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总被无情恼 第50节

  时序已进腊月,扬州比起京城暖和了不少,但也挡不住寒风凛冽。周寒因腿伤的缘故,虽然此时已能行走如常,却受不得寒气,身上裹了一件极保暖的玄色貂皮长袍,尚未来得及换下来,此时随着脚步匆匆,墨黑袍摆一路翻飞。
  周家正房地方虽不算大,从大厅到梅园却也要费些脚程。周寒走的飞快,遇见下人有近前问好的也顾不上回话,径直便朝着梅园去了。
  园中没什么声音,乍听静悄悄的,仍是往日的安静。进来园门,顺着鹅卵石小路蜿蜒进去,园中成亲时挂的大红灯笼仍未拆下,上头大红色双喜字被晒得略褪了色,朦胧可见。拐过寒冬中略显萧索的那片竹林,越过竹林后头的六角小凉亭子,再往前走,靠着西墙是三间白墙黑瓦屋子,房门窗格上也贴着大红喜字,正是梅园的正房。
  许是近乡情怯,周寒望着虚掩的房门,唇角笑意一时收不住,却仍停了脚步,在凉亭后头略站了站。
  亭子外头几株梅树,此时初初绽开花苞,几点零星花朵点缀枝头,疏影横斜,十分意趣。周寒忍不住收回目光,在梅树间略逡巡几眼,便回过身踱步到树下,挑了一枝开的格外好的折在手中,便朝着房前走过去。
  到了门口略定了定神,周寒看看手中梅花,一边面上难掩笑意的推门进房,一边柔声喊道:
  “青梅?”
  房中却是寂然无声。
  周寒进了房不见人,随手将梅枝插在外屋桌上的花瓶里,又往里屋去,却仍未见人影。他脸上笑意渐敛,目光扫过房中妆台上的梳子与几样簪环,见窗下塌上丢着几册闲书,摸摸桌上茶壶尚是温热,人应未走远。
  周寒转身出来,匆匆又到隔壁书房,仍未见人,倒是在桌上看到一封令晚秋寄来的信,他信手拆开略扫一眼,发觉落款是半月前。刚在疑惑的时候,书房门口有人轻敲。周寒利落藏起手中书信,脸上刚堆起笑,门被推开一条缝,小凤在门口笑道:
  “二少爷回来了?一去这半年可辛苦了。”
  周寒本以为来人是方青梅,见是小凤心中略略失望,仍勉强笑道:
  “是好久不见了。小凤,二少夫人呢,方才厅上没见着她,怎么也没在房里?”
  小凤笑道:
  “二少爷还不知道呢?要么说不巧呢,二少爷回来了,二少夫人又走了。说是杭州那边的田庄出了点什么事,二少夫人前两日去了杭州了,说是明日后日的随大少爷一同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早点更的,晚上家里来了客人……送走了客,写着写着又到这个点了……
  现码现更的,还热乎着呢,亲们就不要怪我更得晚啦~么么 ^_^
  关于方青梅懂事与否的问题,怎么说呢,这个文的设定本来就不是宫斗文,也不是宅斗文,女主的设定也是比较爽快单纯的吧,内容设定也没有侧重情节,是侧重于周二和青梅之间的感情变化,所以难免围着感情打转~谢谢大家能接受和喜欢吧,我也会努力写的更好~
  明天中秋,祝大家节日团圆,健康快乐,都美美哒~
  节日期间更新会放在第二三天,大家好好吃月饼吧!^_^
  ☆、第60章 周寒聆教诲
  周寒听了小凤的话,心情稍定,又问道:
  “这么冷的天,杭州那边的田庄出了什么事,需要二少奶奶亲去处置?”
  周家在杭州也有些田地,但有什么事自然不需要方青梅处置,出事的必定是方青梅陪嫁过来的嫁妆。之前她拿了□□万银票给自己,说是卖了些地产贴补上的,莫不是卖的地出了纰漏?
  周寒在意的倒不是这些。有周冰在,什么纰漏都是小事。
  他所想到的,是之前赵睿说周冰是去杭州帮忙徐扬办缴粮的事,看来这位徐二公子也在杭州。方青梅若去了杭州,想必这位性情开阔的旧识也难免来会一会面。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生出几分不悦。
  小凤看看周寒脸色,笑着回道:
  “这个便不知道了,想必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然也会这时候去了。少爷不如去问老爷夫人一声?”
