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大四遇

  这几日,戚浅浅一展将自己的游戏事业进行到底的拼劲,玩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那个vncentvg每天晚上会上线,和她双排。他等级太低,无法排位,戚浅浅也不介意,反倒有些带小号的成就感。
  他话不多,但上线就会给她消息,然后静静等她打完,再邀请她组队。下线的时候,会淡淡嘱咐她,注意休息。只有一次,在队友无脑般乱喷戚浅浅时,他用不带脏话的句子,有理有据地把对方狠狠羞辱了一通。戚浅浅做为当事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确实很解气,她连续给他点了好多赞。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戚浅浅瞥了一眼,是lisa打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细想,游戏里正在焦灼对战的队友见她突然不动,已经开始打问号了,她忙转过头继续对局。手机屏幕上,未接来电的数量从9跳到了10……
  然后就是一通“咚咚咚”的敲门声。
  戚浅浅连忙扯着嗓子拖延着:“来了来了,稍等啊……”一边还不忘把自己的人物往自家泉水里送。
  透过猫眼看见的是lisa相当暴躁的一张脸,戚浅浅心虚的开门,声音都有些缥缈:“你,怎么,还过来了……”
  lisa看着眼前可以用邋遢形容的戚浅浅,突然体会到了那些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的心酸。她想骂人,但张了张口,还是改成了冷嘲热讽:“戚浅浅,你可真是潇洒……”
  戚浅浅连忙讪讪的应道:“好说,好说,嘿嘿……”悄悄瞄了瞄眉毛挑起的lisa,“快进来,进来再说……”
  原本是一个温馨又文艺感满满的屋子,此时也已经变了样。
  灰色竹编小象的换鞋凳旁,几袋垃圾静静的躺着。摆在客厅大理石茶几上的本该绽放迷人之姿的鲜花蔫了,隔着玻璃花瓶都能看见水中漂浮的黄绿色腐烂物。白色大气的梳妆台上,摆件和各种瓶瓶罐罐东倒西歪铺了满桌,正中央好像还残留着面包屑……
  戚浅浅尴尬地摸摸头,佯装自然地转身走向餐厅,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问:“喝什么?”
  lisa眉头皱得更深了,继续冷嘲热讽:“我都可以,但就怕你家现在只有凉水吧。”
  戚浅浅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又看了眼厨房里堆着的各种空瓶,更心虚了:“嘿嘿……”
  lisa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折腾了:“你这两天看消息没?”
  “没……”
  看着戚浅浅一副做错事被撞破,虽然心虚但却无心悔过的样子,lisa觉得自己心态炸了:“你老师,电话都打到画廊来了!”
  “诶?”戚浅浅一脸惊讶,看了看一旁的台历,“不是下周才来吗?”
  lisa狠狠地刮了她一眼,咬牙切齿:“提!前!了!”
  戚浅浅忙冲回她的游戏房,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个老师的未接电话,还有条老师的信息:【浅浅,行程提前了,我25号晚上到。】
  再一看,诶?!!!
  26号!!!
  老师,对不起,qaq……
  ***
  虽然称呼为老师,其实只是她故去父母的友人,戚浅浅也从未做过他的学生。
  那是一个炎炎的夏日,她正为报考志愿发愁,这个自称邵泽汀的儒雅男人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当戚浅浅出现在门口时,他并未立即入内,而是在她怀疑和探究的眼神下,做了一番详细的自我介绍。末了,还递出了一张,他和她父母的合照。
  戚浅浅看着照片,才放下心,让他入内。
  他很快说明来意:“我曾受你父母所托,要代为照顾你一二,可我久居国外,所以之前从未与你联系。最近正好回国,想起该是你填报志愿的时候了,就过来看看,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他说的诚恳,戚浅浅也渐渐放下戒心:“邵叔叔,”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我不知道……,大家好像都在选热门的专业,比如金融,计算机之类,说是将来好找工作,赚钱也多一些。但我都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数理化都是满分,也许我比较适合理工科吧。”
  他似乎料到了她的回答,点了点头:“嗯,你确实很适合理工科。”
  可听到他的肯定,戚浅浅并不觉得多高兴,还莫名有一点点闷。片刻后,她又重新振作起来:“邵叔叔,你就是搞物理的。”
  他勾了勾嘴角,淡声应着:“是。”
  “那……”
  还没等戚浅浅说完,他却打断了她:“你喜欢艺术吗?”
  戚浅浅疑惑的看向他:“欸?”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艺术吗?”发现她还是一片茫然,又补充道:“比如,绘画,雕塑,摄影之类的。”
  戚浅浅更疑惑了:“邵叔叔的意思是?”
  邵泽汀又点了下头,肯定道:“如果你喜欢,可以考虑选这些专业的。”
  “诶?”戚浅浅诧异的看着他,“可是我学的是理科,而且,大家都说,搞艺术是赚不到钱,养不活自己的……”她越说越是怅然:“而且我也不是艺考生,更没参加术科考试。”
  他却像是没听到她的那些理由般,再一次问道:“你喜欢这些赚不到钱的专业吗?”
