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_48

  贺海楼冷笑一声,眉间戾色若隐若现:“我还真不知道……顾少说他会再炸山?为什么?”
  “贺少上次被猴子抓晕了,能跟猴子讲道理?”顾沉舟笑道,“同理,顾大少身份再不同,如果被泥石流埋了,难道京城顾家还能跑来跟泥石流讲道理?”
  贺海楼一笑,眉间的戾色竟然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那顾大少现在是在?”
  “人赃并获。”顾沉舟话音落下,远远就传来一声属于人的惨叫声。
  贺海楼一挑眉:“顾少时间掐的好啊。”
  “是贺少赶得巧。”顾沉舟回答,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听见远处传来“抓住了收队”的高喊声,接着一些穿警服的人拨开草丛走了过来。
  “顾少,人抓到了,是山下一位姓王的村民!”为首的一位中年警察快步走到顾沉舟面前,双手前递,牢牢握住顾沉舟的手摇了一摇,“多亏了顾少,让我们破获了这个特大经济案件!”
  “王局要谢的可不是我。”顾沉舟淡淡笑道。
  贺海楼和王队都是一愣。
  “顾少的意思是……?”
  “给王队介绍一下,这是贺家的贺少,贺少小时候来过这里,对这里十分熟悉,大家这次能这么顺利,贺少功不可没啊。”顾沉舟说。
  贺海楼看着顾沉舟,一时接不上话。
  王队有些奇怪,心道就算这位贺少对这里熟悉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比本地人更熟悉?况且他们这次也是跟着本地人摸到这里的……不过到底是体制内的老人了,王队心念一转就想到这大概是京城公子哥的利益交换,反正这份功劳是天下白掉下来的,顾沉舟爱跟谁交换就跟谁交换,跟他有什么相干?这么一想明白,他转脸就对又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贺海楼的手说:“真是多亏了贺少!多亏了贺少!”
  贺海楼的脸是僵的。
  王队也不是特别会钻营的人,态度到了他就松开双手,对顾贺两人说:“顾少贺少,我先把人带回市里的局子,保证让他在最快时间内开口,争取今天就抓住幕后黑手,解决这个特大案件!”
  “劳王队费心了。”顾沉舟说,又对贺海楼说,“我订了今天回京的机票——贺少呢?”
  贺海楼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会,没有立刻接通,而是对顾沉舟说:
  “顾少是为了这个经济案件来的?”
  “顾少真不知道——这是我的故乡?”
  他连着问了两个问题,也没有期待顾沉舟回答,只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贺南山。
  “你在青乡县的事情我听说了,干得不错。”贺南山顿了顿,“你之前的狐朋狗友有顾家小子一半,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尽管贺南山的声音还是很严肃,但贺海楼听得出对方的心情不错。
  可是对方的心情一旦不错,他的心情就真不怎么样了。
  顾沉舟……
  贺海楼轻轻眯了眼。
  一只不经常动的老虎。他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心里突然升起这个念头。
  虽然不经常动,但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弹出爪子来。
  山林间,顾沉舟在贺海楼刚刚接了电话时就独自往山下走去。
  贺南山之所以那么早得到消息,是因为他跟直辖青乡县的市里公安局长打招呼的时候,特意提了贺海楼。
  一天的时间,足够那位公安局长通过背后的关系辗转联系到贺南山的秘书——然后卖力夸耀贺海楼。
  贺南山和贺海楼的关系恐怕比他和顾新军之间的还要差。深谙其中复杂的顾沉舟根本不用多做思考,就明白要让贺海楼不顺心,直接让贺南山顺心就好了。
  这不太难,仅仅一抬手的功夫。
  他会从京城跑来这里,确实不是完全像之前同贺海楼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为了贺海楼来的,但他知道这里是贺海楼的故乡。
  贺海楼的故乡,和顾家拐着弯有关系的县委书记。
  他来这里是为了查涉及顾家日后衰弱的线索。
  可仅仅是一个贪官,一个几亿的经济案件,贺海楼甚至不知道这中间的内幕。
  故乡只是故乡。
  没有任何线索。
  结结实实查了好几天的顾沉舟不太愉快。
  这样的话,他想道,贺海楼也不用太愉快。
  33、第三十三章 被完爆的口味
  发生在青乡县的小事,并没有在京城中产生多少影响。
  回到京城的顾沉舟甚至没有多说自己在清泉村发生的事情,只简单地对顾新军和外公爷爷复述了一下关于青乡县县委书记经济案件的破获经过,就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接下去的每一天和之前一样,他都会打开电脑再看一遍那份早就烂熟于心的梦境文档,试图找出一些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事情,但是这个模糊的梦境似乎早就将它知道的所有内容统统告诉他,就算再重复回忆翻阅一百遍,也不能找出一些新的东西来。
  哪怕最有可能的青乡县,也跟顾家的事情没有关联……
  顾沉舟接受了这个不太美妙的结果,暂时收敛起从孙沛明那里知道施珊事情后的怒意和急迫,开始经常出入正德园和沈家老宅,修身养性,或者陪顾老爷子浇浇花钓钓鱼,或者陪沈老爷子写写书法看看公司管理报告。
  时间过得很快,沈家大宅顶楼,顾沉舟在沈老爷子专用的书房里,手腕高悬,扶着毛笔专注写完最后一个笔划。
  正背着手站在旁边的沈老爷子看着这张字,眼睛微微一亮,点头嘉许:“好。”
  能得到浸淫在书法中数十年的沈老一个好字,哪怕对这项艺术没有特别的喜爱,顾沉舟心情也好上许多。他退后一步欣赏铺在宣纸上的四个大字,将毛笔放下,接过旁边詹姆士捧在手里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跟外公的字放在一起就不能看了。”
  “不能这么比,你才练上多久?”沈老说,挥挥手示意顾沉舟让开,带起老花眼镜走到桌案前仔细观察,“确实不错。”
  宣纸上的四个大字写的是‘澄心明义’,字体却用了狂草,沈老小心地拿起宣纸,对着光线看一会,突然问顾沉舟:“这幅字确实不错,比你去青乡县之前写的好多了。你自己说说,好在哪里?”
  “外公考我?——能收能放了。”顾沉舟笑道。
  沈老点点头:“看来你心里清楚:草书是奇正结合,笔走龙蛇之间,自有其工整规律之处,你之前的字,狂放肆意是有了,却少了内蕴,笔势散而不凝,字形有奇变却无结构,甚至称不上一个字。”
  这个评价当然稍嫌苛刻,不过也是出于爱深责切的关系,顾沉舟认真答应下来。
  “入了门就记得多加练习。”沈老又说,目光还是在手中的宣纸上流连,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顾沉舟点点头答应。
  祖孙两说话的当口,门口来了一位装制服的侍从,停止腰板、双手自然垂放握在腹前的詹姆士见到,花白的眉头一皱,人朝房门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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