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与君姓同

  20.与君姓同
  那日之后,伊莲娜再没见过海军,但海军也没有发布她的通缉令,或许是顾念父亲曾经的功勋,毕竟海军遗孤却跟随在海贼身边,对于海军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以那个被纽盖特称为“佛之战国”的男人为首,他们默许了伊莲娜留在莫比迪克,留在白胡子的身边——即使伊莲娜是海军的遗孤,即使他们似乎无比痛心。
  后来的那些年,伊莲娜的生活很平静,那日无人岛上的一切似乎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改变,她的父亲究竟是死在洛克斯手上,还是如同她曾以为的,死在海军内部龌龊中?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知晓真相的人,能告诉伊莲娜孰是孰非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当年。
  即使她再相信洛克斯和佐伊对她的爱,仍不免感到迷茫和痛苦。
  爸爸,如果你还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伊芙真的、真的,很想你……
  莫比迪克上的日子比洛克斯海贼团也不差多少,没了佐伊和洛克斯叔叔他们,但纽盖特和怀迪贝对她予取予求,无有不应,衣食起居都要过问,生怕她哪里过的不好。
  这些年,无人岛上的所有,伊莲娜没有再提过一字半句,白胡子也体贴地不去过问,只有他自己知道,伊莲娜仍然会从梦中几番惊醒,迷蒙着窝在他的怀里才能再度安然入睡。
  每当那时,白胡子就会想起无人岛的事情,想起佐伊的托付,想起伊莲的生父,想起那天岛上、少女的决绝,还有出自少女口中,“爱德华·伊莲娜”的名字。
  他不知道伊莲当日有多少是被战国刺激的赌气,但他的心确实为此而动。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把自己的姓氏冠在所爱之人名字的前头,这是莫大的诱惑;白胡子明知自己一步步沦陷,却无法挣扎,他放纵自己沉溺在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里的全心信赖和欢喜中,却又守着雷池,不敢有分毫逾越。
  光阴常无踪,词穷不敢道荏苒。
  年岁如掌中沙,抓不到,留不住,也未曾给伊莲娜留下任何痕迹,她的生长紊乱再没发作过,而是像个寻常人类一样,开始一点点、一岁岁的长大、长开。
  怀迪贝难得清闲,倚在船的围栏处眺望远方的大海。有一件事困扰她很久了———老爹明明是喜欢伊莲的,船上的暧昧气氛明显到伊莲那个迟钝小笨蛋都开始有所察觉,新上船的小子们全都以为伊莲娜是老爹的女友,老爹为什么还是没有捅破窗户纸呢?
  明明那些海军都以为他们俩已经完婚了啊。爱德华的姓氏都冠到伊莲的名字之前了,老爹还死鸭子嘴硬说亲人也可以冠姓啊。
  呵,男人。
  其他小子不知道,怀迪贝还不知道吗?伊莲自己可是有姓氏的,船上那么多小子,也不见哪个就冠上“爱德华”的姓氏,老爹明明平常对血缘姓氏都看的淡,现在这么刻意强调,不是因为男女情爱的冠姓她都不信。
  怀迪贝叹一口气,虽然她也觉得老爹最后和伊莲看对眼显得老爹很禽兽,毕竟两人相差的年龄有点大,但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伊莲自己都没意见,这又关乎老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乐于撮合;可为什么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老爹还能这么犹豫不前的?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另一边的白胡子也正在为此发愁。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身旁的伊莲娜低头读信,乌发随意散下,那缕白发俏皮的跳了出来,正与白色的发带相映。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每一刻都觉得她如此美丽,足以匹配得上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海贼喜欢的从来要得到,这是他们掠夺侵占的本性。白胡子并不是对一件确定的事情举步不前的人,也不会拒绝骨血里的占有欲;可越是心爱,才越是为她打算,越是难以靠近。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年岁,誓言,佐伊的托付,甚至是凯多和伊芙的白发之约……
  白胡子清楚地记得,伊莲是有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的凯多在年龄上与她才正相配。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情真,哪一点不是优势?
  凯多的实力也并不弱,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在大海上留下自己的故事;这样的人,不才与他们的掌中珠相配吗?而白胡子应该做的,就是像佐伊一样,养育好伊芙,把她交给能照顾她终生的人。
  白胡子在怕什么呢?是凯多?还是伊莲提起凯多时欢欢喜喜的样子?是年岁?还是佐伊先生的托付?
  “纽盖特。”伊莲娜看完信,抬头喊他,满是笑意。
  “嗯?”
