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顾言沣分明就是计算好了要给她惊喜,偏还要装作不经意,那她就不说破吧。
姜觅打开程双双留下的箱子,发现里面只有几根小仙女烟花棒。
“就这么点?”姜觅怔了怔,抬头找程双双。
顾言沣到底名气太大,这种时候外面人又多,怕他们被发现,程双双和卓俊没走远,就在附近。
程双双注意到姜觅的动作,忙走过来,瞄了顾言沣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是顾老师说的,保护环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姜觅:“……”
顾言沣:“……”
以前怎么没发现程双双这么实诚?
意思意思……也不用只这么点意思吧?这是成年人放的烟花?哄小孩的吧?
“仙女棒,特别适合觅觅。”卓俊强行替程双双解释。
“那何必拿这么大一个箱子装呢?害得我以为有好多好多,算了,这样的话,你俩就别想放了……”姜觅数着里面的仙女棒,煞有介事地说,“我跟顾老师一人分三根。”
卓俊忍不住吐槽:“你当是上香呢?”
“上什么香?”姜觅瞪他一眼,“许愿。”
“还有这说法?”卓俊笑着道,“是不是在你们小仙女的世界里,每一个节日都可以许愿?”
“对啊,我每年都许愿,特别灵。”姜觅说着,分了三根仙女棒给顾言沣。
然后从剩下的三根里,挑了两根出来,准备分给卓俊和程双双。
但她刚拿起来,就看到顾言沣已经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根,还很认真地说:“送你们一人一根许愿棒,旁边玩去吧。”
卓俊和程双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懒得吐槽了,转身就跑。
姜觅于是将手里的烟花棒再分给顾言沣一根:“这样正好。”
顾言沣摇摇头,没接:“我只有一个愿望。”
“好吧。”姜觅也不坚持,把烟花棒放回去,“等到了零点再放。”
她乖巧地站在旁边,等着零点到来,居然是真的很认真。
顾言沣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有什么愿望?”
“不能说。”姜觅摇摇头,“说了不灵。”
“怎么会?”顾言沣说,“不说出来,谁能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当然要说出来才灵。”
姜觅眨眨眼:“那就等会儿再说吧。”
寒风萧萧的冬夜里,顾言沣一颗心都快化了,随意找了个话题:“今天晚上你们吃了什么?没出什么事吧?”
“虞白不在,没人搞事。吃的可就多了……”姜觅给顾言沣表演了一个“报菜名”,忽然顿了顿,“我觉得,贺叔叔今天有点奇怪。”
“他怎么了?”顾言沣问。
姜觅转头看他:“你不觉得,他会来陪剧组过除夕,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全是新人的剧组,他来干嘛?”
“他就是来看你们的。”顾言沣并不奇怪,“我没和你说过贺叔叔家的事情,他……其实很怕过年。”
姜觅“啊”了一声:“为什么啊?”
顾言沣轻轻叹息:“贺叔叔刚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有个哥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长大,兄弟俩关系很好。后来哥哥结婚了,嫂嫂对他也很好,一家人生活特别幸福。贺叔叔那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快快长大,挣钱回报哥哥嫂嫂。再后来,贺叔叔的嫂嫂生下一个孩子,全家人都喜欢得不行,就是孩子身体一直不好,总在生病,让他们很是担心。医院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一家人非常无奈,只能加倍呵护。”
现在贺家只剩下贺韫庸一个人,可见不仅那个孩子,连贺韫庸的哥哥嫂嫂也出了意外。姜觅想到今晚贺韫庸抽烟时身上那浓浓的颓丧感,心脏跟着揪了一下。
“那年春节,贺叔叔的嫂嫂听说青灵寺很灵验,带着孩子去上香。贺叔叔的哥哥因为公司的项目出了点意外,没能陪同,是贺叔叔陪着去的。”顾言沣望着遥远的天边,半晌才道,“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孩子丢了,贺叔叔的嫂嫂受不住打击,有一天出门去找孩子后就失踪了。他哥哥去找嫂嫂,也是一去不回,自此音讯全无。而那时候,贺叔叔刚读高三,他甚至还没成年。”
这样算下来,贺韫庸其实才三十多岁,心衰催人老,之前姜觅一直以为他有四十了。而且,贺韫庸三十多岁,一直单身,显然是家庭原因,或许是不敢或许是惩罚自己……姜觅鼻尖发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那也是青灵寺后来沉寂十几年,几乎要闭寺的原因。丢了孩子,寺庙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也证明所谓的菩萨保佑,都是假的。”顾言沣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有满满的感叹。
姜觅同样不知道,她只觉得好难过:“所以,贺叔叔是怕一个人过年,才想混在人群里?”
