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呵呵,这里是魂界,简单来说,就是你、我一起用三魂之力共同营造出来的一种空间,此中的你我都不是人,只是一道魂念。”那个人微微笑道。
  “魂界?那你又是谁?”我问道。
  “你居然能看破我的‘无相幻术’,而且还懂得用三魂之力来破解,以慧眼目法,营造出魂界,很了不起,是我要等的有缘人。”那人闪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几转,微现惊异之色,嘴上却淡淡地说道。
  我冷哼一声,道:“若非如此,我和我的朋友便死在此地了!”
  那人“呵呵”一笑,继而略哀怨道:“我从顺治十六年进入此地,十年之后便亡故于此,你的服饰不是清朝打扮,我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年了?”
  “顺治十六年!”
  我大吃一惊,喃喃道:“按照公元纪年来算,顺治十六年是一六六零年,如今是两千年,已经过去了三百四十年了!你,你真的是顺治年间的人?”
  那人脸上也现出惊诧的神色,喃喃道:“居然已经三百四十年了,过了将近六个甲子!呵呵,怪不得你的衣服发式我都不认得,满清恐怕早也灭亡了吧……”
  那人说着,眼神中慢慢闪现出极其沧桑、凄凉而又落寞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我对他的愤恨忽然减轻了很多,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呆了十年而不出去呢?”
  那人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吗?我是被困在这里了十年!”
  我有些不信到:“你能死后三百多年还保持尸身不腐,更还能用三魂之力掌控幻术,并且和我的意念对话,这样的本事,恐怕世上并没有几个吧?这山壁虽然陡峭,但我想,应该困不住你吧?”
  那人说:“我不是被山壁困住的,从这里出去也并非只有攀爬峭壁一条路,从湖底便有两条路可以走,但是我却不能出去,我是被一个誓言困住的,是我自己的誓言。”
  “什么誓言?”我好奇道。
  那人看了我一眼,蓦然冷笑道:“你这个孩子倒是十分有趣,这当口还居然有这等闲心,你不害怕我杀了你吗?你要知道,就算我虽然死去多时,但仅凭我留下的这一道三魂之力就可以杀掉你们两个,而且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那人说着,双目之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无形而又让人压抑的凌冽杀气,我的心在刹那间紧紧一缩,似乎真的有种要大难临头的感觉一样。
  但是很快,我便笑道:“我当然知道以你的本事杀掉我轻而易举,可是你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那人微微诧异地反问道。
  我说:“因为你在此等了三百多年,才等到我这个有缘人,你庆幸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杀掉我?”
  那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孩子。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等人来?”
  我敛起笑容,道:“那个大泥鳅你知道吗?它带我们来这里,指使我们爬这个洞穴,我想是你的原因吧。”
  “大泥鳅?哦,你说的是空爪螭吧,它可不是什么大泥鳅,是上古生物,遗落至今,世上恐怕也只有这一个了。呵呵,它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认得,十年中,若无它的陪伴,我会寂寞很多的。”那人说起空爪螭,眼中忽然闪现出异样的光彩来。
  我点了点头,道:“嗯,空爪螭将我们从沼泽地泥潭中带到此处,一个动物,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救人,而且逢人便救,更奇怪的是,它还将我们带到此处,诱引我们进入这个石室。这种种匪夷所思之事,想通了原因便很简单,它必定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或者受到某种指示,也就是它背后有人在操纵,这个人当然就是你。那么它为什么这么做呢?我猜,你是在等活人来,你需要活人,帮你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死亡之后的你无法办到的。既然你有事情要我做,当然不会杀掉我们。”
  那人一愣,继而点头道:“你当真聪明,几乎什么都不用我说了。不错,我确实要等一个活着的有缘人来,帮我办一件事情。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说罢,那人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不再说话。
  我也没有吭声。
  过了良久,那人忽然道:“你不想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事情吗?”
  我说:“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问?”
