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芷秋蹬上椅子,取了箭筒,那柄大弓却重得很,唯有等他回来自己拿了。凌宋儿抱着箭筒出来外帐,墙上还未做钩,也只好先立在箱边。
  依着今日他也不会回来的打算,凌宋儿便叫来芷秋,起了绣底,好做副绣图,给他挂在外帐屏风上。忙了整日,吃过晚饭,正是乏了。方才叫了芷秋去打水洗漱。
  芷秋前脚出去,凌宋儿却听得外帐来了动静。她轻声探了探,“芷秋?”
  无人答话,又听得那箭筒被人碰到,散落了一地的声响。凌宋儿只觉得不大对,摸索着出来外帐。忽的闻见一片酒气,一双红眼在暗处看着她。见得她的面容,露出来几分笑意。
  “达…达尔…你怎么来这儿了?”她往内帐里退,却被他逼了进来。
  借着火光,凌宋儿这才看清楚达达尔的样子。衣衫和那日家宴无异,胡须又深长了几分。手里拎着马奶袋子,还不时再灌自己一口酒。看得凌宋儿几分惊慌,咧嘴笑着喊她,“宋儿…”
  凌宋儿边往后退,边四处寻着利器。想来方才刺绣的时候用过剪子。只往绣架旁边去。
  却只听得眼前的人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一把掐住了她的右手,将她拉了回来,狠狠按去了墙上。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有些作呕。那人嘴里腥臭,道,“你那日说得对。碌碌而不知所往…是我。”
  “可我现在知道了!所往是什么了。”
  第52章 巫山云(一更)
  凌宋儿被逼得喘不过气, 脸别去一侧,却被达达尔生生用手抠着下巴拧了回来,他沉声问:“为何不肯看我?”
  “恶心…”这两字从她唇齿之间撕磨而出。
  达达尔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咬牙恨恨。“不准说!”哼气一声, 更压实了她的身子, 寻着脖颈亲落下去。
  凌宋儿脖颈衣物被撕破,她只觉作呕, 气息喘急, 胃中翻滚。“我是赫尔真的妻子,你要做什么?”
  身前的人已似野兽,任由得她拼命挣扎,却拧不过他的力道。
  凌宋儿脑子乱作一团,鼻息里充斥着酒腥肉臭,眼前却闪过蒙哥儿的脸来, 炯炯星目,俊朗山眉, 宽厚深唇。她只觉羞愧难耐, 但凡还有力气, 便一头撞死也罢了…身前的人却寻着她的嘴唇来。
  她拧开头, 却被他生生掰了回去。她闭着眼, 牙齿紧紧咬着双唇不肯张开…已然就要沦陷, 忽的一瓢热水泼了过来。达达尔被淋得一阵惊醒。她只觉得了救,便往绣架旁跑。剪刀一把握紧手里,对着那恶心的野兽, 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芷秋方才从外头打水回来,见不得主儿受欺负,便一盆子热水淋到了那人头上。这才过来绣架旁扶着主儿,见得凌宋儿衣衫不整,脖颈间红了一片,心疼着,声音在发颤,“主儿,芷秋不管用,芷秋来晚了。”
  达达尔头发上挂着水珠,身上衣物也几近湿透,却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朝着绣架的方向跨步了过来。见得凌宋儿手中剪刀,冷笑,“利器?”
  “我是打不过赫尔真,可你?”
  “我也可以了结自己!”凌宋儿怔着双眼,定定道,“你若再过来,我死也不会从你。”
  “死?没那么容易让你死。”达达尔伸手拧着她肩头,正要将她一把再拉起来。芷秋却是横去二人之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达达尔疼得龇牙咧嘴。凌宋儿见得机会,拿着剪刀便往他身上戳过去。
  达达尔左肩被划破,疼得紧,这才汇集了意志。一把甩开芷秋,一把又掐死了凌宋儿的手腕儿。
  她动弹不得,手腕被拧着疼,剪子砰地一声,被他摔去了地上。只能闭眼咬牙忍着,却被他一把拎着抱了起来。身子被他一把压去了床榻上…
  她只细细道:“不能在这里…”
  “嗯?”达达尔兴奋起来,“你和他也是在这里?那我们也在这里!”
  凌宋儿紧锁着唇齿眼眸,身子在发抖。却忽的听得帐外骚动,该是惊动了家中奴仆。脚步声急促,进来了帐子。她方才燃起来几分希望,该要得救…
  果不其然,吉仁泰扬着马鞭冲进来内帐,对着床边的人便是一鞭子。达达尔猛地一疼,转身回来。吉仁泰看到贼人正脸,着实惊了一惊,却又定了神。对身后家仆喊着,“贼人欺负我家女主人。不管是谁,都给我打!”
