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他们把水运过去就相当于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一碗水一文钱,多的是人抢着买。
  要不是他们还要赶路,大伙都想待在这个村子一直卖水。
  牛车上,几乎大半都是水。粮食已经不多了,孩子们全都下来走路。
  屠户还有些恋恋不舍,“这么挣钱的营生,我这辈子头一回碰到,还真是舍不得。”
  铁匠也笑了,“我也是。”他看着前方,眼里隐隐有一丝哀愁,“咱们再往南,会不会也缺水。咱们运的这些水又够几天的呢?”
  花媒婆愁的是,“这地方到处都在缺水,我担心半道上会有人抢我们的水。”
  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去卖水的时候,好几回水桶都被那些快要渴死的人打翻了。
  “怎么能不走呢。”江舒涵叹了口气,“这个地方的县令比之前那个掉脑袋的县令还贪,现在世道这么乱,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一场□□。咱们早点躲开也是件好事。”
  大家还真没想到这茬。想到上次那个县令脑袋挂在城楼上,一个个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打了个冷颤,太吓人了。
  族长挥了下鞭子,咬了咬牙,“走!别再说丧气话。有人抢水,咱们就跟他们打。”
  这一路上还真遇到嘴唇起皮的难民,大伙将几辆牛车围成一个圈,不许这些人靠近。
  江舒涵给他们指路,“再往前走十里就有一个村子有水井,你们可以去那讨水。”
  又走了五十里,这些难民听到前头有水,又看到江舒涵一行人这么多人,没敢跟他们拼命,硬是咬牙,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五十里,好家伙,这些人已经是渴到极点了。有上来冲撞的。男人们就会用木棍把他们打开。女人们则是护着孩子护着水。
  洒了一部分,喝了一部分,水很快又没了。
  再往前走五十里,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柳武在前面探路,回来后告诉大伙,“前头有座山,山上有水。”
  大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到山脚下看到百姓每人手里都拎着个水桶,正排队取水。这条队伍像l型。山脚下的这片田,小麦已经全部枯萎,不少百姓在这边搭起了土灶。很多很多个土灶,起码有几千个。
  他们一行人错身从百姓身边走过,直到他们走到l的拐角处,山上有不少衙役拿着长1枪站在边上维持秩序。
  柳新小声嘀咕,“爹,看来这个县的县令还挺靠谱。”
  他们这一路看到太多县令不干人事,剥削百姓,不拿百姓当人看。而这个县令却还能让衙役维持秩序,不免好感大增。
  “咱们在这边歇一歇,蒸点干粮,再走两天就能到襄州了。”族长示意大家停下来。
  大伙听到这话都都很高兴。
  大家将牛车赶到前面,然后拎着木桶过来。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们啊。
  “爹,我看咱们不如买水吧?”柳新看到有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拎着水桶从山上下来,提议道。
  大伙也觉得这主意挺好。
  天这么热,好半晌也不见他们这队伍往前挪一下。轮到他们,估计都渴死了。
  江舒涵拦住青衣男子,对方一脸警惕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是敢抢水,我就喊了啊。到时候把你们全都抓进牢里服徭役,你们可得想清楚再动手。”
  怪不得大家都老老实实排队没人敢抢呢,原来是县令给衙役下了铁令。
  江舒涵心里腹诽,面上带笑,打消他的疑虑,“不是,这位小哥,我们不抢水,我们买。你这桶水多少钱啊?”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伸出一个巴掌。
  花媒婆抢先开口,“五文呀?那行。”
  青衣男子白了她一眼,“大娘可真会说笑。我排了三天队,好不容易才接到这么一桶。五文钱就想买走?你想啥美事呢。”他抬了抬下巴,“一口价,五两!”
  这回不等花媒婆出声,其他人全都急了,“什么?五两?你想钱想疯了吧?”
  “就是。我们在前头,像你这样的小桶,我们才卖五文钱。”
  青衣男子抱着木桶,“又不是我们求你们买的。不要拉倒。我这水要给一大家子喝的。”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咱们还是别买了。太贵了。襄州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咱们得省着点花。”
  “就是。还有两天,咱们就能到襄州城了。咱们忍忍吧。不喝也没事。”
  江舒涵看着大伙,“如果襄州城也没水呢?咱们不就渴死了吗?”