  “史基在信上说他见着罗杰了,但罗杰跑的太快被他溜了;罗杰也说撞见史基了,但海啸把他们分开了;”伊莲娜实在是好笑,又忍不住在眉间泛上轻愁。两人的来信口吻轻松,打量着她不知道前些时日飞空海贼团和罗杰海贼团的交战吗?
  这场海战必然要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伊莲娜轻叹,在洛克斯海贼团的时候,史基就没有遮掩过他的那些小心思,但洛克斯海贼团本就是其心各异,表面粉饰太平,叔叔和佐伊压根不在乎,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事,史基的野心根本不是事情。
  白胡子则要想的更深,史基信任于洛克斯的力量,折服于佐伊的智慧,而如今没有了当年的辖制,他的野心只会更加膨胀,这些年规模越发庞大的飞空海贼团就是证明;白胡子对史基的野心没兴趣,只要不闹到他这里来,他也乐于相安无事。
  唯一叫白胡子犹豫的还是史基对于伊莲的态度。
  洛克斯海贼团在神之谷一战后解体,干部们各奔四方,创立了自己的海贼团。当年知道是白胡子带走了伊莲的干部不算多,玲玲和凯多,史基,王直,就再没有了。
  夏洛特·玲玲从当年起就格外喜欢伊莲,连自己的儿女似乎也越不过这份喜爱,这些年来,书信年年不断,邀请伊莲到托特兰玩,但因为伊莲不太愿意离开莫比迪克而没能成行,玲玲很是惋惜,并把这些归罪到了白胡子头上。
  值得一提的是,早年她似乎也想过撮合卡塔库栗和伊莲,但被佐伊先生一口回绝就就没再提过;白胡子海贼团和BigMom海贼团这些年也有过交战,但也就是那样,双方都有默契地避开了伊莲,尽量不将血腥展露在她面前。
  虽然不太清楚那家伙的过往,但玲玲自称佐伊先生对她有重恩,从当年就格外尊敬佐伊先生,对于佐伊离世前唯一的牵挂——伊莲,如此在意是再正常不过的。
  白胡子没有阻止玲玲和伊莲的接触——这也算是当年的洛克斯干部们无言的默契,谁也不能向海军透露伊莲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和伊莲的接触。
  王直似乎是接手了蜂巢岛,继续经营,比起其他人动静小的多,只有每年伊莲生日时雷打不动的问候书信证明着他还记得当年洛克斯震怒时,伊莲出面救他一命的恩情。
  凯多当年虽然不是干部,但因为和伊莲亲近,作为实习海贼而被佐伊看重栽培,玲玲把他当做弟弟,希望姐弟能够一起为佐伊效力。神之谷一战后,大家各奔东西,凯多在近几年也不断招募新伙伴,实力逐渐庞大,百兽海贼团的声名也流传开来;哦,凯多还捡了一个叫“烬”的小子来和马尔科争宠,他们家不死鸟当初可是被气的不轻呢。
  玲玲对于佐伊的信义和尊敬,凯多与伊芙的两小无猜、年少相伴,王直欠伊芙的命,都决定了无论将来白胡子海贼团如何,对于伊莲来说,他们都算得上安全。
  唯有史基,白胡子在犹豫。
  史基工于心计,够冷酷够果决,和伊莲最多的情分就是那几年;不像玲玲习惯了疼爱伊莲,不像凯多总是在伊莲面前无条件让步,也不像王直,欠下的是自己的命。
  玲玲疼爱伊莲,所以哪怕伊莲不去托特兰,她也还是常常写信,派儿女们来送新研发的甜点。
  凯多年少慕艾,情分真切,所以会因为伊莲闹小脾气的两句话辗转反侧,还会把捡来的烬带来给伊莲看,意图让烬取代马尔科在伊莲心里的地位。
  王直当年被伊莲几句话从洛克斯手下救下,他一向重恩义,不来打扰、不透露当年的过往,就是他对于伊莲无言的关爱。
  史基和他们不同,他也写信,也口吻亲昵,表面上对伊莲还是当年模样,甚至是打着怀念佐伊的名号态度更热切几分,可白胡子总是觉得他心里有鬼——可能另有算计,也有可能是打着把伊莲从他这里带走的主意。
  白胡子始终忘记不了当年伊莲和夏洛特反目的事情,怀迪贝的发圈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点燃那把火,让整个事情超出控制的,是史基。