“不仅仅如此。”顾言沣转头看着她,“如果大贺叔叔的那个孩子还在,大概跟你们差不多大……我当时还在上小学,算起来,差不多19年前的事了。”
姜觅想到今天晚上,贺韫庸格外慈爱的眼神;想到那些新人演员去敬酒,他一概来者不拒;想到他明明不喜欢包厢里吵闹的气氛,还是非要进去……可能其中不知道哪一个的眉眼跟他的故人有些相似,也可能不知道谁无意中一句话就勾起了他或幸福或无奈的回忆。
“顾老师……”姜觅忍不住了,转身抱住顾言沣,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哽咽。
顾言沣轻轻回抱住她:“别这样,让卓俊他们知道了,还以为你爱上了贺叔叔,想给我戴绿帽子呢。”
姜觅本来满腔哀伤,被他这样一说,顿时哭笑不得,悲伤倒是散了一大半。
“你说什么呢?就不能让我好好哭一哭?”姜觅锤了下顾言沣,推开他揉了揉鼻子。
顾言沣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拆开抽出一张递过去:“别担心,贺叔叔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姜觅擦了擦脸,倒是相信他这句话。
按照顾言沣所说,跟亲人失散的时候,贺韫庸还未成年,就算贺家有很多家产,他一个孩子要守住也不容易。可贺韫庸不仅守住了,还将乐果经营成顶级娱乐公司。
他的确没那么脆弱,可越是坚强的人,心里的伤往往越痛,只是他们不会轻易展现出来。贺韫庸是这样,顾言沣其实也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叫他‘叔叔’吗?”顾言沣又说。
姜觅猛地醒悟过来,“叔叔”这个称呼,对贺韫庸来说,其实是一种伤害吧?
姜觅脸色一白,她莽莽撞撞的,竟然主动叫了。
“我跟你说这个,可不是让你自责的。”顾言沣看出她的脸色变化,揉揉她的头发,“贺叔叔之前有点自虐倾向,总想听我叫叔叔。现在……你知道吗,《小仙女》这部剧,其实有原型。”
姜觅脸色更难看了:“是贺叔叔的哥哥和嫂嫂吗?那我乱改剧情,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后悔得很,几乎要跳起来。
“因为不重要了。”顾言沣说,“这个剧本,贺叔叔写了很多年,但一直不敢拍,因为这个剧本代表着他的心结。他说过,哪天他敢拍这部剧,就说明他放下了。他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拍。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让他放下了心结。”
姜觅还想说什么,顾言沣又道:“心结放下以后,这部剧就变成了一个商品。贺叔叔从来没想过要把这部剧拍来收藏,因此这部跟他投资的所有作品不会有任何差别。因为无论多贴合的演员,也不会是贺叔叔的哥哥嫂嫂。所以,只要大家认真演了,贺叔叔就满意,你明白吗?”
