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白玉堂被展昭晃得彻底清醒了过来，无奈叹了口气，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楚。
  等展昭晃完，白玉堂伸手摸索了一下，按住他头，问，“在哪儿见过？”
  展昭却突然不说话了，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最后突然翻了个身，爬回去了。
  白玉堂微微地愣了愣，不解，“猫儿？”
  “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明天再说。”展昭翻身盖被子，拍了拍枕头躺好，准备睡觉。
  白玉堂看着裹着被子翻身心满意足准备会周公的展昭，头一次有了一种恨得牙痒痒的感觉，这猫把他吵得睡意全无，自己倒是准备睡了，关键是也不说在哪儿见过那枕头。
  白玉堂坐了起来，看了看身旁裹得毛毛虫一样的展昭，摸索了一下，大概找到了腰的位置，五爷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了，戳！
  “啊！”
  隔壁屋子里，殷候刚躺下就听到自家外孙嚷嚷了起来，问桌边不知道正捣鼓什么的天尊，“他俩这是又怎么了？”
  天尊幽幽地来了一句，“年轻人么，这叫有朝气，你个老头子是不会懂的！”
  殷候抬起头，看天尊眼前放着个大箱子，这会儿他正盖盖子呢。
  “那箱子里什么？”殷候好奇问。
  天尊捧着那个箱子瞄了他一眼，神秘一笑，搂着箱子就跑去自己那张床，把箱子推进床里，藏了起来。
  殷候一边眉毛就挑起来了——这老鬼藏了什么？这么神秘！
  ……
  展昭被白玉堂戳中笑穴弹了起来，捂着腰眯着眼睛看白玉堂，“干嘛！”
  白玉堂倒是很平静，问他，“你醒了？”
  展昭眨了眨眼，“嗯。”
  “还困不困？”五爷接着问。
  展昭摇摇头，一脸怨念。
  白玉堂满意地点点头，躺下，“那我先睡了。”
  展昭张大了嘴，看着白玉堂舒舒服服躺下。
  白玉堂躺下之后发现这招还正经挺管用，自己突然就觉得困了……
  大概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展护卫回过神来了，倒抽一口冷气……黑灯瞎火就伸手拽白玉堂的被子，“你是跟谁学坏的！”
  白玉堂跟他抢被子，心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两位大侠内力也是高了点儿劲儿也是大了点，就听到“刺啦”一声……
  两人都一愣。
  再看，白玉堂那条蚕丝锦被被撕成了两半。
  展昭眨了眨眼，将自己手里的半床被子还给了白玉堂，然后拽自己的被子裹住一翻身……继续睡。
  白玉堂哭笑不得，也不跟他闹了，再闹不用睡了。
  五爷刚刚躺下，就感觉一旁展昭动了动，随后，一个被角挪了个过来，盖在了他身上。
  白玉堂伸手拽了拽，顺利拽过来了半床被子。
  白玉堂盖好被子，手指戳了戳展昭。
  展昭一晃，“别闹。”
  “谁先闹的？”白玉堂无语，“你到是说在哪儿见过那鱼尾。”
  “明早带你去看。”展昭顺手将来凑热闹的小五的大脑袋推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没准我弄错了呢。”
  白玉堂也不跟着操这份心了，闭上眼睛，等明早再说吧……
  ……
  次日清晨，展昭和白玉堂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找“鱼尾”。
  白玉堂问展昭干嘛不先说，展昭的理由也挺奇怪，他昨晚想起来之后，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所以先不说明白，等会儿白玉堂要是看到了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那么自己的判断就是对的。
