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报警了[剑三]_250

  “……”顾小鱼别过脸,“害羞了。”
  江队长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得没脾气,大力捏了捏她脸,哑然失笑:“这傻媳妇儿。”
  江警官隔三差五就要说她“傻”,却又不是当真嫌弃她“傻”。顾小鱼都被说得习惯了,也不反驳,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他:“二白你晚上不是要值班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过来了?”
  江喻白偏头看了她一眼。大手从她脸颊落到手腕,又从手腕滑到手心。他沉声道:“中午提前去了一阵,让康子早回去了,晚上让他多顶我一阵。太晚了,我不放心,送了你回家我再去值班。”
  他是铁了心要来接她下班,就算顾小鱼好话都说尽了,三令五申不许他来,到头来他一句也没听——也幸好他没听,要是他听了,晚上在南边值班,黑灯瞎火渺无人烟,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整个惊悚的夜里,这恐怕是唯一的慰藉。
  顾小鱼舒了口气,回想起这一夜的遭遇,仍心有余悸,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些:“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来都来了,干嘛还躲躲藏藏的,一路走就是了。”
  江喻白皱眉,轻轻捏了捏她手腕,开口略显无奈:“说了你又心疼,又得赶我走。”
  顾小鱼:“……”
  江队长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得,顾小鱼不得不承认他所言在理。要是她知道江喻白这么晚换班还来接她,她肯定舍不得,死活都不要他过来。
  所以都是一片好心,没有谁对谁错。事实证明多亏了江喻白的好心,她家江队长念着她,赶也赶不走,默默跟在后头,否则她非得死于非命!
  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心里只有感动。顾小鱼再不往下问了,握着他的手往脸上蹭了蹭。
  车在路口停下,红灯足足有两分钟倒计时。
  江喻白回头,柔声启口:“先靠着睡会媳妇儿,昨天才睡几个小时,待会儿到了我叫你。”
  才一走神的功夫,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鼻息轻轻地喷在脸上,他开口尽是责备,但不凶,一点都不,全是心疼。
  顾小鱼了无睡意,刚欲启口,他一个吻落下来。胡茬刺破下巴,摩擦在她眉间,他眼眶微微下陷,疲惫得厉害。顾小鱼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听话地点点头:“那我闭一会儿眼睛,到了你叫我。”
  “恩,乖。”
  车继续往前开,牵着她的大手一直不收回。他不合规矩的单手开车,却比顾小鱼两只手都开得稳。时间停在速度表上,窗口风轻轻地吹,窗外景色均匀变换。
  顾小鱼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心思立马飘远了。
  琢磨着局里江警官的陈述,琢磨着这一晚的遭遇,那天在火车站的事情……很多片段一齐涌上脑海,顾小鱼心里五味杂陈,像扎了一根刺一样,扎得她很不是滋味。
  晚上的事摆明是打击报复,因为她帮了柚酱得罪了抢匪,抢匪怪她横插一脚。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顾小鱼知道会有报复的情况,但她出头这么多次,就算“挨刀”也顶多是如柳梢喵喵那般的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而已,她不吃不拿不抢不占,凭自己一双手吃饭,清者自清,影响不到她的生活,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今晚上实在是超乎想象,对面动辄要她的命!她怎么能不担心?
  似乎还能清楚地体味到绝望的滋味,顾小鱼心乱如麻,实在后怕。
  按顾小鱼的性子,柚酱她帮就帮了,事情她做就做了,既然她问心无愧,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不后悔是一回事,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要去回想,或许是因为今晚上距离死亡太近,近得超乎想象,以至于只要一想起,就打心底地发凉,像泡在冰水里一样,毛骨悚然,刻骨铭心……这又是另一回事。
  为朋友两肋插刀天经地义,顾小鱼一点也不后悔。但扪心自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能这么勇敢地挺身而出吗?
  顾小鱼不知道,她答不上来。
  她心里依然愿意,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她不挺身而出,可怜的柚酱或许会被抢走包,或许还会被捅刀子命丧于此;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当年她不挺身而出,刚回国的小炮连语言都不通,或许真的会被拐走,再也找不回来……
  做过的事顾小鱼不后悔,可无论她多坦然,真正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恐惧都像是一条盘踞的毒蛇,缠绕在心间,叫她心惊胆战,畏葸不前。
  顾小鱼越想越害怕,猛地睁开眼:“二白,报复的案例多吗?”
  手腕被人用力捏了一下。江队长回头,不答只问:“怎么还在想?”