  周寒点头:
  “我知道了。”
  小凤又行个礼便关上门出去了。
  周寒又将令晚秋的信拿出来,展开信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脸色又是一变,收好了信,便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梅园北面有个小侧院,北承后院,南接梅园,地方不大,但颇幽静,原本是周寒祖父尚在时书房所在。周寒到时,周管家正带人打扫着,预备把陈禀夫妇安置到这里——这院子地方既素静,离梅园也近,正是合适的地方。
  周寒与周安先寒暄几句,将京城别院管家周平的好带到——周平周安二人正是论的着的堂兄弟,现如今一北一南,皆为周家所倚重。
  说着,周安指指院子里各处:
  “地方一直打扫着,十分干净。二少爷,我想着陈夫人既病中,不如将西厢的杂物间起个炉灶,改个小厨房,煎药做饭伺候着也方便。”
  “这个您看着办就好,经您的手,再没有不放心的事。”周寒笑一笑,顿了顿,轻咳一声,“有件事……周叔,前几日——可有一位——一位姑娘,来家里找过我?”
  “姑娘?来家里找您的?”周管家眯眯眼,笑道,“还真没有过。”
  周寒略松了口气:
  “哦。”
  “……不过五六天前,倒是有位公子来找过您,”周管家觑觑周寒脸色,“那天也巧了,我跟着老爷出门去了,大少爷也不在。那公子不见您不肯走,当时门房还颇难为了下。好像后来是少夫人去见了,然后给打发走了。听着门房说,那公子长相异常白净俊秀,倒有些像个姑娘家似的。”
  “……”
  周寒心中顿时忐忑。
  照着周管家的说法,方青梅那天见的,八成就是令晚秋了。
  亲家上门,当晚的洗尘宴周老太太、周毅、周夫人亲自作陪,颇为丰盛隆重。周毅年纪较陈禀稍长,陈禀便直接以“兄”称之,席间亲自敬了周毅三杯酒,感谢周家斡旋救人之力,兼对乘龙快婿周寒大加褒扬:
  “既通达世情,进退得体,又对青梅十分迁就礼让。我夫妇与小女三生有幸,才能得此佳婿,全赖周兄教子有方。”
  周毅听完一时讷讷,暗地里却不住叹气。一旁周寒看自己亲爹的脸色,心中已然明白,令晚秋的事,周家几个长辈大约是已经知道了。
  所以当晚宴席结束,周寒亲送了陈禀夫妇回到侧院,未等着人来叫,便匆匆赶到了祖母房中。
  周老太太、周毅与何氏都在房中安坐,一看到周寒进来,周毅脸色一变,便要发作,被周老太太慢悠悠拦下:
  “你且等等。这都半年不见了,我先跟寒儿好好说几句。”
  周寒先到了塌前,恭恭敬敬与周老太太磕了头:
  “祖母病中,我却没能赶回来侍奉汤药,先请您责罚。”
  “罢了罢了,快起来吧。”周老太太仍是先心疼孙子,亲自起身上前拉着手将他扶了起来,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便忍不住抹泪,“怎么比走的时候还消瘦了些?你媳妇虽然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为了这条腿,你又遭了大罪了。现如今菩萨保佑,终于好了,也算了了我们的一桩心事了。”
  周寒笑道:
  “菩萨自然有功。不过也得多谢青梅,幸亏她引荐了一位京城有名的李大夫,才想法子治好了。”
  老太太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
  “你要谢你媳妇的,岂止是这一件?这些日子以来,青梅天天早起亲自为我煎药,服侍我穿衣捶腿,梳头洗脸,比亲孙女还尽心尽力。还抽着空陪你母亲说话解闷,替你嫂子哄着小宝,这些孝心,不都是替你尽的吗?”
