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木门紧闭,上着锁。虞长乐试探性地推了推,默默松手,念道:对不住了,明早我用复原符给你修好。说完,便上手一发力,生生地把锁从门上剥了下来!
  若是有旁人在,怕是要目瞪口呆。
  他轻轻把锁放在一旁,垫着脚从门缝里溜了进去,从腰间摸了张燃灯符来,以灵力点燃。
  晃动的白焰照亮了一角,虞长乐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看清了房间的全貌。这里意外的干净,除了有些家具蒙着白布,和一间常住人的屋子几乎没有区别,可见打扫的细致。
  他走到屏风后的梳妆镜前,翻找出一盒胭脂。
  咔哒
  忽然,房门动了一下。虞长乐头皮一炸,迅速熄灭了燃灯符。四围静得可怕,落针可闻,他背后全是冷汗。
  面前斜放的梳妆镜反射着窗外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照出了一道人影。
  第8章 阵成幻出
  虞长乐屏住呼吸,向阴影里迈了一步。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人也说话了。
  谁?!
  虞长乐因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道:阿苓?
  黑暗中,矮些的影子开口道,虞公子?
  阿苓点燃了燃灯符,白焰照出了他的面容。他有些无语,走上前确认了确实是虞长乐,才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虞长乐反问道。他观察了一下,只见阿苓换了一套夜行衣,但那暗纹彰显着它的昂贵。难为他大半夜溜出来还记得换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阿苓没来得及答,就又听到了一道凉凉的声音:这里倒是很热闹。
  是敖宴的声音。
  虞长乐、阿苓:好了,这下全都凑齐了。
  敖宴并未束发,随意地披着深蓝外袍,敞开的中衣领口露出了锁骨与形状优美的肌肉。只是他脸色并不好,紫蓝的眸子里尽是不耐烦。
  你发现我走啦?哈哈哈虞长乐虚弱道,怎么发现的?
  还能怎么发现?当然是听到的。敖宴黑着脸道。
  我错了!虞长乐晃他的手臂,敖宴?宴宴?泽流殿下?二殿下他至今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没被师祖和阿蓝打死,就在及时服软和撒娇卖痴。
  敖宴脸色缓和,揉了揉额角把黏在他手臂上的虞长乐推出去:卖乖!算了。是我近来本就睡眠差,与你无关。他呢?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想看看,闹鬼是不是这伊小姐阿苓说到一半看到虞长乐眼中的讶色,提高了语调,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人死前若心有不甘,就有可能化为厉鬼。怨气越大,邪气越重。伊小姐是缠绵病榻、不治而亡,猜她死前心有戾气是正常的推论。
  而鬼阴气最重,伊小姐又是女子,若真化作了鬼,只要稍施加以符咒便很有可能有月的深夜显形。显形的地点当然也就是她死去的这间屋子。
  虞长乐却笑了下,道:伊小姐不会化为厉鬼的。
  他又放了几张燃灯符,符纸漂浮到空中,幻化成了几盏小小的灯笼,散到了房间各处。如同飞舞的蝴蝶,洒下如星的细碎光点。
  因为她是个很好的人。虞长乐轻声重复了一遍白天的话。
  敖宴闻言,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眼中的这间屋子,是什么样?
  燃灯符栖在虞长乐身旁,点亮了他的眼瞳。霜冷的月华汇聚在他眼中,倒映出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镜前的胭脂盒里躺着一个半透明的小人儿,睡的正香,身上盖着一片柔软的红色花瓣;床帘下的银香薰球呼吸般散着浅浅的灵气;以及这扇屏风,都让虞长乐觉得亲切。
  这里有伊小姐的器灵。他看向手中的胭脂盒。
  这间屋子里充斥着的,是不能看见、却能感知到的东西,玄奥而无声地在虞长乐脑海中交织出了伊小姐的气息。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是夸张的写法,却也体现出灵师对周围事物的影响。尤其是灵师的贴身武器和灵器,是最易生出懵懂的灵智的,就如同虞长乐手制的堪舆铃。
  伊栋梁身体康健却天资平平,没想到他的亲妹妹身体孱弱却天资奇绝,真是造化弄人。伊小姐不是灵师,可她的温柔和天生的灵气却也将这间她待了二十几年的屋子影响了,将这些本就精工细作打造出的器物化出了器灵。
  甚至死后三年灵气都未曾完全散绝。
  这么神奇?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阿苓举着胭脂盒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虞长乐道: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我觉得伊小姐是不会化为厉鬼的。身有灵气的人很难化为鬼。
  那我的移花有剑灵吗?阿苓期待道。
  没有。虞长乐很是干脆。
  好吧阿苓遗憾地放下了胭脂盒,有器灵,所以呢?既然与我不同,那你是想来干什么?