  “……想啊,怎么不想,我一想就害怕,”顾小鱼无奈道。一想到她差点就死在小街口,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麻,后怕得紧。
  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真理,有朝一日,忽然发现其实只是个把她往深渊里推的魔咒。那感觉无异于火烧得正旺时蓦然泼了一瓢凉水,“刺啦”一下,火灭了,整个世界都掀翻了,顾小鱼不知道何从下手,找不到方向,心里只是无止境地发凉,凉得刻骨铭心。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长叹一声,心里实在难受,不经意拖长了尾音,软绵绵的,委屈极了,活像是某种摇尾乞怜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
  江队长皱了皱眉,沉默了一阵,只问她:“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出头那还是我傻媳妇儿吗?”
  他语气有点无奈,虽是反问,无奈里却带着肯定。
  顾小鱼:“……”
  他说得好有道理,顾小鱼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车里安静至极,除了呼吸声什么都不剩。
  江喻白停了车,大手在她脸上肆意地揉捏,没好气地说她:“别想那么多,傻就傻了,有我护着,还怕什么。谁敢欺负你,我去收拾他。”
  说她傻就算了,又不是黑社会,他怎么动不动就要收拾人呢?
  顾小鱼蹙了眉,明明她在严肃讨论,却被他蓦然一句说得哭笑不得:“……警察叔叔不能这么暴力的。”
  江喻白只管抿唇:“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傻媳妇儿,赶快下车,都饿一晚上了,别给我媳妇儿饿坏了。”
  ***
  车从蓉城东边开到西边,时间都快到了凌晨四点。一入夜里,东边人迹罕至,西门却因为有繁华的酒吧生意,通宵达旦可见行人。
  不远处就有一家推摊卖的小铺子,卖的都是些面条水饺之类的速食,开在这地方,摆明是要做附近酒吧里游客的生意。生意也确实不错,铺面上卖得只剩下一点云吞。
  江喻白把车停在路边,招呼她下车。
  他不说她还尚未察觉,江队长一提,顾小鱼的肚子咕咕直叫。
  一整晚专心致志的听课,一口东西都没吃上,说去吃个夜宵,哪知道遇上了通缉犯,夜宵没吃上,还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公安局里也没留意,一闻到食物的香味儿,顾小鱼饿得厉害。
  铺上的云吞不分大小碗只讲份,一份五块钱,六七个云吞,外加一匹菜叶子。
  江喻白要了两份,特别吩咐每份各加了一份菜一个蛋。一共二十块,他掏钱包买单,翻了翻没有零钱,摸了一张红票子递了出去。
  卖云吞的老夫妻也没有零钱。老大娘招呼他们先坐,手上利索地煮着云吞,老大爷拿着钱赶紧往对街的酒吧里跑,想必是相当熟悉了,常常去那里找零。
  矮桌矮椅搭在路边,凌晨车辆不多,但时有喧嚣,风驰电掣。
  江队长皱了眉,把钱包手机往顾小鱼手里一放,动手去搬了一套桌椅到人行道上,叫她来这头坐。
  云吞还没煮好,顾小鱼等他擦桌子,顺便开他钱包看。
  这钱包得有些年头了,边角的牛皮已经磨得发毛。里头除了一张身份证和两张□□,几百块现金,就只有几张她的照片——
  好几张。照片上的姑娘唇红齿白,无论在做什么动作,都无一例外地笑得甜甜蜜蜜。
  江喻白把照片都压在同一侧,小心地错开位置,一打开钱包就能全部瞧见。不用说,他每天都得用钱包,私下里铁定瞧了许多次。
  顾小鱼一想脸上就发红,看着照片仔细研究了一下,依稀记得压着的都是上次她偷存进他手机里的自拍。
  手机就在她手上,顾小鱼想要确认,拇指一按,指纹锁一解,一条银行账户提示短信径直弹了出来:“您尾号0465的□□账户3月19日03时17分消费支出人民币485600元,活期余额182.64元。[建设银行]”
  不久前才到的消费短信,近五十万的开销,显然是买车的记录。顾小鱼心里一颤。
  自从接触到海洋酒吧,她一门心思就全投在她的事业上。这么多年里,除了江喻白,她从未有过动心的感受,也不曾正经地谈过恋爱。
  但她虽然没谈过恋爱,礼却被送过不少——赫炎追了她四年,蓝色妖姬送了无数次,每次一送就是一千朵,情人节时候蓝色妖姬一朵就得卖上两三百块,送上一次就是十来万!
  十来万即便是现在,对顾小鱼而言都还算天价,要知道她没日没夜工作一个月也才赚三千块钱而已。但话又说回来,区区十来万,比起赫炎的身价,实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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