  “我怕你再说我生着一副闲心。”
  那人忍不住捻须笑道:“你倒会挖苦人。好吧,算是我有求于你,我便对你说了。你能破解掉我的无相幻术,首先说明你也是此道中人,和你一起的那个丫头,所练的武功应当是伏牛派的,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这一点很不错;其次你能用三魂之力反击,化解掉万象幻术的攻击,这说明你的三魂之力很强,强的出乎我的意料,这一点更加不错;第三,你很聪明,而且模样虽然不是很俊,却很合我的心意。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再等了,保持着一道灵魂,孤独地守在荒山数百年,连这石洞都不能出,即便是我已经身死,也熬不下去了,死人也会害怕寂寞的……”
  我静静地听着那人诉说,等他停住之后,我问道:“那你设下的无相幻术可以说成是你的一种考验吗?”
  “本就如此,通不过考验的人便不是我等的有缘人,我所要完成的事情,他也无法帮忙。”那人淡淡道。
  我冷笑道:“那你便要用幻术杀掉他吗?”
  那人一愣,道:“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杀人狂魔吗?我告诉你,我一生之中纵横天下,虽然手染斑斑血迹,但却从未枉杀过一个好人,也从不屠戮任何无辜之辈!就算是你破解不掉幻术,也死不掉。这是一场生死考验,彻底绝望之人,幻术会自然消失;而看破幻象之人,幻术也会失效,所谓生死,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我怔了怔,连忙歉然道:“那是我多疑了!对不住!”
  那人道:“也无妨,我倒佩服你的勇气。”
  我问道:“还未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那人想了想道:“我因为一女子困守此山,忘却祖宗的大业,实在是汗颜,我的姓名不提也罢。既然我幽居在此这么多年,你便叫我‘幽谷老人’吧。”
  我心中暗想:“这个人居然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不知他到底因为什么缘由困在了这里。”
  幽谷老人见我面有异色,便笑道:“你又在想我为什么困守在这里了,好吧,既然你念念不忘,我就简单说给你听!”
  我“嘿嘿”一笑道:“谢谢您了!”
  第139章 咒禁十二科
  幽谷老人道:“我年轻之时,独身闯荡江湖,有一次不慎受了重伤,差点命丧敌手,幸好我遭遇了一个女子,她家世显赫,轻而易举地救了我的性命,又将我带回家中,细心照顾,只到身体康复,我心中万分感激,却无以为报,本来就很愧疚了,更不曾料那女子居然对我倾心!她本是豪门世家,富贵异常,而且生的美艳不可方物,是绝世佳人,身世条件非我可比,我虽然心动,可是家中已有妻子,所以我一口拒绝。她愤愤难平,问我缘由,我如实说出,不料她还不死心,劝我休了妻子,然后娶她。或者我不休妻子,娶了她,让我原配妻子做妾室。”
  我“啊”了一声,心想原来小三扳倒原配之事,古已有之啊。
  幽谷老人继续说道:“我本来对她心存感激,她这么一说,我却恼怒了,便道:‘这世上无人能及得上我妻子那般美貌,我为何要休她?’她十分生气,道:‘我年方一十八岁,你妻子已经将近三十,就算她现在漂亮,若干年后还是一样人老珠黄,我那时却还是青春之年!’我冷笑道:‘你就算那时候还处在青春之年,若干年后一样是人老珠黄!容颜再好,终究是一副皮囊,我是无双相士,早已将这些看透,你也不必以此引诱我。’她无话可说,忽然道:‘如果我能永葆青春,容颜不老不变,你便娶我吗?’我当时想世上虽然有驻颜不老之术,但却也只是暂缓容颜衰变的速度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永葆青春、容颜不老之法,况且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不懂玄术,不动武术,又怎么会永葆青春,容颜不老呢。我怕她对我纠缠不放,于是便随口说道:‘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便愿意娶你。’她听了居然十分高兴,反问道:‘如果你反悔呢?’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怎么会反悔?’她说:‘你需立下一个毒誓,如果我做到的话,你要么娶我为妻,要么隐藏到深山古洞之中,永不能出,孤孤单单一辈子,如果违背了这个誓言,便全家全族横死!’”
