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狂信徒才最可怕

  变故陡生!
  那贴满符篆、围满法器的雕像上,符篆忽地自燃!
  火光中,一道黑影闪电般地,从雕像里窜入那团阴气中,就如水落于沙地,瞬间消失不见!
  台下的乡民看得分明,个个大惊。这真真是,神仙手段啊!
  好多人立即五体投地,继续跪拜神仙。还坐着的人也无不心中忐忑:刚刚自己竟敢怀疑神仙,实在罪过!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必然是知道的。哎,这下只能将家里那下蛋的老母鸡卖些钱,上些供奉。神仙大人大量,想来会原谅自己。
  神台上香烟缭绕,这火光一闪,背对着雕像的李半仙却没看到。见许多人下拜,他提到嗓子口的心立马就放回了原地。他自得地想道:“呵呵,果然一切平安。乡野愚民果真是好糊弄的很,以后可以继续为所欲为了。嗯,有小鬼来报,说山背村的李家新媳妇长得十分漂亮,明日我就把她弄来,好压压惊!”
  台上的李半仙正得意,台下的小道士却长叹一声。他伸手,将许若雪搂入怀中,捂住了她的眼。
  那李肉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卖弄个球啊!哼,等下我倒要尝尝,你那娘子是啥滋味,让你这贼鸟厮这般地肉紧。”
  许若雪怒极,就要一招云淡风轻。小道士却搂紧她,摇了摇头,只专注地看着神台。
  这几个呼吸间,雕像上,阴气凝成的孩童的眼,原本紧闭成一线的眼,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打开。
  终于,完全打开。
  那双眼,乌黑纯净、透明清澈,分明是一双稚子的眼。
  然后,那眼一闭,一睁,再一眯。
  只这一眨眼,那眼里就猛地迸射出了,无尽的暴戾!
  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这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绝世的凶徒。其眼里的暴戾,直欲要,屠尽苍天!
  李半仙全身大震,感觉到身后阴气暴涨,戾气冲天,他心魂俱丧!
  出事了!
  他脑海里才刚冒出这个念头,鬼影一闪,那鬼童已不在了原地,已扒在了李半仙的后背上。
  后背冰凉刺骨,李半仙刚想发出一声震天的尖叫,那鬼童的手,已轻轻地抚过他的脖子。
  这一抚温柔至极,就如一个婴儿无意中抚过他爸爸的脸。可这一下后,李半仙喉咙处却生生地似堵住了一块寒冰,他所有的声音,竟都被堵死了,发不出!
  鬼童裂嘴一笑,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过李半仙的脸。
  李半仙心胆俱裂!可一股极致的冰寒,却瞬间冻结了他的脸。于是他那极致惊恐的表情才做到一半,便凝固不动!
  台下的无数乡民,就看到李半仙呆呆地站在台上,忽然不言不动,脸色的表情奇怪至极。
  好些人在疑惑,而围着小道士的信徒们却大喜:
  “李神仙在通神啊,他正神魂出窍,与天上的神仙在说话嘞!所以他脸上才会有这种表情,我等凡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张哥说的极是。啊,我的诚心、我的苦难,上天定然已经知道。求上天可怜,让我有婆娘可以睡,有白米可以下锅。”
  李肉儿更是拜倒在地,震得地面都晃了一晃:“地上的神仙啊,天上的神仙啊,求你让我李肉儿瘦下来吧。胖成这样,我都进不去我婆娘那。可怜我成亲三年,还是童子身。呜呜,我不要光看不做,我要边看边做。”
  在众人或疑惑或膜拜中,鬼童裂嘴一笑,张开那小小的嘴,露出那小小的、却锋利如刺的鬼牙,在李半仙的后背上,轻轻地一咬,然后猛力一吸。接着喉咙鼓动,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
  它竟是在,生喝人血!
  喝够了人血后,鬼童再裂嘴一笑,张嘴猛地一咬。
  它生生地咬下了一块肉,慢慢地吞了下去。
  它体质极寒,又吸了好多血,所以那伤口处竟无滴血流出。加上神台上昏暗,众人竟无人发觉!
  被这一咬,李半仙那僵硬的手猛地一动。这一动动得突然,吓得近前的乡民一阵惊呼。
  吞了一块肉之后,鬼童狂性大发,它那小小的身子,如黑烟般在李半仙身上穿梭,口中不停,一口紧接一口。那情形,就似春蚕在啃桑叶。
  于是所有的乡民忽然看到,李半仙像忽然发了羊癲疯似地,站在台上手舞足蹈,跳起了一种奇怪至极的舞,还跳得,不亦乐乎!
  有乡民大奇,而围着小道士的信徒却大喜:
  “李神仙果然是在请神仙,瞧这架式,分明就是在跳大神。李神仙就是李神仙,这大神跳得可真的好。隔壁县的那个什么神汉,跟他比,提鞋都不配!”