姜觅明白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因为贺韫庸亲自去学校选角,他重视这部剧,过年来跟大家一起吃饭,其实就说明他并没有真正放下。
“你提的建议,我们跟贺叔叔说过,他自己很喜欢。因为原来的男二是个工具人,现在的男二,才真正有了思想和灵魂。”顾言沣继续道,“还有‘叔叔’这个称呼,他说……你叫他‘叔叔’的时候,他能从中得到慰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讲道理,他看你第一眼就觉得面善,所以你能让他放下心结。因此,你不需要内疚,更无需刻意照顾他的心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姜觅点点头。
“十、九、八、七……”
远处传来很多人一起倒计时的声音,顾言沣找出打火机:“准备许愿吧,要出声哦。”
他替姜觅点燃了烟花棒。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姜觅闭着眼睛,认真地说:“第一个愿望,希望费阿姨早点醒过来,把顾老师的妈妈还给他。”
顾言沣正在点自己手上的烟花棒,闻言微微一怔。
“第二个愿望……”姜觅迟疑一瞬,“希望贺叔叔的哥哥嫂嫂还有……”
她转头,闭着眼睛问顾言沣:“是侄儿还是侄女?”
“侄女。”顾言沣说。
“第二个愿望,希望贺叔叔的哥哥嫂嫂和侄女都还好好地活着,某一天突然就回来找他了。”姜觅继续道,“第三个愿望,希望爸爸妈妈无论在哪里,都要健康快乐地生活。”
她许完愿,一睁开眼就发现顾言沣正深深看着她。
“怎么了?”姜觅有点奇怪。
“为什么要把你自己的爸爸妈妈放在最后?”顾言沣问。
“愿望排名不分先后。”姜觅孩子气地说了一句,然后才笑着解释,“因为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的。所以,我许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她说完,看见顾言沣的烟花棒还没有点燃,催道:“都12点了,你快点啊。”
顾言沣点燃烟花棒,在一片欢腾和满天绚烂中,轻声道:“我的愿望是:姜觅的所有愿望,说出来的和没有说出来的,都能实现。”
第73章 073
姜觅的确有个未说出口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够追到顾言沣。临时换成了跟贺韫庸相关, 一方面是原来的愿望没法直接说给顾言沣听。另一方面她也是真心希望贺韫庸能找到自己的家人,至于追顾言沣,她决定靠自己, 不靠许愿。
她不知道顾言沣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有点心虚:“你怎么知道我还有愿望?”
顾言沣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 你大概不止三个愿望。”
她说要许三个愿望的时候, 还不知道贺韫庸的故事。
所以, 贺韫庸相关那个愿望,是临时加上去的,那自然就还有一个愿望,没来得及说出口。
虽然许愿这种事情看着略显幼稚,也不大可能许个愿就真的能实现, 否则大家啥事不用干, 每天都专门许愿了。
但是, 对许愿的人来说, 那是她最真挚的祝福。
姜觅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 就愿意在这种特殊时候把祝福让给贺韫庸,可见内心有多柔软。
真是个可人疼的小姑娘。
“为什么这话听着, 好像我很贪心似的?”姜觅皱着眉头嘀咕道。
顾言沣神色微动:“其实,你可以贪心一点, 漂亮的小姑娘就该有特权。”
“顾老师!”姜觅从顾言沣这句话听出了他在撩她的错觉,怕自己多想, 嗔怪地喊了他一声, 故意义正言辞地说, “你这三观不大正啊。”
“三观本就无所谓正不正。”顾言沣顿了顿, 纠正道,“那这么说吧, 漂亮的小姑娘,可以在我这里享受特权。”
姜觅撇撇嘴,不是很开心:“那么多漂亮小姑娘,你的特权够吗?”
“可以不是一定。”顾言沣说,“给谁享特权,决定权在我手里。”
“狡猾。”姜觅吐槽道,不想跟他继续争论这个问题,转头去看满天烟花,“好漂亮啊。”
顾言沣说:“如果你想放……”
“不用,反正不管是谁放的,我都可以看到。”姜觅挥挥手里已经燃尽的烟花棒,“我有这个就够了。”
两人并肩看了一会儿,放烟花的人渐渐少了,一阵寒风吹过,姜觅无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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