  白玉堂倒是也能明白展昭的用意，说白了就是这猫也拿不准，一会儿去看看就明白了。
  白玉堂好奇问，“去哪儿看？”
  展昭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边跑还听到有人喊，“小馒头！”
  众人都往外看，听着声音像是庞煜。
  今天太学休息，包延本来跟小四子天尊约好了，去书市买书。
  庞煜冲进了院子，一眼瞄见包延正吃早饭，赶紧跑了过来，“今天有空没？”
  包延瞧着庞煜，“有没有空要看情况，你想干嘛？”
  庞煜搓搓手，“找你帮忙呗！”
  包延好奇，“帮忙？帮什么？”
  “嗯。”庞煜揉了揉鼻子，小声道，“以往每次皇上寿宴，菜品之类的都是太后定的。”
  包延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问，“然后呢？”
  “今年太后说年纪大了操不起这份心了。”庞煜笑嘻嘻，“所以交给我姐姐办了。”
  ……
  庞煜话说完，正好赵普从院子外边走进来，听了个正着，一挑眉，“恭喜恭喜。”
  庞煜搔头傻笑。
  公孙正给小四子喂鸡蛋羹，不解地看赵普，“恭喜什么？”
  赵普微微一笑，坐下抱过小四子，“意思是太后有意考验一下庞妃，看她能不能掌管后宫事务。”
  “哦……”一旁，展昭也了然，“也就是说太后有意让庞妃封后？的确值得恭喜啊。”
  庞煜嘿嘿笑。
  包延笑问，“你爹应该很高兴吧？”
  “当然高兴，不过这事情我爹不能出马。”庞煜眨眨眼，“人多口杂，我倒是能帮上忙！”
  包延点头，随后又纳闷，“那你找我干嘛？”
  “找你帮我出主意呗！”庞煜抱着胳膊，伸手指了指包延，“你有学问啊！设菜品之类的最好弄得有品位点，附庸风雅一点，你也知道，通常挑我姐毛病的都说她没内涵没品位就有张漂亮脸蛋什么的。”
  包延皱眉，“谁这么过分这么说你姐？”
  庞煜也一撇嘴，“而且这次来祝寿的还有很多外族，礼仪方面很多讲究的，你帮我拿主意，确保不会失礼于人，让来赴宴的宾至如归。”
  包延点头，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众人都忍笑，心说赵普在这儿呢，那些外族哪个敢不宾至如归啊？
  庞煜心满意足拍拍包延的肩膀，随后问众人，“你们呢？有没有空啊？”
  公孙好奇，“我们也要帮忙？”
  庞煜点头啊点头，伸手一指小四子，“小四子点子多！”
  小四子笑眯眯。
  又一指赵普，“九王爷了解外族。”
  赵普挑挑眉。
  一指公孙，“先生要负责检查菜有没有下毒，这次千万不能出事！”
  公孙点头啊点头。
  庞煜又一指展昭，“展兄就帮忙试菜！”
  展昭眨眨眼——好差事啊。
  最后庞煜一指白玉堂，“五爷品味最好。”
  白玉堂倒是点了点头，这话中听。
  正好走出来的天尊“咳咳”两声，庞煜一拍手接上，“当然都是因为受天尊熏陶！”
  天尊笑眯眯走过来吃早饭。
  众人都瞧庞煜，要说拍马屁你就是天下第一。
  “不过我们今天要查案。”展昭跟庞煜打商量。
  小侯爷摆摆手，“你们忙正经事先，我今天就找小馒头列菜品，等寿宴前几天再找你们帮忙。”
  众人都点头。
  包延也跟小四子商量，今天不能陪他去书市了。
  小四子则是转脸看天尊……其实并非小四子要去书市，而是天尊想去书市。
  天尊倒是也无所谓，端着粥碗，胳膊碰了碰小四子，“没事，咱俩去就行。”
  小四子点头。
  白玉堂看了看天尊，回头看展昭。
  展昭也纳闷，看看天尊的房门，殷候没出来房门却关了，就问天尊，“天尊，外公呢？”
  天尊道，“哦，一大早我让大和尚把他拉走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天尊好似有意支开殷候。
  “那你一个人去书市？”白玉堂心说就他和小四子两人逛书市？听着怎么这么危险？