  有一种冷门的法术能问器灵。敖宴也走上前,掂了掂那胭脂盒,可惜,看样子是失败了。
  虞长乐不好意思地:是啊,这器灵还未生全灵智呢。毕竟伊小姐是个未经过开蒙的普通人,纵然天赋卓绝,影响也始终有限。
  这间屋子里的三个有器灵之资的器物,只有这一个胭脂盒灵智较全,但也在沉睡之中,十分虚弱,看样子再过几年,就彻底会回归为一个普通器物了。
  夜凉如水,一阵夜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虞长乐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感觉出寒意来。他不由得搓了搓胳膊,阿嚏!
  敖宴乜他一眼道:怎么不给你冻死。说着却把外袍脱了下来,丢到了虞长乐身上。
  你一直都这么口是心非吗?虞长乐笑道,从蓝衣里钻出头来。他缩手缩脚地套上了敖宴的外袍,叹了一口气,你好暖和呀。
  屁。我是怕你冻出病来影响我。敖宴道。
  阿苓道:器灵没用,所以就没办法了吗?
  或许还能再试试召唤阵,看能不能把这周围的非人之物找过来问问。虞长乐甩甩袖子,转了个圈。他比敖宴矮,衣服肩膀松松垮垮的,下摆像裙子。
  阿苓道,为什么就非要和非人之物杠上
  虞长乐哈哈道:习惯了。我直觉这件事情就要问非人之物才能弄清楚。
  目前宅妖的显形阵要等几天才能有效果,而伊栋梁那里又问不出什么来。正好三人都在半夜聚在一起,可谓十分凑巧,不如就借此机会试一试召唤阵。
  阿苓打了个寒噤,嘀咕道:你行不行啊?谁知道召唤阵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是妖是鬼。
  召唤阵并非特定召唤某样东西,用虞长乐的理解来看,这个阵就是问问方圆几里的非人之物:在吗?有没有空?能不能过来帮我个忙啊?
  普通灵师召多半是落空的,要是倒了大霉也可能召唤出个难缠的恶鬼来。只有虞长乐才会没事的时候用这个来玩儿。
  我画阵了啊。虞长乐退开几步,空出一块地面来。
  等等等等!阿苓连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好了,你可以画了。
  虞长乐:
  他就着月光,指尖凝出灵力,在地上开始龙飞凤舞。阵在他指尖逐渐完成,如星河汇入了阵法之中,又如平地生花。
  敖宴的视线却从阵法移到了虞长乐身上,光芒在他眼中,嘴角带笑,衣袂翩飞,说不出的潇洒肆意,比这阵法还要耀眼。
  方寸之地,迅速地出现了一个繁复的图腾。虞长乐站起来,最后一划落在空中:唤!
  阿苓心里怕得要死,严阵以待,感觉到背后一阵风,露出指缝看到灵光大盛,忙道:好了没?召唤出来没?是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虞长乐目光一凝。
  半晌,敖宴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语气略显古怪:成功了。
  草。阿苓低声骂了句娘,不许吓我!到底是什么?
  虞长乐斟酌了下用词,道:是个年轻姑娘。
  阿苓松了口气,放松地转过身
  啊啊啊!!!
  确实是个年轻姑娘没错。
  只是这姑娘面容委实有些惨不忍睹。她双眼处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粗暴地挖出,皮肉外翻,可见眉骨,空洞洞的眼窝处两行黑血流下,乌紫的嘴唇里也淌出一行血。脖颈也横着一道伤口,几乎把少女纤细的脖颈折断了。
  血迹把少女的白衣都沾湿了,尤为可怖。更诡异的是,她脚上还套着沉重的镣铐。
  阿苓吓得魂不附体,汗毛倒竖,总算想起来现在是在偷偷作案。他捂住嘴低声而抓狂地道:这他妈用年轻姑娘来形容??!你你你你莫不是有什么诡异的嗜好?!
