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_124

  他们来的是饭点,犯人们在餐厅吃饭,狱警去提黄立柱花了点时间。
  在等人过程中,任尔东板着椅子坐在夏冰洋身边,脸上泛出冒着油花的暧昧的笑容,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和纪征怎么样了?”
  夏冰洋抬起右手搭在铁质的桌子上,指甲扣着桌面生了锈的地方,懒懒道:“什么怎样了。”
  “装什么呀,你不是把人领回家了吗?小航已经告诉我了。”
  “他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关心你,打听那人是谁呗。”
  夏冰洋冷笑一声,道:“他还是不忙。”
  任尔东圈着他的椅背,闲来无事干想从他嘴里掏点八卦听:“跟哥说说,你男神的活儿怎么样?”
  夏冰洋慢悠悠扭头看着他,扬着唇角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你应该问我活儿怎么样。”
  任尔东瞪大眼睛,上下扫量他:“你在上面?”
  夏冰洋见他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心里有点不爽:“我不能在上面?”
  任尔东摸着下巴思衬道:“你跟其他人肯定是在上面。但是你跟他……怎么看都是在下面。”
  夏冰洋从他这句话里挑拣出了他对纪征的夸赞,于是原谅了他的口无遮拦,拍拍他肩膀,道:“在我揍你之前,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狱警带着黄立柱进来了。
  黄立柱熟悉被警察问话的模式,无需指引就主动坐在夏冰洋正对面,像招待客人似的对夏冰洋和任尔东点了点头,说了声:“两位警官好。”
  夏冰洋摘掉墨镜别在衬衣胸前口袋,看着黄立柱一笑,道:“你也好。”
  黄立柱四十多岁,身材矮壮,皮肤黝黑,耳后连着脖子有一片红色烫伤痕迹,他头发剃的极短,前面秃的厉害,露出足有三厘米长的发尖,过度的秃顶拉长了他圆中带方的脸型,看起来竟然不难看。
  黄立柱坐下后就频频瞄夏冰洋,像是在琢磨他的身份。
  夏冰洋看出来了,道:“我是南台区二分局的前中队长夏冰洋,现在依然挂个名儿,虽然名存实亡了,但还能履行一名干警的权力和义务,所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他一开口就把自己并不光彩的老底儿兜的干干净净,任尔东是见惯了他的作风的,所以不以为然,但是唬住了被谈话的黄立柱。
  黄立柱以为夏冰洋在变相的摆官威,于是连忙切入正题,连声道:“是是是。”说完‘是’,他又停住了,像是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
  夏冰洋给他递了一句话:“你在沐阳市丰州县参与拐卖了一个孩子。”
  他一开口就直击对方命|门,黄立柱被噎了一下,羞愧地低下头,道:“是,我当年的确和那些人在一个锅里刨食儿。”
  夏冰洋一边听着,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一根分给任尔东,然后打着火点燃了烟。他点着烟一抬头,看到黄立柱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于是也给黄立柱扔过去一根,然后打火帮他点着。
  他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放,隔着面前升起的白雾对黄立柱道:“开始吧,如果你今天跟我聊痛快了,这一包都是你的。”
  黄立柱猛嘬了一大口烟,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道:“本来我去沐阳县是投靠我一个发小儿,但到了沐阳县一打听,我那发小儿早就离开沐阳,去新疆盖房子了。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同乡,和那同乡一块租房子。因为我左脚有点残疾,工地上不要我,我找不到活儿干,就跟着同乡做事儿。其实我知道他干的都是些不干净的事儿,溜门儿查户口什么的,但是我也没办法,不干点啥就得被饿死了。”
  夏冰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里,叼着烟冷冷道:“把你们创业历程这一页揭过去。”
  黄立柱点点头,接着说:“后来我们认识一个东北人,他说带着我们俩干大生意,就又把我们介绍给一个叫坤哥的人。我们俩就跟着他长洲县干了票生意。”
  “坤哥?哪个kun?全名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叫他坤哥,我们也叫他坤哥。”
  夏冰洋冲他抬了抬下巴:“往下说。”
  黄立柱又吸了口烟,道:“坤哥带了好几个人,除了我们俩,还有两个外地的。坤哥信任他们,出去都带着他们,留我们俩看房子。”
  “什么房子?”
  “一个废电厂的旧仓库。”
  “继续。”
  “我们在那个破仓库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啥大生意,第四天,坤哥他们忽然弄回来一个小孩儿,第五天又弄回来一个。当时我们才知道坤哥的大生意就是拐卖儿童,我们想跑,但是不敢跑,那些人都说坤哥杀过人,我也亲眼看到过坤哥别在腰上的一只手|枪,那可是真家伙。我们跑不了,只能留在那儿帮他们看孩子,那几天坤哥一共弄回来三个孩子。我们带着那些孩子往南走,往高速上开了一个星期,到了一个叫陈家坝的地方,坤哥已经联系好了买孩子的人,到了陈家坝就把三个孩子出手了,都是男孩儿,两个五六岁,另一个大一些,得有七八岁。大些的那个男孩儿是个哑巴,本来联系好的卖家嫌他岁数大,又嫌他哑巴,不要了。坤哥又联系了好几个人,都不要他。我们在陈家坝待了两天,两天后我们开车回去了,坤哥在路上一直没说话,到了晚上我们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坤哥忽然把我和那同乡喊起来,把我那同乡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同乡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帮忙把那个哑巴男孩带到路边的野地里。”
  说到这里,黄立柱低头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带着那个男孩往前一直走,走了得有好几个小时,我在路上一直问同乡,把这孩子带到哪儿去。他让我不要管。后来……后来我们到了铁路边上,那片野地里修了一道铁路。他让我留下,自己带着孩子沿着铁路边继续往前走。当时天还黑了,他们没走几步就看不见了,我站在那儿等着,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就听到——”
  黄立柱喉头一哽,像是不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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