  说到这里,幽谷老人便不说话了。
  我诧异道:“最后她做到了?”
  幽谷老人苦笑道:“她当然做到了,不然我又怎会在此?我离开她后,她不知道去哪里寻来了一个邪恶妖人,学了一个法术,保持血元不衰,容颜不变。后来,她找到我时,我已经九十八岁了,她也有八十多岁了,但她却还如十八岁那年的模样!”
  “居然有这种事?”我惊骇万分道。
  幽谷老人点了点头道:“那时候我虽然已经将近百岁,而且容颜也已经枯槁,但她却还是要我娶她,我明白,她无非就是要出一下当年的怨气而已。但她所练之法,邪恶非常,贻害无穷,我又怎能答应?于是便进入这伏牛山中,找到一处绝壁悬崖,攀爬而下,准备信守诺言,了此残生。后来,遇到了空爪螭,它带我来到此处,我便在这个山壁上开拓出这么一个洞府,住了十年。”
  我听得愣愣出神,若非亲耳听见,我实在难以相信世上还有这等奇事。
  幽谷老人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道:“故事你已经听完,现在还有别的要问没有?”
  我略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别的我就不再多问了,只是不知道前辈要我做什么事情?如果晚辈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幽谷老人道:“你可听说过‘咒禁十二科’?”
  我想了想,本无头绪,忽然记起《义山公录·理篇》记载有“咒禁科”字样,一旁的批注介绍道:“咒禁、汤药、针灸、符印、导引乃医者五法,咒禁者,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然按法施行,功效出于意表,唐太医署设咒禁科,辖咒禁博士、咒禁师,乃拔除邪魅鬼祟以治疾病者也,后世无有所辑。”
  就是说咒禁在古时候与汤药、针灸、符印和导引等方法被视为医疗的五种方法之一,但咒禁却最是神秘,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但对于治疗怪疾,却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唐朝曾经设立有咒禁科,还设有咒禁博士、咒禁师等官职,主要任务就是用咒禁术治疗因为邪魅鬼祟引起的疾病,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咒禁科在唐以后便没有记载了,连《义山公录》也没有记载。
  于是我说:“我听说过‘咒禁十二科’,但据说大半已经失传了。”
  幽谷老人点头道:“不错,虽然唐朝药圣孙思邈所著的《千金翼方》第29卷也有咒禁科的记载,但却距离真正的咒禁科相差甚远。医疗五法,除咒禁以外,汤药、针灸、符印、导引均是作用于人体来达到治愈的目的,然而咒禁科却是唯一一个以三魂之力为治疗手段的医疗方法!”
  “以三魂之力为治疗手段?”
  “不错,就比如无相幻术、迷魂科、封禁科、御灵科等均是咒禁十二科中的秘术,这些法术的实施无一不需要三魂之力为基础!”幽谷老人侃侃而谈道。
  我听得有些恍惚,幽谷老人忽然神秘一笑道:“世间传言,咒禁十二科全部失传,但我却知道其言不实,咒禁十二科虽有失传,但却不是全部失传,天下间能掌握咒禁十二科中十科之多的便只有我了,你可愿意学?”