  周寒微笑着垂眼:
  “祖母说的是。这次见着面,我必得好好谢她。”
  周老太太打量孙子脸色,和煦道:
  “那你打算怎么谢呢?为人妻子的,上对老人尽孝,下对后辈疼爱,中间对夫君关怀体贴,样样尽心尽力,可未必是图夫家的锦衣玉食。我嫁了你祖父,你娘嫁你父亲,从官家小姐为商贾妇,也都算是下嫁了。可是这么些年来,从不曾觉得委屈过,你道我们是图的什么?难道是图夫君的一声谢,还是图周家花不完的金银?”
  周寒何等聪明,抬头看看周老太太脸色,便又在塌前跪下:
  “祖母,父亲,母亲。醉春楼令晚秋姑娘的事,其中曲折甚多,请先容我禀明——”
  “你也不必对我们说了。”周老太太摆摆手,敛起笑意,正了脸色,“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了。我这里,只有一句话,孩子若生了下来,验明了是周家骨肉,可以进周家的门。那位令姑娘,不论是为妻,还是为妾,就算来做个丫头,也断无进周家门的道理!就算没那个福气留住青梅这样的媳妇,咱们周家,也绝容不下这么一位青楼出来的少奶奶的。”
  “……”
  “至于青梅,”周老太太慢慢道,“她已向我们说明了。你若无心,她也无意与你将就在一起。我跟你父母亲商量了商量,成亲前后,就已让人家受了不少委屈,若是你二人真要和离,断然没有再委屈人家的道理。到时候让你父亲母亲与陈家亲自赔礼道歉,如果陈家愿意,我便直接将她认作干孙女,日后再慢慢为她说一门合心的亲事,嫁妆由周家来出。”
  “……”
  周寒听到这里,已是满脸铁青。
  方青梅回来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周老太太这话,不仅知道了令晚秋怀有身孕的事,更知道了他与方青梅私下商议和离的事,而且还真打算点头同意让他二人和离——还要给方青梅另择夫君、陪送嫁妆?!
  周寒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祖母,父亲,母亲。请先容我禀明。一则,令晚秋姑娘怀的孩子,并非我的骨肉。”
  顿了顿,又道:
  “祖母父母亲明鉴。我固然不懂事,但不至于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我与令姑娘,虽有交往,但止于君子之交,清清白白。令姑娘也并无嫁入周家之意,只是遇人不淑,错付终身,自觉卑下,愧对孩子,所以请我帮忙,想为孩子谋个清白出身。”
  “此事她不欲人知,唯恐孩子日后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彼时我既然答应了她,因为动过把孩子留在身边抚养的心思,又唯恐你们不答应,所以就将此事瞒过了你们,想着日后想法子把孩子留下。”
  “至于青梅那里……这些误会,我会一一与她说明。”周寒说着,又对着周老太太磕个头,抬起头一一看过去,“从前自暴自弃自以为是,惹出这些麻烦让长辈操心,这都是我的不是。和离的事,是因误会而起,我会想法子消弭青梅的心结。如今她既已嫁了我,断没有再嫁的道理,请祖母和父母亲,万万不要再提这样的话了!”
  周寒对几位尚有些一头雾水的长辈稍作安抚,便辞别出来,又匆匆赶到小侧院。陈禀夫妇奔波劳累许久已经歇下,周寒便遣人请了长寿出来。
  长寿因知道令晚秋怀孕之事,对周寒有些不假辞色。周寒心中有数,便先向长寿说明令晚秋之误会,又嘱咐道:
  “此事千万先不要跟陈大人陈夫人提起。”
  长寿还有些将信将疑:
  “没弄明白之前,我自然不敢乱说。只是这事是非真假,二少爷又该怎么证实?总不能凭着您怎么说怎么是吧?我们小姐岂不吃亏!”
  周寒无暇细说,转而问道:
  “那天令姑娘来,到底所为何事?”
  “我并不知道具体情形。”长寿道,“小姐也未与我细说。二少爷该去问令姑娘自己。”
  说着便把那天方青梅说的话又跟周寒说了一遍: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周寒听过,仍觉一头雾水,问道:
  “你家小姐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扬州?”
  “小姐说早则明日回来。晚则两三日吧。”
  周寒听了,抬头又切切嘱咐一句:
  “长寿姑娘,此事万不可令陈大人陈夫人知道。等明日我回来,你便知道真假了。”
  说完转身便走。
  长寿在后头追问道:
  “二少爷这是要去哪?”
  周寒头也不回道:
  “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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