  喜欢?戚浅浅是喜欢的。她从小一空下来,就会拿着素描本到处临摹街边的树木与房屋。每次去书店购买备考习题集,也总会在艺术类的书架旁逗留许久。她的一本枕边书还是《艺术的故事》。可在如此功利的社会中,这些最好都只成为兴趣,只有这样才会被赞美成爱好广泛,博学多才。倘若真当做了职业,大概率是会被嘲笑成天真而不切实际的傻子。
  邵泽汀读懂了戚浅浅神情中的忧虑,他望向她,眼眸中多了一丝忧伤:“戚浅浅,你的父母,生养你,并不是为了让你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郑重:“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愿你能成为一个有存在感,有价值感,有幸福感的人。”
  戚浅浅的父母在她幼年时便因意外去世,那时候的她还太小,尚未弄明白何为父母之爱。而这么多年来,新闻电视里讲述的关于亲情的感人故事,没有一个打动过她。
  可眼下,听着邵泽汀说出话语,她竟然流泪了,还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有存在感,有价值感,有幸福感的人?”
  看着她的样子,邵泽汀有些难受,他安慰着:“戚浅浅,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她抬头看着他,泪眼朦胧。
  “喜欢什么就选什么,不要去操心别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带着你的好奇心,多去体验和尝试各种各样不同的事,其它的,就交给我吧。”
  戚浅浅的眼泪渐渐止住了,迷迷糊糊中她点了下头。
  临走的时候,邵泽汀几次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戚浅浅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邵叔叔,还有别的事吗?”
  他有些失神,片刻后哑声说:“以后,能喊我老师吗?”
  “?”戚浅浅有些疑惑,但想起他的职业,可能更喜欢这样的称呼吧,便不再迟疑:“老师。”
  “嗯,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
  后来的日子里,虽然她的老师真的很忙,但他还是会抽出时间以邮件的形式与她交流沟通,将自己对很多事情的经验、看法和建议告诉她。他会很认真地倾听她的想法,也会定期挤出时间,带戚浅浅去体验各种新鲜的事物。
  而戚浅浅在这个老师给予的后盾中,可谓一发不可收拾……
  但不管她尝试什么奇怪的东西,哪怕是玩游戏,邵泽汀也依旧会鼓励她,去试试。同时还会建议她制作一些攻略,或者分析不同游戏使用的激励并粘住玩家的策略,搞的戚浅浅有段时间,天天一边玩游戏一边写笔记,成了游戏界的一朵奇葩。
  ***
  lisa把消息带到后,并未在戚浅浅家中多做逗留,毕竟她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
  戚浅浅也是匆匆忙忙地梳洗了一番,又稍微修饰了一下,便出发去了清州大学。她的老师,是这里物理实验室的客座教授,这两天正好过来做一场演讲。
  戚浅浅到的时候,邵泽汀正在办公室和一个年轻的男人讨论学术问题。
  她在门口杵了一会,正犹豫是直接进去,还是在门外等一会,就听到邵泽汀喊她:“浅浅,快进来。”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袋,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老师。”
  邵泽汀仔细瞧了瞧,她穿的是一条仙女白的刺绣连衣裙,镂空蕾丝制成的不规则下摆很是飘逸。还是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面容有些倦色,想起自己这两天没联系到她,便心中了然,有些无奈。
  而一旁的男人,也停下了讨论。他转过头看向戚浅浅,眼底渐渐燃起了热烈的光。
  邵泽汀忙介绍道:“浅浅,这是贺家凡,这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他又转向贺家凡:“这是戚浅浅,我朋友的女儿,经营着一家画廊。”
  他说完,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两人。
  贺家凡很大方地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戚浅浅。”
  戚浅浅傻了,这满屋的相亲味道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这么尴尬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戚浅浅刻意无视了对方伸出的右手,她径直走向邵泽汀,然后,撒起了娇:“老师,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
  邵泽汀:“……”
  贺家凡看着自己还未收回的右手,非常窘迫,他连忙说:“邵老师,您先忙,我出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办公室。
  邵泽汀刮了一眼戚浅浅:“你啊,怎么还是不爱认识新朋友。”
  这么些年,邵泽汀对戚浅浅一直很满意。唯独不爱社交这点,让他有些头痛,几次三番劝说无果,如今自作主张,还搞成了这样,哎……
  戚浅浅忙转移话题:“老师,你什么时候演讲?”
  邵泽汀也不戳穿她,低头看了看表:“你这时间,真是赶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你陪我过去吧。”
  “诶?”虽然老师的演讲一直做的很好,但这会的她实在不想费脑子听报告,“老师,我有点累,想歇一歇,要不我在这等你吧。”
  邵泽汀没有勉强她:“随你吧。这有书,你挑本打发打发时间吧。”说完,就拿起资料,去了会场。
  ***
  戚浅浅在办公室等了一会,觉得有些闷,往窗外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特别适合出去走走。
  她踩着一条鹅卵石铺制的小道,慢悠悠地穿过庄重典雅的图书馆,待走至一条九转八弯的小桥,便停下了脚步。桥下溪水潺潺,白晃晃的日光洒在湖面上,生出粼粼波光。层层涟漪下,偶有红鲤探头觅食,盛景如画。
  再抬头时,发现前方是大片盛开的紫薇树,一阵清风拂过,花瓣纷飞,落了行人满肩。而靠近桥的一颗树下,有一个青衣男子,朝她望来。
  片刻后,他嘴角噙着笑,慢慢朝她走去:“戚浅浅,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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