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_137
祁亮眼光移开,哼道:“你说呢?”
孟小北淡定道:“我实在看不出来。我觉着这盘子里是一副双黄蛋,两个蛋,老子愣没找见那根火腿肠在哪。”
祁亮掐他脖子:“你丫滚出我们家!!”
孟小北坏笑:“到底谁1?”
祁亮反问:“你还没告诉我!”
孟小北嘴角一弯,也不避讳:“我和少棠我们俩上下自如,无所谓的,我可攻可守,牛掰吧!”
祁亮捋一捋吹得帅气的发型,抖了抖华丽漂亮的公鸡尾巴:“我和他,当然我是1。”
孟小北都不信:“你搞得定别人?你行吗?”
祁亮咬着下唇忿忿道:“你瞧不起我?……我很行的!”
孟小北嘲弄地笑,往亮亮头发帘上吹气。祁亮急得辩白:“嗳你什么意思?……老子第一次就搞定他了,让他爽着呢!不然我们家小逸逸能对我死心塌地、能这么爱我!!”
……孟小北腰间呼机响了,竟然接到聂卉的传呼,急求回电。
孟小北在北京多耽搁几日,他弟孟小京前后脚也到了。同样是这几天,孟小京也进京赶考,奔赴中戏接受面试。
孟小北把电话打过去:“考怎么样?”
聂卉捂着话筒,压低声音:“孟小北,我们在宾馆呢,我偷偷给你打。”
孟小北忍不住也压低声音,做贼似的:“我说弟妹,你给我打,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瞒着他吧……你俩怎么了?”
聂卉说:“孟小京那人特别扭,非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他准备二试的小品呢。我们俩都快抓瞎了,心里完全没有底,不知道怎么演。我信任你啊!”
孟小北忙问:“他一试已经过了?!”
聂卉兴奋地一字一句道:“昨天上午一试!我今天去中戏门口帮他看榜,他、通、过、了!!”
第七十四章过关斩将
再说孟小京来北京面试这件事。戏剧学院的考试战线拖得长,从确认报名再到后来接二连三面试,孟小京在北京待了将近一个月,就没回西安,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孟小京在北京待一个月,聂卉来回往返,先后跑过来三趟,学也不上了,就陪孟小京考试。
小姑住院期间,孟奶奶还唠叨,“事儿赶事儿得麻烦,大孙子刚走,这二孙子又来啦,景景来家里住,俺还得招呼他不是?俺还得给他洗衣服做饭,伺候着他,孩子大老远跑来考试多么不容易……怎么也希望他考中吧!”
老太太嘴上嫌弃,手上勤快,专门抽空回家将小屋收拾出来,床单换洗干净,换上一对新的绣花枕套,怕二孙子事多嫌她这老太太家不够高端洋气上档次。锅里烧了一条慢炖鱼,笼屉里有戗面大馒头,专门等孟小京来家里住。
结果,孟小京来京,就没打算住他奶奶家。
孟小京带女朋友来的。聂卉站在门口,不温不火地打了声招呼,喊爷爷奶奶。聂卉高挑白皙的一个美女,当真是太漂亮了,站在门口,就令所有人眼前一亮,整个家蓬荜生辉的感觉!美女在人群里,是会发光的。老太太当时都看愣住了,贫贱小老百姓,没见过这样的。简陋破烂平常的一个家,当真都配不上人家女孩。
那俩人在门口站了站,也没说几句话,迅即就走人了。
就这一遭,着实把老太太气着了。当时有一种脸面自尊上的挫败感,像被人一巴掌打了脸!“俺在家里收拾好床做好饭等他,他两手空空来的,连屋都没有进,喊了声奶奶,完后他就掉头走了,带那个女的住宾馆去了!那两个人去住的宾馆?!”
“才多大的孩子,又没有结婚,他两个怎么能那样的,去宾馆里开房间,那不是搞流氓么!咱家是这种不正经的?”
省里领导家千金,还是个独生女。
孟小京真有本事,他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套到那样的人家?