  伊莲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夏洛特们一句不好,怀迪贝也只是把事情放在了他面前,等待他的处理;是史基把所有的事情搅混了,直接一箩筐地倒在了佐伊面前。
  史基从始至终都知道佩罗斯佩罗处理方式的隐患和夏洛特们的抱团,伊莲受的委屈他清清楚楚,却就那么放任,甚至借此偶尔扮个好人,谋取伊莲对他的好感和信任。
  同样是史基,在发觉事情已经闹到白胡子这里,恐怕遮掩不下去了,然后先发制人,把事情报告到了佐伊那里,并借夏洛特们对于伊莲的排挤挑拨佐伊对于玲玲的信任。
  玲玲发现的时候简直气疯了,但对史基动手无异于对佐伊的处理有异议,她只能忍耐下去,狠狠给史基记了一笔;而史基则借此得到了佐伊更进一步的信任和洛克斯的青眼。
  当然,史基撼动不了玲玲在佐伊那里的地位,他只是借此谋取了一些小利益,在佐伊和洛克斯手里拿到他要的东西。
  正是这样的史基,却能在之后亲昵地抱起伊芙,用飘飘果实带她上天飞翔,逗伊芙开心;这是何等的冷酷和双面,白胡子为此极其警惕他,明谋他不怕任何人和他抢伊芙,但史基这种明暗并行的才叫他心怀警惕。
  终究都是各怀鬼胎……
  如果不是因为佐伊先生,如果不是都在害怕佐伊先生留下后手防备他们,如果不是白胡子够强,怕是早都撕破脸皮。
  白胡子拍了拍伊莲娜的肩,“史基应该吃了教训,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找罗杰的麻烦。”
  “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伊莲娜揉了揉脑袋,“上回见还是在库洛卡斯那里拿药呢。”她轻笑,“库洛卡斯挂念拉布,始终没有同意上罗杰的船,你也知道罗杰的个性,库洛卡斯被他烦得要死。”
  白胡子“库啦啦啦啦”地笑,“难得看他这么吃瘪呢。”他想了想,“又快到你去双子岬复诊的日子了吧?”
  伊莲娜点点头,“库洛卡斯来信催了,过两天就启程。”她靠在白胡子的腿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信件。“玲玲说今年会有个惊喜给我,让我好好期待;凯多又被抓了,这回的回信是烬写的,反复越狱这么好玩吗?”她嘀咕着,“真是的。”她仰头,笑意盈盈地看白胡子,“纽盖特,要不下回我们捡个小厨师回来吧?”
  “都随你。”白胡子纵容而无奈地看着她,那头,马尔科和萨奇靠着比斯塔辨认唇语。
  “伊莲娜说要老爹捡个小厨师?”比斯塔不太确定,马尔科恍然大悟,“是因为上回没能复刻成功的那个甜点吗?”他给刚捡回来的萨奇科普:“bigmom听说过吗?老爹的旧识和对头,喜欢给伊莲娜送研发的私家甜点,上回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一款特色的蛋糕,伊莲娜很喜欢,但没能复刻成功,伊莲娜还挺喜欢那个甜点的来着。”他摩挲着下巴,“要不今年伊莲娜生日送那个蛋糕好了,刚好复诊完回来能赶上。”
  萨奇的面包头上出现明显的问号,“复诊?”
  比斯塔解释:“伊莲娜身体不好,每隔一年或者几年都要去一趟双子岬找库洛卡斯医生复诊;根据调养情况决定用药,前两天怀迪贝接到信,估计是又要去了。”
  萨奇似懂非懂的点头,“马尔科不是有治愈的火焰吗?”
  菠萝头少年显而易见地沮丧下来,“青炎只能暂时缓解弱症,不能根治,调养还是要靠医生。”不然伊莲娜就不用经常往外跑了,他现在的医术还远远比不上库洛卡斯。
  那边,正在和伊莲娜说话的白胡子笑意浓了一些,压低声音,“马尔科那几个小子正在让比斯塔用唇语判断我们在讲的话。”
  伊莲娜抬眸向瞭望台,比斯塔清楚地从她放慢的唇语里判断出了内容:“最晚到的今天刷甲板。”他脑子空白地解读了这句话。
  马尔科和萨奇俱是一愣。
  白胡子看着伊莲娜张张合合的唇,一个想法抑制不住浮现脑海,伊莲的唇也许很适合亲吻;虽然这样想,但他面上笑的一如往常,“那几个小子怎么见了鬼一样跑过来?”