  赵普道，“我闲着呢，我陪你们去……”
  “不用。”天尊摇头啊摇头，“去去就回来，很快的，小四子陪我就行啦！”
  众人原本倒是也没多少怀疑，不过这会儿觉得情况不对——天尊神神秘秘的，似乎是在计划些什么。
  最好奇的当然是白玉堂，五爷瞧了瞧小四子。
  小四子眨眨眼——似乎也不知道天尊想干些什么。
  正这时，展昭突然问庞煜，“我听说开封城里有钱的买卖人你基本都认识？”
  小侯爷抱着胳膊想了想，“嗯……确切地说是有钱的二世祖我都认识，上点年纪的我就不怎么熟了。”
  “你对满记糖铺了解多少啊？”展昭话未说完，白玉堂和公孙都看他。
  小四子问，“猫猫要吃糖么？”
  展昭对小四子眨眨眼，“小四子也去过是吧？”
  小四子点头，公孙的确是会带他去满记买零嘴，开封城里好几家满记的铺子，其中最大的主铺，就离太白居不远。
  “哦！”庞煜一笑，“我认识满慕华。”
  “满慕华……”展昭觉得名字耳熟。
  “满记少东家么。”庞煜端着碗豆腐花边喝边道，“我以前跟他可要好了，不过最近来往少了。”
  “很要好？”展昭倒是意外。
  包延跟庞煜不见外，问他，“那小子也是二世祖么？”
  “嗯……”庞煜想了想，道，“可以算是，但又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二世祖，不过么跟非传统意义的二世祖也有点不同。”
  众人听着都新鲜。
  天尊问他，“什么叫传统意义的二世祖什么叫非传统意义的二世祖？”
  庞煜仰着脸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道，“传统意义二世祖。”
  众人都点头。
  随后庞煜又一指白玉堂，“非传统意义二世祖。”
  众人都摸下巴，他俩的确是二世祖的两个极端，当然了，庞煜现在改好了。
  “那满慕华是怎样？”包延问。
  庞煜咂咂嘴，“怎么说呢，那小子脑子很好使的，不过么玩心很重，也对啊，他家财万贯不玩干嘛？但是他又很讲究。”说着，指了指白玉堂，“跟他差不多讲究呢。”
  众人一挑眉——很有说服力！
  白玉堂无奈。
  “你问满慕华干嘛？”庞煜好奇问展昭，“他犯事儿啦？”
  “没，我就对满记有些好奇。”展昭索性仔细问起庞煜，“你了解他们家么？”
  “嗯，慕华很少讲家里的事情的，我是因为买瓷器跟他认识的。”庞煜道，“那年我那几个娘迷上喝花茶，要找有些透明的骨瓷茶杯来泡花茶，我到处找朋友问才在开封找到一家铺子。”
  白玉堂问，“陈家巷那家？”
  小侯爷挑眉指了指白玉堂，“就说你有品位么。”
  展昭好奇看白玉堂。
  白玉堂指了指赵普。
  展昭回头看赵普。
  “咳咳。”赵普咳嗽了一声，示意庞煜——继续！
  公孙在一旁端着鸡蛋羹往小四子嘴里塞，不让他开口……其实，前阵子赵普见公孙在翻药瓶子，好奇问他干嘛。公孙就说药瓶子颜色不够用，大多数都一样，标签又经常掉，所以他要一瓶一瓶打开来找麻烦死。赵普问他为什么不用琉璃的，公孙说琉璃的透光太厉害，有些药怕晒。
  结果，没过几天，赵普给公孙弄了一套半透的白色骨瓷药瓶来，公孙开心了好半天，问他从哪儿弄来的，他就轻描淡写地说熟人帮忙很方便，也没说别的……敢情是特地去跟白玉堂打听来然后买的啊！还耍帅说一点不麻烦。
  公孙瞧赵普。
  赵普望天。
  小四子激动——九九好帅气！
  庞煜接着说，“我那天去买杯子正好碰到满慕华，他知道我是谁之后就上来搭话，这还蛮少见的。”
  包延失笑，“你是小侯爷么，平时巴结你的人还少？”
  “这个不一样么！”庞煜说着，指了指白玉堂，“通常这种款式的都应该不待见我的吧？”
  白玉堂拿着茶杯觉得有道理。
  “他和玉堂一个款式？”展昭惊讶。
  “那倒也不是。”庞煜摇头，“反正不是猪朋狗友的类型，他会跟我做朋友其实跟满记的买卖也有关系，谁都知道我姐姐得宠么。”
  “今年寿宴的糖糕也满记做么？”展昭问。
  庞煜点头。
  公孙不是很懂，疑惑，“宫里的点心不都是御膳房做的么？为什么给外面人做？”
