住学校里比较方便。”
燕臻眉头微皱,不再说什么。
最终他也没让迟俊帮忙带饭,林州动作迅速地把床铺好,行李整好,就准备跟着燕臻离开了。
燕臻站在宿舍门边,沉静无言地看着林州笑着和两个室友告别。
他看得出来那两个人对林州的审视,比起林州的热情,他们虚伪的客气隔开远远的距离。不知道林州看不看得出来?
或许他看得出来,只是不在乎?
林州虽然出身乡村,懂得不多,甚至可以说是见识短浅,但是面对s市的繁华浮夸,面对身边那些高高在上的男男女女,林州似乎从来不会想太多。他没有膨胀的野心,也没有心虚的自卑,有的只是恰如其分的好奇和探究。
他很老实,却又很热情。别人不理他,他也能毫不在乎地继续拉着人说话。无论迟俊还是eleven,燕臻知道这两人一开始并不把林州放在眼里,最终却又逃不开他的这种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