  家仆冲进帐子,马鞭木棒让达达尔应接不暇。芷秋这才忙来床榻边扶着自家主儿。凌宋儿只觉耳后发麻,四肢得了自在,捂着衣领,摸索着从床榻上挪了下来。
  芷秋忙扶着问她,“主儿,你要去哪儿?”
  她道:“榻弄脏了…”
  达达尔挨了几鞭子,却是生生接住了吉仁泰的长鞭,“吉仁泰,你老了。”右边一个家仆冲过来,一棍子打在他背上。达达尔却是硬生生挺着,又拧来了那棍子。再有人来,也是被他一一退败。
  家仆们不想,翎羽大婚那夜落败而逃的达达尔,竟是长了几分骨气,挨得了打,还能反手得胜。不觉都往后退了几步。
  吉仁泰年长知分寸,望着达达尔愤愤怒喊:“你们都还看什么?赫尔真在外给我们拼命,护着我们妻女。我们却护不住他的女人么?”
  达达尔听得这话,手中长鞭一扯,便将吉仁泰整个摔去了帐外。
  “不管是谁,都不能碰赫尔真的人!”吉仁泰之子塔桑大喝了一声。
  家仆们想来方才吉仁泰的话,冲了上去,和达达尔拼死扭打在一处。
  蒙哥儿白日间和博金河沙场练兵,入了夜,又让人备了好酒好肉,给将士们践行。酒席过半,想来也都差不多了。他抽身而出,回来看看凌宋儿。早上虽说,不用等他。却是他先惦记着她了。
  骑马到了牧场,却听得自家帐子里动静非常。才忽觉不妥,三两步赶回来,见吉仁泰倒在外帐,帐子里头还有打斗声响。蒙哥儿一把捞起帐帘,见是达达尔在帐中,心间一紧,忙寻着凌宋儿的影子。
  那人被芷秋捂着,盘地坐在案前,衣衫不整…
  芷秋几分欣喜,对凌宋儿道:“是二王子回来了!公主!”
  凌宋儿这才抬眼望见那人,瞬间眼眶湿润,身子却是再往后退了退…
  蒙哥儿心疼如绞,拔了刀砍了过去。二人过了数招,达达尔却嗤笑两声,“我动你婆娘了。”
  “你能怎样?”
  蒙哥儿只热血冲顶,烧得他心疼。刀不能解恨,扔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手提着达达尔衣领,目光如炽,二话不说,重拳落在他脸颊,直捶掉了板牙。达达尔摔在地上,满口鲜血撑着身子起来,却笑望着他,“你可敢杀我?赫尔真?”
  蒙哥儿直提起一旁长刀,插入他耳边地上。却是真未下得去手…
  达达尔这才笑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弯腰地上犹豫半晌,终是找到那颗落了的板牙,捡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吹灰尘,一口咬回嘴里,吞了。“哦…杀了一个大哥,不敢杀第二个了?”
  “怕什么啊?”
  “怕遭报应啊?”
  蒙哥儿目光扫在一旁凌宋儿身上,几分不忍。挥手指着帐外,对达达尔道,“滚。”
  达达尔悠悠闲闲,拍了拍身上尘土。理了理自己衣领,地上捡起来自己的酒袋,大喝了三口。才转身出去了。家仆死死盯着跟着,却被蒙哥儿喊了回来,“今日之事,不准宣扬。”虽不知达达尔干了什么,可他得顾着凌宋儿名节。若有了什么流言蜚语,于她不不好。
  家仆齐齐称是。吉仁泰进来欲言又止,“赫尔真,是吉仁泰护主不周。才让那贼人有机可乘。”
  蒙哥儿未答话,只去案边要去扶人,却被她生生躲开了。无暇再顾及家仆,蒙哥儿只吩咐道,“你们先下去,从今日起,帐边设防。不准人随意进来。”
  吉仁泰领命,才带着一干家仆出去。
  帐子里没了别人,蒙哥儿才再往她面前靠了靠,伸手要去捂着她来自己怀里,却是又被她躲开。听得她吩咐芷秋,“我想洗澡芷秋…可有浴桶?”
  芷秋却也心疼,可想了想,“主儿,这么夜了,洗澡定会着凉的。芷秋给你打热水来,擦身。”芷秋说着,忙起身要出去,临行,看了看蒙哥儿。
  蒙哥儿点了点头,“你去。我看着她。”
  帐中只剩他两人。凌宋儿更觉羞愧难当,扫了一眼蒙哥儿的模样,和方才脑中的,似是多了一分距离。她忙又往后挪了挪。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可她只觉得,该是很丑…
  脸上该还有贼人的唾沫,耳边似是还响着他贪婪的呼吸…她难以抽身,只觉作呕,便捂着胸口一旁倒着酸水。蒙哥儿忙来扶,“难受的话。去榻上躺着?”