  平心而论,这位少女活着时应当无论如何都说不上丑陋,腰肢纤细,皮肤白皙,五官秀美。但这些都被她狰狞的伤口破坏了。
  月光下,白衣的少女鬼魂静静地悬立在召唤阵中,黏稠的血迹从她赤/裸的脚踝缓慢滴下,又消失在空气中。
  这场景当真诡异至极。
  但看着少女已经被破坏的面容,虞长乐却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这少女的鬼魂极度虚弱,月光甚至能透过她的形体,身上也没有半点邪气。
  她穿着寝衣,头发也未梳起。虞长乐道:看样子,她是在睡觉时被杀死的。
  接下来干什么?问话吗?阿苓好容易恢复过来,伸长脖子别过脸道,呃问她伊府闹鬼是什么原因?你好?
  少女安安静静的,阿苓听不到回应:她是傻了吗?
  不太像虞长乐皱眉,觉得有些违和,忽然走入了阵法中站到了那少女面前,轻轻抬起了少女的下巴。
  阿苓余光瞟到,险些噎死:你!?
  却见虞长乐微一用力,使少女张开口。露出的口腔里,舌根是一个断面,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利落地斩断了。血从伤口处涌出。
  呕阿苓再也忍不住了,弯腰冲到门外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虞长乐蹲下来,看到那副脚铐上绘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镇魂咒。
  杀死她的人让她断舌瞎眼还不够,还要让她的魂魄永远沉沦,神智尽失,不得作祟,连厉鬼都化不了,怪不得被如此对待也不生戾气!
  这残忍度不亚于酷刑,这少女到底是谁?谁与她有这么大的仇?
  阿苓半死不活地扶着墙进来,气息奄奄地骂:妈妈的,我就说那个伊伊栋梁有问题!他治下出了这种案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亏他还在我家修过学!
  镇魂咒不管在哪个世家都有严厉的规定,只允许用于穷凶极恶、杀害过无辜之人的厉鬼,私自使用镇魂咒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是什么?敖宴没有被吓到,他观察着少女的穿着打扮,伸手指了指她白衣里露出的一截项链。
  抱歉了。虞长乐低低地道了一声,把那项链轻轻抽了出来。
  那是只金灿灿的长命锁,链子以宝石穿起,一看便知造价不菲。这金锁是少女身上唯一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翻过金锁,只见后头刻着三个字。
  唔看到这三个字的阿苓胃里一酸,又冲出去吐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虞长乐背后窜起,他喉咙像被什么人扼住了一般,只觉冰凉彻骨。
  银华镀在那三个字上,清晰无比:
  伊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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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个新封面0v0宴宴的颜色~
  感谢换个季节扔了3个地雷w
  第9章 点魂寻迹
  这应当就是伊栋梁之妹的名字了。敖宴道。
  虞长乐喃喃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她不是病死的吗?他看着这死相凄惨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因惧怕惨状而后退,却因伊兰舟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悚然了。
  如果这真的是伊栋梁的妹妹,那么而杀了她的,是谁?
  是,她的亲哥哥吗?
  敖宴手捏了下虞长乐的肩膀,轻声道:伊栋梁与之脱不了干系。
  被他一撑,虞长乐竟奇异地冷静下来了。他裹紧外袍,脑中的混乱散去,道:这少女养灵匣,对,将她安放到养灵匣中去。
  人死后还有一段灵气留着,也许休养之后,能恢复一定的清明。
  虞长乐咽了下口水,喉咙却依旧干涩无比。他对门口的阿苓道:你有养灵匣吗?
  谁谁出门还带那东西!阿苓腿肚子都软了,他扒着门框,恨不得随时溜走,我真是他妈的他妈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宅妖案,牵扯出了这么一桩密辛;
  尽管如此,却也难以解释闹鬼是什么原因这终归只是一段幻象。亦是不能开口告诉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看似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可关键处还是在重重迷雾之中。令人头痛。
  虞长乐目光触及那只胭脂盒。没办法,只能用这个代替了。他说着,蹲下|身,又道,有刀吗?
  阿苓摸出一把小刀颤巍巍地递给他:你要干嘛?
  敖宴蹙了下眉,看到虞长乐伸出手腕,干脆地一刀割开了小臂。白皙的皮肤犹如裂帛,出现了一线细细的血口,接着慢慢扩大,滴落在胭脂盒里。
  以血养灵,你也太猛了阿苓不由咂舌。灵师血液中都含有灵气,养人魂用人血最适宜,在场只有阿苓和虞长乐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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