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

  自从她进了王府, 就翻着花样的作, 先是嫌弃给她准备的房间太小, 又嫌弃丫鬟伺候不周,一会儿又说临安的饭菜太淡不合胃口,一会儿又说临安太过闷热要建个地窖避暑。
  皇上只是要她暂住三个月了解王爷,并没有说让她长期住下去的意思,她倒好,完全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
  更可气的是这位二小姐眼看青蝉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处处针对她,说她只是一个败将的女儿, 一家寄居在王府,脸皮太厚。这些话不仅当着青蝉的面说, 还当着沈将军和沈夫人的面说, 她只知道沈将军是个身体残疾的老将,却不知道沈夫人在朝中的地位,经常言语奚落, 害得沈家要向贺兰王妃提出搬到府外居住。
  贺兰王妃很生气, 沂王在临死之前曾经嘱托过,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沈家周全, 不仅因为沈将军曾跟随沂王征战沙场, 立下赫赫战功, 还因为他曾数次将沂王从敌人的严密包围中解救出来, 他也因此终身残疾。
  史二小姐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贺兰王妃的底线, 她在私底下气的很, 但面上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青蝉被史二小姐戳中要害,也觉得自己在王府地位很尴尬,整天以泪洗面,以前那个闯荡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竟被欺负到这种地步。
  慧心与我说起,气的直跳脚。趁着有事与贺兰王妃商量,将我也带了进去。她们在厅堂里谈事情,我便趁机溜了出来,按照慧心事先给我讲过的岳王府分布地图,悄悄地穿过月洞门,经过一个小院子,来到沈府。
  小院此刻很清静,我知道沈将军夫妇都有早睡的习惯,现在大概已经歇息了,只有角落的一个房间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我试着轻轻地叩响门。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听上去像是刚哭过一样,带着哭腔说:“谁呀?”
  我轻声的回应:“是我,青蝉,快开门。”
  青蝉闻声忙将门打开,拉我进门来,四下看看没人才放心的把门关上。
  “姐姐怎么来了?”
  “看你受欺负,心里过意不去,就来替你出出气了。”
  她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像是对之前的事情对我感到抱歉,但听到我说出这样的话,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慌忙起身,走到一边拭去眼角的泪,稳定了情绪才又回来,坐在我面前。
  “对不起,姐姐,我之前那样对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若我是你也会那么做的,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姐妹,没有抱歉不抱歉这样的话。”
  她抬头看我,眼圈红红的。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眼前先来解决一个棘手的人。”
  “棘手的人?”
  “史海棠。”
  “史二小姐?”
  “是的,这位二小姐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慧心私下调查了,她从小就被姑父送到东洋学习武术,又在西域学习几年幻术,是个了不得的人,我怕她呆下去会危及到整个岳王府。”
  “没想到这个史海棠这么厉害,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
  “真正的高手都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
  “说的也是。”青蝉拉着我的手,眉头紧锁的说道:“既然她这么厉害,姐姐要怎么对付她呢?”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明天一早带我去见见爹吧。”
  “哦。”尽管青蝉还是满腹疑虑,但看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眼乞巧节已经过去七天,眼下是正月十四,明天便是中元节,临安从古代便传下来一个说法,每年从七月一开始,逝去的亲人都会陆续寻找回家的路,七月十五一大早,家里敞开大门,迎接祖先回家。大家在院子里摆贡品,烧纸钱,给祖先们磕头。
  岳王府因为原属沂王府,虽然另立门户,但祖先的牌位还都在沂王府,所以祭拜祖先这件事还是要回去。中元节大早,贺兰王妃便带着一家老小,还有沈将军一家一同前往庆王府。
  史彩云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一大早已经把贡品和祭祀需要准备的东西一应准备好,整齐的摆放在院子里,火盆、值钱也都备的足足的,等贺兰王妃进来的时候,便可以开始祭祀了。
  沂王府所有的子孙和家眷按照地位和辈分有序的排列在供桌前,供桌对着供奉祖先牌位的房间,贺兰王妃带头叩拜,将贡品掐来少许放入纸钱里,铺在烧纸的盆里,火柴轻轻一点,纸钱便点燃了,但很快却又熄灭了,之后点了两次都是相同的情形。
  院里的老人慌忙上前查看,叽叽喳喳的分析半天,才得出结论,他们认为可能是祖先不满意今天的祭祀,如果满意的话,应该是纸灰漫天飞才对。史王妃有些慌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祭祀活动,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便不好了。
  大家跪在地上四下张望着,不敢说一句话,怕是哪里冲撞了祖先,这时摆放灵位的房间的门帘被风吹起,祖先们的牌位若隐若现,大家见势慌忙再次跪下,几个老一点的阿婆说,着看来是祖先真的生气了。
  贺兰王妃忙磕了三个响头,小心的看着屋内的情形。
  这时一个声音从灵堂里传出来,大家忙仔细聆听。
  “贺兰,你辛苦了。”
  贺兰王妃惊讶又惊喜的问:“王爷,是王爷吗??”
  年长的人也都听出那是王爷的声音,不由得彼此面面相觑,惊叹不已。
  “是我回来了。”
  贺兰想要起身去灵堂,却被一阵强大的气流推了回来,灵堂里的声音说道“这院子里有个人戾气很重,祖先们都被她挡着大门外了。”
  “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是第一次见到。”
  贺兰王妃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定格在史海棠的身上,这次参与的人中,只有她是新面孔,难道是在说她?
  史海棠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忙摇摇头否认,娇滴滴的,眼泪哗啦啦的流。
  史彩云虽然有意维护自己的妹妹,但在这严肃的时刻,也不好发作,只能小声地说道:“母妃,这件事......”她看向摆放牌位的屋子,有些怀疑。
  但贺兰王妃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沂王的声音,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忙叫人将史海棠请出院子。风波稍息,家丁继续拿来纸钱和火柴重新点燃。这一次,纸钱不仅燃烧了起来,而且漫天飞舞起来,像是先祖在告知后代,自己很满意这场祭祀。
  我躲在灵堂后面的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还好大家都没有跨进灵堂半步。在我很小的时候,时常跟着宫里的静默姑姑,她是一名很有名的占卜祭祀师父,她将毕生的绝学写成一部册子,让我随身带着,其中很多的东西在我人生的某些时刻起到了救命的作用,这一次也不例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子里的人都散了,摆放灵位的屋子的门关上了,我忙向庆王府的列祖列宗门跪拜,希望他们可以饶恕我的行为,这一次也是为了月儿,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相信他们一定会原谅我的。
  趁着夜色,我再次潜回青蝉的房间,她正魂不守舍的等着,见我回来才放下心来,拉着我的手一阵心疼。
  我忙说:“好了,你不用心疼了,我也不想让爹娘难过,你们以后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在沂王府了。”
  “可是......”青蝉还是有些担忧,但欲说还休。
  “你想说,这件事根本不足以让史海棠离开沂王府,对吗?”
  青蝉点点头。
  “这点足够了,你想象,庆王府的列祖列宗与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说白了他们都是同一个祖先,阻碍皇家祭祀,可是一个大问题,皇上一定不会就这样放了史海棠的。”
  “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处置史海棠?”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她一定不可能再留在庆王府了。”
  青蝉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没过两日,皇上的圣旨真的下来了,要史海棠迅速搬离沂王府,庆王府她姐姐那里她也不得去,只好在府外另寻觅了一处宅院住下。
  夜晚,我和青蝉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她说:“姐姐,你准备隐藏自己的身份到什么时候,我觉得这样你过的并不开心。”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是时候解决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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