  “往年都没这样,李神仙今年神术大进啊!我老娘心不诚,上次服了他赐的符还没好。明天我再去求道符,必定管用。老娘啊,你不用死了,你有救了!”
  李肉儿更是学着台上李神仙的模样,也扭啊扭的。他左扭脖子三圈,右翘肥臀三下。前踢左脚三脚,右挥粗手三拳。
  只是他实在太胖了,不管怎么努力做动作。在旁人看来,都全无区别,不过是一堆肥肉在乱颤。
  这般奇形怪状,让小道士哑口无言。他很想扯着李肉儿的耳朵,对那装满了肥肉的大脑袋说上一句话:“看清楚了,你们的李神仙可是道士,是道士啊!只有神汉神婆跳大神,这道士什么时候要跳大神?”
  许若雪终禁不住好奇,挣扎着抬头一看,说:“这人怎么跳成这样,忒难看了!不看不看,好恶心。”
  小道士苦笑:“姑奶奶,那鬼童正在吃他的肉。”
  许若雪大惊:“啊!”
  这声惊呼还没出口,神台上,便是一阵惊呼。
  此时李半仙身上,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碎的伤口,有血终缓缓地流了出来。鲜血刺眼,终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有弟子终忍不住,点燃了柱上的火把。
  于是,手脚狂舞,浑身上下这少了一小块,那少了一小块的李半仙,终显现在众人面前!
  神台上众人齐齐凄声尖叫。吴七步呆呆地看着,待反应过来手,发一声喊,转身想跑,却是直接软瘫在地。他大哭,一边哭一边往台下爬去,爬过的地方清晰地流下一道水痕,竟是吓得,屎尿齐流!
  神台下的乡民,有看得清的,吓得鬼哭狼嚎,四下奔窜。
  有个狂热的信徒不信,竟爬上台,凑近细看,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李神仙”的身上,竟平白地、生生地少了一块肉,有一丝丝的血从那凹处,慢慢地渗了出来。
  这一吓,他吓蒙了。他大哭,他大叫,他叫道:“鬼啊,鬼啊!”他撒腿就跑,脚却不听使唤,竟一头撞在李半仙身上。
  鬼童进食的正高兴,却被人打扰,大怒,跳到他脸上张口就咬。
  这两口咬下,鲜血狂涌!
  这人痛极,怕极,他叫道:“鬼啊,别咬我,别咬我。”
  他疯狂地打着自己的脸,再疯狂地扯着自己的身子,哪怕小道士看得分明,那鬼童已不在他身上。
  这个狂热的信徒,竟在这几个呼吸间,生生地,被吓疯!
  鬼童离开的这一下,李半仙终得到了丝毫喘息,他终于大哭,他哭道:“救我,救我!”
  他往台下跑,可他的小脚已被啃去了一小半,这一跑,他便狠狠地摔倒在台上。
  他伸出少了几截手指的手,颤抖着向台下伸去,他痛叫:“救我,救我。”
  可自然没人能救他!
  他蠕动着,挣扎着向台下爬去。可鬼童又跳到了他背上,张嘴,继续狂咬。
  他痛哭,他惨叫,他求饶:“鬼爷饶命,饶命啊!”
  这一番变故太过突然,神台附近的人逃了,远点的人还在呆呆地看着,如在梦中。直到李半仙的后背被啃去了好大一块肉,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于是,全场大乱!、
  叫声震天,哭声震天,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四下奔逃。
  可好几千人,密密麻麻地坐着,怎可能说跑便能跑?
  于是,有些人被推倒在地,再被踩在脚下,他们痛哭,他们大叫。
  可疯狂的乡民已彻底疯狂,无数的人从他们的身子上踩过。他们的哭声、叫声,迅速,停息!
  场中,顿时化身成地狱!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只想到鬼童会暴起伤人,可他何曾会想到,人,竟会生生地踩死人!
  他猛转过身,对着围着自己的数百名汉子叫着:“救人啊!还傻着干嘛?死的人可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啊!”
  他声音嘶哑,可这声怒吼终于惊醒了众人。绝大多数的汉子都大叫着,往场中冲去,去救自己的兄弟姐妹。
  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李肉儿指着小道士,怒吼道:“是他,是贼鸟厮施得邪法!”
  “神仙说,这鸟人前世和他仇深似海,会害得自己当场死去。神仙说得没错,他来了,神仙就死了,还死得这般惨!”
  “那恶鬼定是他召来的。是他施法害了神仙。弟兄们,给我上,将他砍成肉酱,给神仙报仇!”
  他这一说,不少汉子都红着眼,大哭着,向小道士冲来。
  小道士呆了、傻了、愣了,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愚昧的人,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他们竟还是不信不听,竟还要杀人!
  从来在危急关头,他都能保持冷静。可这一刻,他真正地呆住了,因为他想不通,他想不明。
  而这些汉子,已红着眼杀到,誓要将小道士,撕成碎片,砍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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