  众人被问住了。
  是啊,襄州要是没有山泉水,到那时咱们怎么办?
  江舒涵宽慰大伙,“咱们先买几桶。大家先解了渴,吃顿饱饭,等轮到咱们,每人接一桶水,到时候也卖给别人,这钱不就赚回来了吗?”
  咦?还真是,这钱能赚回来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第23章
  大家买了三桶水, 煮了一锅疙瘩汤,每人吃个三分饱, 决定停在这地方排队。
  排了两天三夜,终于轮到他们了。
  这山泉水孔很小,出水口只有小拇指大小, 水速极慢, 江舒涵偷偷计算过, 等一小桶需要五分钟。
  这小桶就跟她在办公室养的那绿萝盆差不了多少, 三小桶才能装满大木桶。
  等完水, 大家用了一小半。然后继续赶路。
  大约过了两天,他们终于进了襄州地界, 这边已经有了点绿意。庄稼也不像他们途经的那些地方全都死绝。这边起码还有能一半收成。
  等他们到了谷城县,绿色就更多了,一望无际全是长势极好的麦子, 再过一个月就能收了。
  或许也正因如此, 这边的难民远比张关城外多了数十倍。
  而且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全部带着家当,将不大的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足足排了四五条街那么远。
  “入城费要二两银子。”族长前去打探消息, 回来告诉他们。
  二两银子, 他们这一路买了粮食,买了很多个木桶,这会手头只剩下六百三十四两银子。
  一百零九个人,银子倒是足够。
  头一次, 江舒涵等人在难民们羡慕的目光中,赶着牛车进了城。
  可惜他们自豪不过三秒,进了城,大伙才发现城里到处都是难民,随便哪个巷子都有不少难民。
  “咱们该怎么办?”
  租房子肯定不合算。总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拿巷子当家吧。
  跳上逃荒睡地上,那是没办法。
  可到了目的地,再这么干,安全就没了保障,更何况孩子也受不住。
  许仲文倒是给他们寻到一个好住处,“我家在这边有个别院,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在那里。”
  众人眼睛一亮。
  倒是族长有些迟疑,“咱们先去看看,说不定你们那管事已经收了流民呢?”
  收流民耕地,价钱可以便宜不少,很多人家都喜欢这么干。
  许仲文一想也是。
  一行人到了许府别院。
  许仲文上门敲门,有个老汉过来开门,看到来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立刻跪下给他磕头,“少爷,您这是打哪来啊?”
  许仲文虚扶他起来,“路经此地。咱们这边还有空房吗?我带了些朋友回来。”
  这处别院以前住的都是许家管事。这些老管事有了钱,就把一家老小全接过来,便都在外面置了房子,这处别院几乎空了一大半。
  老汉忙不迭点头,“有,有,最后一进院子还空着呢。”
  许仲文松了一口气,示意大家进来。
  这一夜,大家终于能放下心来睡个踏实觉了。
  每家都分到了一间房,虽然床还是不够,大多数还是得睡在地上,但是好歹不用早起赶路了。
  第二日,大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醒来后,有下人过来通知他们到前院用饭。
  原来许仲文一早吩咐别院里的管事,他要摆答谢宴。
  这管事确实很能干,很快就张罗出几桌像样的饭菜。
  有鱼有肉,有酒有汤,有荤有素,馒头管够,大伙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席间许仲文给大家敬酒,感谢大伙一路上多番照顾他。
  大伙连称不敢。昨晚太累了,也没仔细看。可今早起来,他们才发现这院子有多大。
  三进院子,每排都有十几间房子,每进院子都有客厅,有茅房,有灶房,有水井。
  一个别院都这么气派,可见许家也是富贵人家。
  大家对待许仲文也没有之前那么放肆了,反而多了几分拘谨。
  许仲文也明白这些人的不自在,宽慰大家,“拿这儿当自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想住到何时就住到何时。”
  大伙连连道谢。
  他们进城也看出来了,襄州城没有发生干旱,许多难民都抢着过来。他们住的空房间租给别人少说也能租一两银。
  比许仲文四人一路上的花销多多了。
  席间许仲文和族长商量,明天出发前去江陵。
  族长看向大伙,问他们的打算。
  最终族长一家和田大夫一家决定去江陵,其他人家决定留在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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