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借口。”
  席悯声线肃冷:“你可以不为家族,却不能不顾小家。你肯开口求我救‘他’,自然早做好了觉悟。你是席氏嫡长,八十个世界的未来管理者,被敌手当面夺去所有物,无能为力失了小家,甘心吗?情愿吗?”
  甘心吗,情愿吗?
  这六个字如千吨重铁,捶打在席莫回心头,震得他心神动荡,喉间泛上一阵血的腥甜。
  当然不能甘心,不能情愿!
  “席莫回,你该感谢命运给了你反击的机会。如果你不是我席悯的儿子,而是一介普通人,你连哀叹的资格都没有。”
  席莫回抿紧唇不出声。
  席悯用咒术风干手机,塞进儿子大衣口袋里,淡淡问:“是和我回去,重振旗鼓,还是安于现状,就此放弃?”
  席莫回扬起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夜晚湿冷的空气灌进嗓子里,刺痛地哑了声音:“我回去。”
  时隔六个月,再次踏入席氏七层塔,心境大有不同。
  他出走之时,满怀恨意,觉得天道不公,世道苍凉,没有一个世界能留他驻足;回来时,踏进朱红色的楼阁,想的是梦境中的外乡人怎样日日冒险爬到他窗前,以后的以后,他们又会在这里留下怎样的生活痕迹。
  这个长久被他视为囚笼的地方,第一次褪离了灰败的颜色,在他眼中重现辉煌的色泽。
  既然无法脱离囚笼,就成为它的主人,利用它,凌驾它之上。
  席悯站在他身前,同他一起共同仰望这座传承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她似乎看透了席莫回的想法,说道:“曾经,我也不愿回到这座楼里。”
  但在那之后就不同了。她有了小家,需要一个安全的港湾,保证她的爱人与孩子不受侵害,她才发现,这世上没有比云海穹宫更合适的地方。
  她经历了思想的改变,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认识到这一现实。
  往往,厌倦的一样东西,最终会是你最不可或缺的。情感与现实需求相悖时,就要学会妥协和变通。
  如同云海穹宫,如同席氏的势力。
  席莫回或有所感,在回廊穿梭时一直在出神。
  进到楼里,已经快凌晨四点,杜阅澜穿戴整齐在堂厅等他们,见到两人时,眼睛亮了亮。
  “回来了。”
  “嗯。”席悯脱下外套,杜阅澜自然地接过去,正要帮她摘下手套,忽然瞄见了左手手腕处焦黑的皮肤。
  “怎么回事!”杜阅澜声音一紧,捋起她的袖子,不仅是手腕,侵蚀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肘弯,表皮细嫩的地方已经呈现焦炭化,触目惊心。
  席莫回站在门边,也将他母亲为了救他受的伤看在眼里。
  席悯口吻平和,仿佛事不关己,“无妨。我对上了方未兴,没做准备,挡了一招。”
  当时情况危急,主脑打定主意要处理掉席莫回,下的是七分力的杀招,席悯赶到时根本来不及做多余的反应,废了半只手,挽回儿子一命。
  “方未兴!”杜阅澜念着这三个字,其中含着有多少恨多少血泪,只有他和席悯知道。“那已经变成他的世界,不是你主场,你贸然去挡……是不是为了……”
  杜阅澜转向席莫回,席莫回垂下视线。
  他以为是母亲不愿意去救,原来席悯出场就为他受了伤。带伤和强敌硬战,确实不明智。
  席悯发话道:“明早十点,到我书房来。”她这话自然是对儿子说的。
  “拿些伤药来,随我进屋。”这话是吩咐杜阅澜的。
  席莫回一个人回到房间,在六个小时里难以入眠。席悯猜到他会如此,早让厨房备好了清茶,等长子进到书房,佣人就送上了茶,给他聚精提神用。
  “想好了吗,有什么打算?”
  席莫回悄悄瞄了眼母亲的左手,那里包上了纱布。
  席悯抿了口茶,杯底轻轻磕在杯座上。这是一个讯号。
  席莫回在身侧缩紧手指,语气坚决:“我暂时不会举行仪式。”
  “不举行仪式,天道就无法授予你神格。”
  “我知道……拥有神格会实力大增。但是,”席莫回注视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仪式中必须和‘祭品’发生关系。我的祭品只能是他。”
  “可以使用替代品,这不是问题。”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原则问题。”
  席悯掀开眼帘,仿佛不近人情,反问他:“原则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性命……”
  “所以你该清楚自己的选择。”
  席莫回将膝盖上的布料攥成一团,轻轻摇了摇头,抬起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片灰烬,“母亲……我不能。”
  性命重要,但失去了原则,他将不再是自己。
  席悯重新端起茶杯,嘴唇贴上白瓷,在水入口前忽然停住,似有若无地叹了声。
  “也有两全的办法。”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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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虐呀这章
  本来这章写了个温情版,后来想想不符合席麻麻人设,删光了又重写了现在的版本。
  席麻麻很爱美美的,不是故意不救,是当时情形不适合打架,打的话也有可能再波及受伤的小美丽。况且麻麻根本不知道那是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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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灵魂拷问
  灵魂是什么?
