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威王却将人拦住了,“这郎中有几分本事,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也曾用毒救过人。若是有别的法子,本王也不会赞同他用这方子。只是父皇母妃危在旦夕,身体每况愈下,再不治,本王担心他们……不如大家先听他怎么说,看看有无道理?”
  威王一脸为父母着想,众位大臣哪敢有异议,而且人是威王献上来的,如果这郎中真的将皇上淑妃毒死,他也讨不了好。
  大臣们犹豫不决。
  皇后沉着一张脸,“你且说吧。”
  郎中哪见过这么多尊贵人,腿抖得跟筛子似的,跪下就磕,“小人采用的是以毒克毒。就比如砒1霜,世人都知砒1霜巨毒,但它其实也是一味良药。内治截痰平喘,外治痔疮,瘘管等病症。”
  大臣们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好下决断。
  有大臣提议让太医们先看看这药方,他们是懂行的,兴许能判断这方子能不能解毒。
  太医们对以毒攻毒自然也是知晓的,但太医们用药向来谨慎,轻易不肯下猛药,更不用说此药方危险系数极高,一个个讷讷不言,生怕自己说错话,回头丢了性命。
  大家见此,不免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皇上和淑妃娘娘醒来。
  这段时间,两人醒来的时辰越发短了。尤其淑妃娘娘身娇体弱,精神头比皇上还要差。
  贤妃上前将药方说了一遍。皇上脸黑如墨,显见不肯用这么毒的药。
  淑妃额头冒汗,握住威王的手,看着皇上含情脉脉,“是皇儿找来的?那就用吧。臣妾能为皇上试药,也是臣妾的福分。”
  皇上心生感动,原先还嫌弃淑妃得病后,容颜衰败,心中不喜,见她如此良善,难得露出和颜悦色的神态来,“爱妃对朕一片赤诚,朕会牢记爱妃的心意。”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已经挥了挥手,“去熬药。”
  其他人不好说什么,只有威王跪在淑妃床前,久久不语。
  药碗很快端来,淑妃看着那碗药,几乎是拼尽毕生的勇气,将药吞入腹中。随即她整个人疼得死去活来,比生产时的痛不遑多让,就像有团火在她肚里燃烧,而她的手却是冷得直哆嗦。外冷内热,冰火两重天,折磨得她几欲昏厥。
  没过多久,她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全是汗,疼得她整张脸都变了形,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淑妃的贴身嬷嬷紧紧搂着她,心疼得不行。
  皇上瞧见淑妃狰狞的模样,一颗心揪得厉害,拳头不自觉攥紧。这么疼?该不会要死了吧?皇上这时心里有一万个庆幸,幸亏还有淑妃跟他一块中毒,要不然他哪还有命活下来?
  别人不知道皇上的心里活动,但看到淑妃疼成这样,一个个都不忍再看,将目光别开。
  就这样疼了半个多时辰,淑妃终于晕厥过去,皇上忙不迭让太医上前为她诊治,“快看看爱妃怎么样了?”
  有个太医上前诊脉,表情是难以掩饰的诧异,担心自己诊错,示意后头太医上前。
  其他几个太医一一上前诊脉。
  等所有太医都诊过脉后,大家才知道,淑妃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无论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一个个都跪下来恭喜皇上。
  而皇上也是欣喜的,这些天他虽然昏迷,但意识却还清醒着。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又怎样,当他生病的时候,他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样贪生怕死,一样渴望活着。
  现在他终于又能做回他的帝王,他内心是喜悦的。
  只是当太监端过解药,皇上表情裂了。下意识看向已经昏迷不醒的淑妃。
  刚刚淑妃那样,给他留下太过惨痛的印象,他心里直打鼓。
  只是再怎么犹豫,为了解毒,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当了这么久的皇上,他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过得战战兢兢的皇子了,这些年他养尊处优,只需吩咐一声,就有无数人替他卖命。
  钻心的疼,让皇上疼得直打颤。他比淑妃还不如。至少淑妃再疼,都没有叫出声。
  而皇上却是喊得撕心裂肺,太疼了,疼得他如同在砧板上滚过一样,全身上下的毛孔无一不疼。
  他坚持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就算人昏过去了,可他嘴角还是在抽动着,显见有多疼。
  一觉醒来,皇上发现自己已经梳洗完毕,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贤妃和皇后以及诸位皇子都守在床前,担忧地看着他。
  皇上撑着身子起来,身体已是大好。整个人也精神许多,贤妃一迭声吩咐宫女送御膳。
  病了这么久,皇上吃什么都没胃口,只勉强喝了点粥,待肚子吃了七分饱,就将菜全部撤了下去。
  皇上病好,将献王狠狠训斥一通,对皇后更是不假辞色,命二人闭门三个月自省。
  同时对威王难得露出真诚的笑意来。
  威王也乖觉,主动将自己监国权献上,“父皇,孩儿对朝堂诸事不及父皇,朝中大事还得等父皇决断呢。您既又解了毒,明日不如上朝吧。”
  皇上看着威王,微微有些诧异。
  这个儿子一直有野心,他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扶持他到如今这个地位。
  但是他居然能将到手的权力拱手让出来,不得不说孝心可嘉。
  权力上交后,威王还特地给皇上找来了炼制长生不老药的道士。
  自打病好后,皇上开始注重养生。他的养生之道跟许多帝王一样,寻求长生不老药。
  无虚观道长道法高深,炼制的丹药食之龙精体猛。皇上欣喜非常。
  皇上越看越满意,甚至还主动去看淑妃,让她好好保重身体。
  皇上留威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已半月有余,期间赏赐不断,俨然想要拿他当太子培养。
