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_440

  “那个......你长得和苏律师家里的死人有点像。”
  纪征微微侧过头,锋利的眼角斜削出去一道目光,看着夏航。
  夏航被他看得发毛,呵呵干笑两声:“我看错了,看错了。”他背过身想避开纪征的目光,但他刚一转身就听到纪征问:“有多像?”
  他又回过头,打量了纪征片刻,道:“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纪征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的一时无法平复;他终于明白了,夏冰洋为什么在棋江大桥等他,他为什么在和夏冰洋失联后还能回来,在他发现他打不通夏冰洋的号码后他去夏冰洋的家里和单位无数次都见不到夏冰洋,为什么又奇迹般的和夏冰洋在棋江大桥重逢,夏冰洋又为什么跪在他面前哭着请求他的原谅......
  夏冰洋对他说‘你醒不过来了,是我亲手做的。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把你找回来’,他终于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夏冰洋是在用这种方式把他‘找回来’。夏冰洋亲手设置了一场搏命的赌局,如果夏冰洋赌赢了,得救是纪征,如果夏冰洋赌输了,丢掉的是夏冰洋自己的命。
  纪征既心疼又后怕,他难以想象夏冰洋做这场局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许夏冰洋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陪着他一起下地狱的决心......
  夏航叫了纪征两声,但纪征没有反应,于是夏航戳了戳纪征的胳膊:“大哥,我哥房间里有动静,呼呼通通的。”
  纪征顿时回过神,站起身朝夏冰洋的卧室小跑过去。他推开门,看到夏冰洋从床上坐了起来,头疼似的抱着脑袋,虚白的脸上病容恹弱,眉心打了个死结。
  他坐在床边扶住夏冰洋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头晕吗?”
  夏冰洋吃力地掀开眼皮,掺了水似的眼睛亮的惊人,他认不出纪征似的盯着纪征的脸看了片刻,才用嘶哑无力的嗓音问:“你去哪儿了?”
  纪征用湿毛巾擦掉他额头和颈窝的汗,道:“我在外面和夏航聊天。喝点水。”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递到夏冰洋嘴边,夏冰洋喝了两口就不喝了,扭头躲开。
  纪征还没把杯子放下,脖子就被夏冰洋搂住,夏冰洋低声说:“抱抱我。”
  纪征右手端着杯子,腾出左手拖住他的背,才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贴在他后背上的衣料被冷汗浸湿了,摸上去满手冰凉。他担心夏冰洋再受凉,便说:“躺好。”
  他把夏冰洋放回床上,因为夏冰洋搂着他脖子不松手,所以只能俯下身虚压在夏冰洋身上。纪征向后回头,看到夏航果然跟过来了,正扒着门框往里望,一脸震惊状。
  纪征道:“接下杯子。”
  夏航瞪着眼睛蒙了一会儿才走进房间里接住纪征手里的茶杯。
  纪征这才腾出手,把夏冰洋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拉下来塞回被子里,然后领着夏航离开了卧室。
  夏航现在很懵逼,他脑子里全是他哥和纪征拥抱的画面,这让他无由脸红,感到万分尴尬。
  纪征没做他想,只想快点把夏航送走,于是绕着圈子问:“你开车来的吗?”
  夏航本来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现在他忽然觉得夏冰洋家里已经被纪征占满了,容不下他了,心里顿时有点酸意:“......嗯,那我走了。”
  他垂头丧气的被纪征送到门口,纪征只叮嘱他晚上开车小心,就关上了门。把夏航送走,纪征迅速洗澡换了身衣服,回到夏冰洋的卧室,关了大灯,只留下壁板上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上了床躺在夏冰洋身边。
  夏冰洋在他上床的时候掀开眼皮看了看他,貌似在辨认他是谁,看清纪征的脸后就晕晕乎乎地朝纪征贴了过去。纪征一手搂住他,一手摸他的额头,确认他的体温比吃药前降了一些才稍稍放下心,
  纪征整晚没睡,后半夜的时候又给夏冰洋喂了两片消炎药,夏冰洋不停的出汗,他每隔几分钟就用温水洗过的毛巾给夏冰洋擦汗,担心夏冰洋脱水,还哄着他喝了两次水,直到日出时才阖眼休息了一会儿。
  没休息多久,他就被落在眼皮上的一道阳光刺醒了,他眯着眼睛抬手遮住阳光,转头朝窗外一看,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回过头,看到夏冰洋面朝着他,还躺在他臂弯里熟睡。他低下头用嘴唇贴了贴夏冰洋的额头,夏冰洋的体温已经正常了,但是呼吸还是有点烫,不过已经比昨天晚上好了很多。他本打算就这样和夏冰洋在床上躺一天,但又想起夏冰洋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他又刚生了病,外面的饭菜不免油腻,所以想起床给夏冰洋做点清淡的食物。
  冰箱是空的,里面只有各种酒和一袋子已经硬了的吐司。纪征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打算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东西,临走前又推开卧室门看了看夏冰洋,确认夏冰洋无虞,才出门。
  他逛超市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还顺便在超市隔壁的花店买了一束香水百合,夏冰洋很喜欢这些观赏性强的花花草草。他已经算是花店的熟客了,花店老板还送给他几支冰蓝色的满天星。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抱着花往回走,小区门卫也记住了他的脸,见他买的东西很多,还帮他提了一只袋子,把他送到公区大堂玻璃门前。
  纪征谢过他,提着东西往里走,等电梯的时候,他陡然有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刚才的保安和花店老板,正相反,他和他们已经很熟悉,好像他已经在这栋小区里和夏冰洋生活了很多年,所以才他才会感到如此舒适又熟悉。但是他并没有和夏冰洋生活很久,他留在这座小区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几天,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但是他现在回想起昨天,已经恍如隔世了。
  他莫名有种感觉,那个恍如隔世的昨天已经消失了,再也回不去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淡淡的伤感,但更多的还是温暖和踏实。他能感觉到他以前的世界已经坍塌了,但是他并不遗憾,因为他没有留恋,他已经尽力做完了他能做的所有事,而他所有的希望都在毁灭中重塑。
  纪征提着东西抱着花走出电梯,看到任尔东和娄月站在夏冰洋家门前,任尔东在按门铃,娄月在打电话。
  “......任警官。”
  任尔东和娄月循声看到纪征从楼道里走来,前者不再按门铃,后者收起了手机。
  “纪大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纪征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和任尔东握手:“你好,你们来找冰洋?”
  娄月扫量纪征两眼才道:“他在家吗?”
  纪征点点头,输入门锁密码打开门:“请进。”
  他们一进门,纪征就说:“冰洋在睡觉,他今天有点不舒服。”
  娄月和任尔东对视一眼,都默住了。他们来找夏冰洋当然是有目的的,每个人都揣着一大堆未解答的疑问和待解决的事项,现在纪征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无疑堵住了他们的嘴,变相的告诉他们;夏冰洋在睡觉,你们小点声,夏冰洋不舒服,你们别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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