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救赎

  另一边离开了养心殿的沈景行并未带着白晓瑾出宫,反到绕去后宫。
  白晓瑾隐约能猜到沈景行想带她去哪,并未出声询问,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不多时二人停在了一座宫殿前,朱红色的大门上了锁,却没有落下一丝一毫的灰尘。
  宫门的牌匾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栖梧宫。
  凤栖梧桐,彰显着主人享受的无上荣耀。
  推门而入。
  哪怕曾经的主人已逝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依旧无比的繁盛,一景一物依旧干净整洁,就好像这宫殿的主人很快便会归来一般。
  白晓瑾知道这是哪里。
  是沈景行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十年来未曾踏足的地方。
  栖梧宫,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懿皇贵妃的居所。
  要说这位皇贵妃也是千秋响当当的人物,出身世家,三岁便出口成章,五岁破例作为公主伴读进入尚书房念书,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当今皇帝,当时的七皇子。
  二人从此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七皇子生母,也是当今皇太后对懿皇贵妃甚是喜爱,请先皇下旨为两个孩子定下了婚约。
  一个是千秋才女,一个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
  天造地设的一对。
  奈何天不遂人愿,懿皇贵妃十六岁那年,家中突逢变故,父亲身死、兄长入狱,整个家族受到牵连,被贬西北。
  那一年恰逢大选,先皇为几个儿子纷纷指婚。
  相传当年皇帝跪地三日,以交出手中一半的兵权为代价,方求得懿皇贵妃为侧妃。在府中三年,皇帝独宠懿皇贵妃,甚至因懿皇贵妃身子不好,而动过放弃子嗣的念头。
  先皇驾崩,皇帝登基后曾有过立其为后的念头,奈何遭到了当今皇后父亲联合众多文臣的强烈反对——
  罪臣之女,德行有亏,不堪为后。
  新皇即位,江山动摇,皇帝进退两难,最后是懿皇贵妃以腹中有了身孕,为孩子积福为由,自请留在潜邸。
  皇帝这才下旨立后,特意在宫中修建了这栖梧宫,完工后,将懿皇贵妃接入宫中,封为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
  而民间更是传闻直到太子沈景行出生,皇帝才开始宠幸其他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惜老天从未给这青梅竹马的爱人留一条活路,十年前懿皇贵妃再度有孕,却惨遭难产,诞下十二皇子后血崩而亡。
  而当时正在外御驾亲征的皇帝,甚至未能见到心爱之人最后一眼。
  据说当时皇帝曾起过追封懿贵妃为皇后的念头,被皇太后拦下,最终懿贵妃以皇贵妃身份下葬,其子被封为太子。
  皇帝大病了一场,一个月后,将太子和十二皇子接出了栖梧宫,一个留在自己身边教导,一个放在了皇后身边,而栖梧宫这个辉煌一时的宫殿被皇帝彻底封存。
  无人再敢靠近。
  “母妃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她这一辈子所有的美好都停在了十六岁那年,此后的所有都是父皇给她的,她始终欠着父皇。”
  沈景行一边拉着白晓瑾朝里走去,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父皇始终觉得亏欠她,她去世后,我便被封为了太子。这些年我发展自己的势力,努力做好一个太子,却始终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个位置上。
  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他死去的母妃,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背后他付出了多少日夜。
  这十年来,无数个夜晚,他都希望一剑了解自己,随母妃而去。
  皇帝给了他这个位置,却沉溺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而他的容貌,像极了他的母亲,皇帝虽说将他带在身边,实则在他成年前的许多日子里,都不愿意看见他。
  他的背后没有父皇撑腰,没有母妃疼爱,没有母族势力,能靠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
  这些年他独自一人在惊涛骇浪中挣扎,兄弟的算计、父亲猜忌却又疼爱的复杂感情、每一天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将自己伪装成病弱的样子,不仅仅是养精蓄锐,为的更是给未来,十二皇子长大后自己暴毙寻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答应过母妃,一定会教养好弟弟。
  是以当他得知皇帝给自己找了一个家底丰厚的未婚妻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想求皇帝收回圣旨。
  本就是心如死灰之人,又何必要连累别人?
  “晓瑾,幸好我去送了送白爷爷。”
  在那白家的高墙之上看到了你。
  白晓瑾鲜活的样子与他这个死气沉沉的东宫宛若两个极端,可那一眼却告诉他,他们是同伴,会是最契合的两个人。
  “太子殿下蹲在我白家的墙上偷窥的可开心?”
  白晓瑾不知道沈景行心中所想,但却能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上感受到其心底的颤动,眉眼一弯,调侃了起来。
  “更何况,皇帝给了你太子之位是一回事,而你稳坐其上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晓瑾主动伸出手,反手握住了沈景行的大手。
  “我家老头能把我交给你就足以说明,你是千秋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皇帝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的。”
  身着华服的少女,伫立在荷塘边,笑语盈盈的望着她,那双宛若有星辰大海般的眸子里刺客应着自己的影子。
  沈景行笑了,他的过去痛苦不堪,但好在他的未来多了一个她。
  “走吧,去祭拜我娘。”
  反手握住白晓瑾柔软的小手,踏入了这个自己十年来不曾踏足的地方。
  宫中不许行祭拜之事,但这栖梧宫却常年又袅袅香烟升起。皇帝在此处为懿皇贵妃设置了令牌。
  令牌未曾沾染丝毫灰烬,可以看出有人常来祭拜。
  排位之后挂着一章画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画上的女子与沈景行及其的相像,约莫与白晓瑾一般年纪,正是最美的年纪,抱着一只雪白的猫,站在一棵梧桐树下。
  看到这画像,白晓瑾似乎也能明白皇帝对沈景行那复杂的情感。
  有当权者的忌惮,有父亲的疼爱,也有对亡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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