  这个拷问看起来似乎很神秘, 没有寻求解决的途径。
  但如果将实在的躯体和捉摸不透的灵魂比作铁屑和磁场, 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途径。
  灵魂驱动躯体, 就如同磁场吸引铁屑。灵魂不发生作用,躯体也会静止不动。
  曾有研究表明,精神是真空能量的虚拟震荡作用, 灵魂则是“震荡”在时间和世界上的反应。
  方未兴支持并发展了该理论, 将其引申到“分离灵魂与躯体”的领域。
  不论三十年前有多少同行和业界质疑他看似胡言乱语的研究,他最终成功了,拿自己当了第一个实验品, 并得到了完美的实验成果。
  方未兴,或者说方如, 立于伸出的看台之上,向下藐然俯视。
  让肉/体不断受损,灵魂受到肉/体影响产生震荡, 逐渐和契合的躯体间出现缝隙,失去粘连, 最终损坏脱离, 留下纯质的躯体。
  它的过程看似与“死亡”相同,但又存在着巨大差别。
  差别在于, 死亡后的灵魂和躯体还有着微妙而不可切分的联系,“震荡分剥”后得到的是干干净净、不含杂质的躯体。
  方如对“死亡”抱有同怜心,对“震荡剥离”却持有绝对理性观点。
  这是他的第二场实验, 于世界, 于人类, 于abo世界观有着长远重要的意义。
  他是如此笃信着的。
  悬挂在露天竞技场上的铜制大钟敲响三声,咚——咚——咚。
  炎热的天气将下面浓重的血腥味逼了上来,直冲天外。听到钟声的人们犹如被死亡的丧钟炸裂,掀起了新一轮的厮杀。
  空气沸腾,胀热,干涩得腐朽着皮肤,汗水流到枯竭,血液泼洒冷却,踩着他人的尸体,没有人敢放松大意,因为,下一秒被桓修白拧断脊椎的可能就是你。
  离结束只剩下十五分钟,场上还剩下五十二人。
  之所以能如此精确报出人数,是因为他一直在心中计数。
  五十……四十七……三十六……
  二十二……十五……八,七……
  四……二……
  他麻木地捏断最后一人的脖颈,随手丢在地上。
  一。
  最后一道钟声响起,他作为场上一千人中最后一人,再次于今天活下来。
  他曾经大汗淋漓,在热气的烘烤下全部蒸发,突然放松的肺部急剧抽入空气,他像个破了个风箱,呼,呼,哈,哈,地喘气。
  ——你很棒,阿桓,夸你。
  桓修白恍惚中听到了这句真诚的夸赞,溅满了别人干掉的血的脸浮现出一丝柔情。
  我活下了,今天。
  他扶着墙走向门口,每走一步,断裂的腿骨都发出嘈杂的声响,咔咔嚓嚓,听得他心烦不已。
  那扇一天只会打开两次的门为他开启,他已经习惯在黑暗中行走,而不用摸索。他刚来的第一天,因为四处摸索确定环境吃了不少苦头,到现在脚跟上刮掉的肉还没长好。
  如果被席莫回知道,一定又会生气了吧。
  他回想着他们那次在浴室里的争吵,感到一股久违的生机注入破烂的躯体。
  断断续续地喘着息,他走到了走廊尽头,裸着的脚趾触到一块织物,他心中涌出一股悲哀的安心——他的休息地到了,今天结束了。
  墙壁上粘着一块洗手台,他摸到它冰冷光滑的外表,打开水龙头,先将双手冲洗干净,再用毯子擦干指腹,为了确保感觉不出错,他一般会擦三遍,再等五分钟。
  等双手恢复洁净和干燥,他才窝进墙角,面对角落跪下,曲着腰,将手指按在大腿根上。
  没有流血,是干净的。
  再往深处确定一下,还好,也没有迹象。
  他松了口气,额头抵在墙壁上,缓缓舒着气息。
  这番奇怪的举动也是逼不得已,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每日经历大量剧烈运动,肌体创伤,唯一能用来确定受精卵状态的方法,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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