  咒禁十二科中的十种!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盯着幽谷老人,许久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个消息传出江湖,必然会引起方士界、武术界、医学界的轰动,哪怕只有其中的十科。
  幽谷老人见我满脸惊诧神色,怔怔地不说话,便傲然道:“咒禁十二科,雾瘴科、控聪科、招魂科、奇幻科、纵尸科、迷魂科、御灵科、招引科、封禁科、逍遥科、禁制科、奴役科,除了禁制科和奴役科之外,前十科被我在生前完整地搜集到,并全部学会贯通。我能与空爪螭交流,便是懂得御灵科中御灵术之因,之前我所施展的无相幻术便是奇幻科中的一种,而你这个小女友,现在就是被我用了招魂科里的小术,昏睡了过去。”
  我虽然知道有咒禁十二科这个名词,但是却并不知道咒禁十二科具体是哪些内容,听得幽谷老人一一说出,我又惊又喜,不由得喃喃道:“原来禁制术和奴役术也在咒禁十二科中……”
  幽谷老人颔首道:“不错,禁制术就是禁制科,奴役术即是奴役科,但在我活着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失传了数百年……你这个小娃娃知道禁制术和奴役术,已经十分了不得了。唉,这世上之人,别的本事不厉害,丢失老祖宗东西的本事倒厉害的很,如果《义山公录》下卷能找不到,我想或许便有那禁制术和奴役术的记载,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义山公录》的下半卷?”
  我失声而出,心中微微一惊,有些诧异地看着幽谷老人,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我们麻衣陈家的遗失之物。
  不过再转念一想,我又立即醒悟,《神相天书》之名,天下赫赫,他本领这般高强,怎么会不知道?
  但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神相天书》的一些信息,毕竟他是顺治年间的人,或许知道很多我们现在不知道的东西。
  于是我问他道:“幽谷前辈,您知道《神相天书》?”
  幽谷老人淡淡道:“我当然知道。”
  说罢,他又微微惊诧道:“你这小娃娃当真了不得,我好像没有说出‘神相天书’这四个字吧?你怎么就知道《义山公录》下卷是《神相天书》?”
  我“呃”了一声,然后道:“术界流传已久,我怎么会不知道。”
  幽谷老人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应该如此。”
  我又问道:“那您知不知道《神相天书》的下落?”
  “我知道它的下落?”幽谷老人哑然失笑道:“我若是知道,我早就是麻衣神相了,咒禁十二科我肯定也全都会了!”
  连麻衣神相也知道,我心中暗暗想道:“这个人肯定知道很多当今世上的人所不知道的消息,而且还是一手消息。”
  于是我又问道:“那您知不知道它是被销毁了,还是遗落在民间不见了?”
  幽谷老人忽然有些恼怒道:“你这小子,尽问我一些不相干的问题,你到底还想不想学咒禁十二科?”
  “我……我只是好奇啊,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了,原来连这都不知道,呵呵,是我多言了,现在我收回我的话。”我故意激将他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只是你这臭小子一直套我的话,激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幽谷老人的目光蓦地狠戾起来。
  我心中稍稍惊骇,脸上却淡淡道:“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没想套你的话,也不想激将你,你要是不想说,我当然不会勉强,也勉强不来。”
  幽谷老人冷哼了一声,道:“觊觎别人的东西,不是君子所为!你这小子我很不喜欢,你走吧!我宁愿咒禁十二科全部失传,也不要传授给你。”
  第140章 名城遗念
  “别人的东西?”我心中好笑,暗道,这老东西,那是我家的东西!但我也不想说破,他随便好了,只要不伤害我和阿秀,咒禁十二科得到不得到都无所谓,反正之前我也不知道。
  幽谷老人却又说道:“看你面上有悻悻之色,是不是心中不服气?老夫就再告诉你一句话,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因为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死于非命的,你小小年纪,前途尚远,千万不要误入歧途,贻害终身!《神相天书》是我们陈家之物,麻衣陈家的后人并不好惹,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你们陈家?”我蓦然间大吃一惊,道:“你,你,你也是麻衣陈家的人?”
  幽谷老人冷冷道:“被你知道了也无妨,我就是麻衣陈家之人,你要如何?出去宣扬我?”
  我彻底震惊了,这人是我们陈家的人,也就是说他是我的祖宗?
  难道我初见他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意,肯定就是因为他是我祖宗。
  “你是陈家哪一辈儿的人?”我呐呐地问道。
  幽谷老人瞪了我一眼,道:“我发现你这孩子还不是一般的爱管闲事!你怎么对所有的东西都这么好奇?”
  “你说你是陈家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辈儿的?”我沉着了一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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