孟奶奶手里筛棒子面的笸箩都拿不住,一甩把棒渣甩了一地,耿耿于怀。做长辈这种复杂心情,也不难理解,孟奶奶作为一家之主,家里样样事过问经心,她即便再不待见孟小京,也还是拿景景当她的孙子,外地山沟过来的孩子,你进北京来,断然是要投靠俺这个长辈,咱勉为其难还是要罩着你、好心帮扶你的。然而孟小京,一步就把老太太给跨过去了。背后有人,牛气,直接把他奶奶晾一边儿。
聂卉来北京当然不会住到老太太家里,而是凭关系住进省驻京办的宾馆,自己掏钱,让孟小京陪住。
迅速的,北京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都知道孟小京结交了有钱女孩,人人都有一张嘴,难免私下各种议论。
在当时,孟小京相当于将自己推上了华山一条路。他也没有退路,他倘若这一趟进京报考中戏落榜,铩羽而归,以后都甭来了,没脸见北京这些亲人。
后来听说,当年报考表演系的考生有数千人,表演系只招四十名。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础的艺术专科生。每个省份按照三所艺术中专计算,每所中专每年毕业生20名,那么全国三十个省份就有1800名艺术专业学生。这还不包括各省里那些舞蹈附中,音乐附中,这些学生都已受过至少三年专业训练,都是选拔出来的俊男美女。谁不想进中戏北电,一步登天圆明星梦?然而,往更高的门槛挤上去的这条路上,人才数量显见是供大于求,僧多粥少。
东城棉花胡同,校门外挤满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脸上都写着期待好运降临的强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来来回回地,举牌拉客。还有人在散发考前培训班的小广告,培训班价格高昂,学生家长趋之若鹜。
多少人碰壁破头,后来者仍前仆后继。
孟小北在电话里问聂卉,到底怎么考的?他们表演系报名人数最多,比央美国美的竞争更激烈残酷,每年录取率不足1%。一试的过程,就是四千人领了纸号码,排队进入考场,每人六分钟快速展示的机会。两天下来被pass一大半,刷到只剩一千人,进入二试。
一试是自选朗诵和即兴才艺表演。进与不进,主考官几分钟之内迅速做出判断,全凭第一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几年,上过无数培训班,纸牌号码在身上才别了一个小时,进考场溜达一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个女孩蹲在楼道里嚎啕大哭,死赖着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两眼。主考老师见识多了,都有丰富经验,基本上第一眼,一打照面,考生一开口,看相貌谈吐与精神气质,就知道这孩子将来有没有演艺潜质,从小看大,八九不离十,绝不多看你第二眼。
孟小京身前别着四位数的纸号码,他已经是进来的第两千多名,主考官打着哈欠喝茶,都低着头,急着收摊吃晚饭去呢。
朗诵桥段,前面大部分考生都喜欢选那种感情充沛大气磅礴催人泪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扬爱国主义或者民族自强自立的,歌颂爱情亲情的,期待以情动人。一天听上千个朗诵,考官听多早就腻烦了,台上姑娘小伙子们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热泪,一排主考官面无表情,眼珠子从下往上瞪着学生,有人手里转圆珠笔,看着学生一个个哭着念完台词,然后残忍地打叉,刷掉……孟小京的自选朗诵段子,别出新意,没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灵活现地念了一段他们话剧院排过的剧本,好像是叫《二黑结婚》,一对青年男女欢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垄间谈情说爱打打闹闹,产生误会最后团圆滚进洞房,一出民间喜剧。
他一张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见他心爱的那一个女子,翠花穿小花袄拎一篮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喷出来,吐掉一嘴茶叶,一排老师不约而同抬头看!
孟小京挑了个土掉渣的乡土爱情喜剧,语言平实幽默,却又感动人,考官当时都被他戳乐了,唇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长得帅气,并不是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
是那种阳光俊朗型的帅,看起来并不娘炮、不积贫积弱,符合当年演艺圈里对男孩子的审美。
一试,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讨喜的,先就被筛掉了。一个能放下身段演下里巴人民俗喜剧的阳光帅哥,就是强烈的个人特色,让一屋子考官回味无穷,大俗才是大雅。
接下来的才艺表演,孟小京即兴来了一段陕北说书,还自己打个快板,十分搞笑。这就是他在西安话剧院里跟他师傅学的手艺。
台下有一位懂陕西话的老师,不停在给周围人翻译,饶有兴致,大伙都觉着新鲜,挺有才。孟小京就这样杀过千军万马,通过了一试。
孟小北在电话里说:“孟小京还真有两下子,我觉着他这回很有戏啊!”
聂卉掩不住激动得意,又特着急,好像赶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试还有一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后剩三百人,这两天他在学校,跟别的考生一起准备小品,都快忙晕了!而且是和别人合演,赶上谁就是谁,我们孟小京表现再好,拦不住小组里一群阿猫阿狗的!……”
二试就不能再上快板飚陕西话了,中戏选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试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一组,自编自演,命题小品。
孟小北问:“小品什么题目,定了?”
聂卉说:“定了,成天就讨论小品呢,吵得不可开交。题目是让他们演《唐山大地震》……”
孟小京这时从洗澡间里出来,裸着上身,下着棉布睡裤,头发湿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囵一裹。孟小京抬眼问:“给谁打电话?”
聂卉下意识捂住话筒,小声道:“啊,那个……嗯,先这样吧……”
聂卉说:“我就是给孟小北打个电话,他在北京还没走,我跟他说你考试的事。”
孟小京一愣,脸色有些小别扭:“你跟他说什么。”
聂卉笑道:“怎么啦?……孟小北不是你哥么?不能说说啊?”
孟小京皱眉头:“我还没有考上,八字儿都没一撇!……我不想跟家里人说这些,没考上就嘚瑟,让人笑话我么。”
聂卉说:“我也知道你压力大,我想帮你!孟小北点子多,我就是想问问他对唐山地震那个题目怎么看,有什么灵感,他能帮你出个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一头乱发,眼里有烦躁:“你别问他行么?!……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聂卉问:“你和你哥有矛盾?”
孟小京嘴角一耸:“没,我跟他真没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