  她避开他的手,摇头执拗,望着地板。“我得洗干净的…”
  蒙哥儿无法,只陪她坐着。待芷秋端着热水回来,才接过来芷秋拧好的帕子,伸手到她脖颈之间,想帮她擦洗。
  凌宋儿拿回来帕子,自己擦洗了一遍脖颈,觉得不够,又递还给芷秋,让她再洗一遍帕子。接回来,继续揉搓着自己的脖颈。脖颈肌肤已然泛红,却不知要停手。蒙哥儿看的心惊,这才一把掐着她的手腕。
  “已经干净了…好了…”他说着,一把将人抱起,要放去榻上。凌宋儿却挣了挣,“我今日睡虎皮榻。”
  方才放被他放开在榻边,她便溜去虎皮榻上,裹好自己衣领,躺了下去。蒙哥儿看了看一旁芷秋,“你出去罢,我来照顾。”
  地上绣架散落满是狼藉,芷秋却弯腰收拾了收拾,好让两人不会绊倒,才和蒙哥儿告了退。
  蒙哥儿只去榻边取了她的玉枕来,给她枕在脑后,又拿了羊毛毯来,给她捂了捂。才去得案边熄了灯火,躺来她身边。
  凌宋儿却不让他抱。翻了身,独自搂着羊毛毯。受了惊吓,又早乏了,方才强撑着意志洗了身子,已是极限。灯火一熄,眼皮一合,便能入睡。
  只是梦里细碎,都是贼人身影,她挥手踢腿,却是打他不过。一时倒抽着气醒来,才发觉身后人大手捂在她腰腹之间,暖意徐徐。精神打不起来,再合眼,方才安睡。
  一夜时日不长,蒙哥儿睁眼的时候,却看得她早坐在妆台前,让芷秋梳好了发髻。他只揉着眼睛起了身,走来她身后捂着她肩头,“怎的起这么早?”
  凌宋儿转身回来,抬眼望他,“你该要去送博金河出征的?我随你一道儿去。”
  “……”蒙哥儿叹气,蹲来她面前,“怎的忽的想要随我去军营了?”
  “可是昨日惊吓还未好?”
  说起昨日的事情,她还不大愿意提起,只埋头下去,拧着自己衣袖,“只是,想跟着你…”
  蒙哥儿这才拉着她的手,今日倒是好些,她没再躲避,“我出门之前,会叫吉仁泰派人看着帐子。不得让别人再进来。”
  “军营不是女儿家该去的地方,你昨夜做了不少噩梦,等用完早膳,再好生休息休息。”
  凌宋儿紧了紧眉头,却叹了声气。芷秋端着早膳进来,蒙哥儿却无暇顾及。只洗漱完,便换了战袍,佩起长刀,出了帐子。博金河带兵出征,他是总帅,虽不能随行,定是要去鼓舞士气,且不能太迟了。
  蒙哥儿方才出来几步,正往牧场边去寻自己的黑纱,却听闻身后动静细细碎碎,原是那人跟了出来。她身上虽捂着斗篷,看起来瘦弱几许。
  他只好停下来等她,拉着她的手臂问着。“你怎的跟来了?”
  “我…我会自己骑马!”她说着指了指一旁马厩里的白马,“我跟着你后头便好。”
  蒙哥儿这才明了,该是昨日惊吓未定。见她兀自跑去马厩旁,要去牵马。他忙赶了过去。
  凌宋儿只挑了一匹装了马鞍的矮马,想来该是好驾御的。身子却是一轻,腰身被他掐着,直抱上了他的黑纱。见他在马下叹气,“那便随我一道给博金河和将士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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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巫山云(二更,短小,狗头)
  蒙哥儿翻身上马, 将人捂进怀里,才回身吩咐芷秋回去。随之驾马往军营的方向去。
  往西南五里路,凌宋儿在马上被颠簸得有些不爽, 临行近了军营, 才见到浩浩荡荡大军, 早已在沙场列阵。蒙哥儿只将马驾到近处,落了马。又将凌宋儿从马上抱了下来。一手牵人, 一手牵马, 才往列阵大军前走过去。
  蒙哥儿低声和她道,“兵士们士气已起,你我儿女情看多了,对军心不利。”
  凌宋儿听着忙松了拉着他的手,“那便不让他们见着。”
  见她快步走去前头,蒙哥儿叹了声气, 跟了上去。
  博金河在阵前等着,见得凌宋儿也来了, 只微合身拜见, “公主别尔根, 怎的今日这般的兴致?来跟赫尔真一道与将士们践行?”
  凌宋儿无心国家大事, 不过求个平安罢了。可这般场面, 她倒也是见过。钦天监祈福祭天的时候, 建安的臣子和百姓,也有这般的数目。
  她答得冠冕堂皇,话语轻柔, “听得博金河阿台要出征,便和赫尔真一道儿来送你的。望你和将士们战无不胜,早日得胜而归。”
  博金河忙看向一干将士们:“公主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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