  少女支着下颚,笑意吟吟,“没什么,就是跟他们说,最晚跑过来的今天刷甲板。纽盖特,要梳头发。”她待他总是这样亲近,习惯撒娇。
  白胡子把她从膝盖上捞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在怀里,随手捞起一旁的木梳一点点梳理着那头乌发。
  佐伊死后,为伊莲梳头发的责任也随着人一并交给了他;梳头发是个难题,就如同当年佐伊守宝不自盗,如今白胡子谨守雷池,美人在怀却要坐怀不乱。
  一抹青色闪过,马尔科占着不死鸟的飞翔便利头一个扎在伊莲娜怀里,卖萌傻笑,“伊莲~不要刷甲板……”
  比斯塔仗着剑客的反应神经,领先萨奇一段距离停在了白胡子身前。“伊莲,我不是最后!”
  萨奇哭丧着脸,“伊莲……”他不要刷甲板……
  伊莲娜揉着怀里的不死鸟,挨个敲了敲脑袋,“唇语?偷听?当你们老爹的见闻色是摆设呀。”马尔科知道她不喜欢有人偷听谈话,只能乖乖认错,“我错了~伊莲~再也不偷听了,别刷甲板行不行……”
  “要听就光明正大听,不要带坏萨奇。”伊莲娜揉了揉萨奇的面包头,抚平他的不安,青蓝色眼眸中多有笑意,伊莲娜坐回白胡子怀里,任由他继续梳理头发,“刷甲板或者削土豆,自己选吧,小实习生们。”
  偷听被抓包的三个人都哭丧着脸应下,老爹“库啦啦啦啦”地大笑,对他们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等我过两天没在船上,好好听怀迪贝的话,不要惹祸,好奇心收敛一点,纽盖特就一个人,看不住你们一群小皮猴。”伊莲那个照常嘱咐着,这一次的离别,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来回也只有那些时间,莫比迪克是伊莲娜的家,浮萍的根始终被白鲸牢牢护在嘴里。
  萨奇刚刚被捡回来不久,还很依赖伊莲娜,“伊莲会去很久吗?”
  “不会很久的,只是例诊而已。”伊莲娜在萨奇脸上吧唧一口,看他红了一张脸。
  头上冒烟的萨奇结结巴巴,“那,那,伊莲回来,我把复刻的蛋糕给伊莲做生日礼物……伊莲会喜欢吗?”他又补充,“我们三个人的礼物。”
  在萨奇的视线里,伊莲娜笑起来,那双漂亮的青蓝色眼眸是如此令他感到安稳和欢欣,“我很期待,萨奇。”
  新捡回来的萨奇就像马尔科当初一样,满身狼狈与不安都尽数在伊莲娜的笑容和眼眸里化去,从此注定了人生的命途。
  萨奇无比期待蛋糕的完成和伊莲娜的回归。
  然而伊莲娜这一去,就是一年有余。
  当萨奇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刻苦钻研,终于完美复刻并且改良了马尔科和比斯塔描述中的蛋糕,但当他抱着蛋糕送去给老爹试吃时,老爹却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头,向他们宣布:“伊莲去了托特兰,还不知道归期。”
  怀迪贝转着笔,和他们解释,“BigMom在双子岬堵人,带走了伊莲,伊莲留言说会暂时去一趟托特兰做客。”
  她倒是不担心玲玲会对伊莲不利,可是想起夏洛特那一对兄弟,仍不免烦躁。
  “老爹,你能不能争气一点?”怀迪贝恨铁不成钢啊,“伊莲今年十七了,十七了!你们都在住一间房多久了?”
  “海军都以为你们结婚了啊!”这位白胡子的长女几乎都要拍桌子了,靠着对老爹最后的敬意勉强克制住自己。
  白胡子尴尬地低头,看自己的酒碗,其他人也不敢吱声。“伊莲还小……”
  还小?怀迪贝会信他的鬼话?
  “您跟我们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伊莲这么多年没搬出您的房间,我不主动说!您也从来没跟我主动提过。”打量着她不知道老爹肚子里那些小九九是吧?
  “BigMom可是一直想撮合卡塔库栗或者佩罗斯佩罗,真叫他们得逞了,您后悔都没地方去。”怀迪贝眼神幽幽,“您要不是我老爹,我头一个反对的就是您,我事先说好,要是伊莲移情别恋,我第一个帮她搬房间,准备嫁妆,到时候人真的嫁出去,不回莫比迪克了,您就是空虚寂寞冷也别来找我哭。反正我是劝过您了的。”
  啊,今晚的月亮真不错。
  白胡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长女。
  激将法失败。怀迪贝扼腕叹息。
  直到一年后,御田带着天月时上船,这份叹息变成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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