  “满记做的自然不是寿宴上吃的点心，而是做送给官员和外族带回去的回礼，就跟普通人家似的，吃完寿酒回家，都得带长寿糕之类的东西，满记主要的买卖就是做这些个用锦盒装起来的精品糖糕，不然光卖点心谁能卖出那么多家产？”
  “哦……”公孙摸明白了。
  “说起来。”庞煜抱着胳膊跟问小四子逗趣，“知道满记这段时间卖的最好的是什么么？”
  小四子眨了眨眼，歪头瞧庞煜。
  庞煜坏笑，戳戳小四子的腮帮子，“糖不甩啊！”
  小四子眯眼。
  庞煜道，“那天碰到慕华他还说想请你吃饭哩，他们的糖不甩都按照你的样子做的，卖的那叫一个好！”
  小四子来气，糖不甩用得着按照他的样子做么？糖不甩不就是个软趴趴的团子么！搓圆了不就好了么讨厌！
  公孙揉了揉鼓着腮帮子的小四子，叹气，小四子肯定不知道现在开封所有的糖不甩都是四个一串或者四个一盒那么卖……确切地说开封城所有圆滚滚的点心都是四个四个地卖，开封城的人现在都说“四”最吉利！
  “我们一会儿去趟满记吧？”展昭提议。
  白玉堂点了点头，估计展昭说见过鱼尾这件事，跟满记糖铺有点关系。
  庞煜凑过来问展昭，“喂，满记不是有什么问题吧？他家要是出事，那寿宴当天的点心怎么办？”
  “出不出事要看情况，我先替你摸摸底，如果真不简单，你还是趁早换别家，这里头篓子大了。”展昭说完，拿上巨阙拉上白玉堂，去满记买糖了。
  小四子看天尊。
  天尊看小四子。
  小四子说，“我也想去买点儿糖。”
  天尊点头，“那咱们先去买糖再去办事？”
  小四子点头，天尊就抱着他跟去找展昭和白玉堂了。
  公孙问赵普，“天尊和小四子密谋什么呢？”
  赵普一摊手，问公孙，“我昨晚上没在出什么事了？展昭不是查宫女自杀的案子么？跑去满记干嘛？”
  公孙将昨晚上他们查到的梁婆婆的事情一说。
  “徐记啊……”赵普自言自语，“我娘偶尔会说起。”
  公孙好奇看赵普，“太皇太妃说起徐记干嘛？”
  赵普道，“我娘当年第一次来中原的时候，什么都新鲜，她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第一份吃的中原甜点就是徐记的霜糖杏花糕！她因为太喜欢吃了，所以买了好多，进宫面圣的时候还在马车上吃了一块，结果忘了擦嘴，于是一嘴糖分见我父皇第一面，我父皇盯着她笑了半天。”
  公孙忍不住笑，“这么有趣？”
  赵普点了点头，公孙头一次见他说起他父皇的时候带笑，“我那个老爹当年应该还清醒，我娘外族名的汉译叫明华……
  “啊！”公孙一拍手，“我还在想霜糖杏花糕是什么，原来就是明华糕啊！的确一咬一嘴的糖粉。”
  赵普点头，突然有些想笑，问公孙，“现在，我娘每年就一天会吃明华糕，你知道是哪天么？”
  公孙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呃……你爹的忌日？”
  赵普捏了捏他脸，“聪明，我娘边吃边骂‘那个天杀的’。”
  公孙哭笑不得。
  ……
  而此时，满记糖铺大门口。
  展昭抱着胳膊望着门里，问白玉堂，“你觉得呢？”
  白玉堂盯着门内看着，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不是像？”展昭问。
  白玉堂点头，“像！”
  “是不是难以形容？”
  白玉堂跟着点头，“的确……”
  天尊和小四子在他俩身后对视了一眼——啥情况？
  说来也巧，就见铺子门内走出来了一个年轻公子哥儿，身后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头恭恭敬敬往外送，“少东家吩咐的是，我们一定办妥……”
  展昭等人都下意识地去看那个年轻人，少东家……
  而那少东家也正好抬头，一眼看到了天尊手里的小四子，就见他一拍手，来了句，“哎呀！小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