  献王一党却按兵不动。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献王哪还有登大位的可能。
  尤其是看到皇后每天只知抄经书,掌事姑姑不免有些焦躁,终于某天憋不住了,“娘娘?您怎么一点也不急啊。现在威王势大,朝中已经有风声传出,说皇上有意立威王为太子。再这样下去,皇上该忘了咱们王爷了。”
  皇后淡淡一笑,“不会的。你不了解他。”
  掌事姑姑虚心求教。
  皇后视线落向窗外,目光幽深,“我从小便与他认识。他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他能登上皇位,我父亲居功至伟,可他眼睛眨都不眨就将我三哥一家全杀了。他这种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咱们只要按兵不动,他自己就先忌惮威王了。到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皇帝,皇后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点就连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都要甘拜下风。
  想当初她也曾身怀有孕,可是他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利用她有孕一事陷害别的王爷,让她失了嫡亲孩子。
  他这人冷情冷血,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威王又算得了什么。
  “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皇后收回视线,侧头淡淡看了眼掌事姑姑。
  掌事姑姑点头,笑容加深,“启禀娘娘,已经找到了。与那一位足有六分似。尤其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位生的呢。”
  皇后笑了,“那就好。一定要好好教她规矩。成败在此一举。”
  “是!”
  又到一年选秀时节。
  皇上之前大病一场,又得了无虚观开的神药,身体好了不少,可宫里的嫔妃都是宫中老人,而他已有十年不曾纳新人进宫,此次大病初愈,他想要纳新人了。
  此次选秀都是经过各地官员从民间选上来的。皇上担心外戚势大,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家,其余都是近些年才崛起的。
  选秀由贤妃主持,皇后依旧没有出面。
  御书房,皇上看完折子,觉得身体疲乏,便提出走走。
  贴身太监趁机提了选秀之事。
  皇上心中一动,示意去看看。
  他坐着龙撵,一路到了后宫选秀的院落。
  秀女们正在外面院子里站着,等候常事姑姑喊她们的名字,才能进去。
  皇上下了龙撵,没让大家出声,自己走到廊檐底下,看着这些站姿齐整的秀女。
  这些秀女都是花骨朵般的年纪,个个花容月色。就好像一朵朵鲜花等着他采摘。
  其中有一女子格外引人注意,她穿着淡粉色的百褶裙,身披白色薄烟纱,身材纤秾,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脆弱,朱唇粉嫩剔透,眼底有划不开的忧伤,看上去柔弱而娇俏。
  她似是对此次选秀半点不在意,眼眸轻抬,只顾着看不远处站在树稍嬉戏的鸟儿。明明它们笑得这样欢快,可她眉头却紧紧蹙着。
  就在她看得正入神时,耳边传来一阵醇厚的男声,“你叫什么名字?”
  沉玉被这突然的男声吓了一跳,侧身望去,入眼便看到明黄色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半百的男子正看着她。
  沉玉吓得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叩见皇上。”
  皇上示意她起身,又重复刚才的问题。
  沉玉头也不抬,怯生生道,“奴婢沉玉。”
  小鹿般惊恐的模样勾得皇上心痒难耐,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刚刚为何一直在看鸟儿?”
  沉玉咬着下唇,湿漉漉抬头,一副害怕到极致的可怜校儿。
  皇上心又软了,“朕恕你无罪。”
  沉玉抿了抿唇,低低道,“进了宫,我以后就再也当不成鸟儿。无法跟小伙伴们玩耍了。”
  皇上脸上的笑容顿住,又试探道,“你没有家人吗?”
  沉玉小心翼翼摇头,“奴婢父母过世后,一直寄养在亲戚家。两年前,亲戚搬走了,奴婢无家可归,只能到绣房做活维持生计。”
  皇上牵起她的手,又细细抚摸她手上一道道的口子,“朕以后便是你的家人。”
  沉玉吓得又想跪下来,却被皇上半扶着,“莫怕。”
  皇上冲旁边的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对方冲身后招了招手。
  皇上拍了拍沉玉的手背,“朕晚上去看你。”
  说完,他大步流星离开,沉玉呆愣在原地,其他秀女一脸羡慕看着她。只是有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嫉妒。
  几日后。
  江舒涵带着丫鬟进城买东西,中途去了趟茶肆喝茶,凭窗而望,耳边传来临桌书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你听说了吗?皇上最近宠信玉妃娘娘,简直到了专宠的地步。”
  “玉妃娘娘?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呀。”
  “哎哟,前几天不是选秀女嘛,从贵人刚升上来的。”
  “这才几天就当了妃,这晋升速度够快的呀。”
  “可不是嘛。”有人羡慕得不行,“听说皇上对她娇宠备至,还新自给她化妆。叫什么梅花妆。不仅如此,还特地叫了画师给她画像,听那画师说玉妃娘娘当真是美艳动人,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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