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暴君_133

  一个瘦削却挺拔的身形慢慢从门後走了出来,对方身著一袭绣金靛蓝长袍,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双眼明亮而纯净,给人一种疏朗俊逸之感。
  这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正是风华正茂的林安。
  苏长卿似乎早就忘记了当初那个一心追随自己,鞍前马後筹谋划策的年轻士子,他只记得多年之後变得忧郁而深沈,受自己调教而愈发淫荡扭曲的太傅。
  林安这一世自是不认识苏长卿的,他家也算本地大户,家中雇工也不少,区区一名挑粪的雇工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他今日要出门去会一会同窗旧友,却不料出门便见平日应该从後门送入的粪桶放在了面前。
  难闻的臭味让向来过著安逸生活的林安颇为不适,他双眉微微一拧,抬起袖子掩住了口鼻,轻声斥道,“怎能将这些脏东西堂而皇之地摆在大门口?还不快快拿开。”
  管家见少爷面露不悦,赶紧著对苏长卿吆喝道,“苏四,听见少爷的吩咐没有,你这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怎敢用这玩意儿脏了少爷的眼?!”
  苏长卿微微眯了眯眼,忍不住多看了林安几眼,他倒没想到原来林安投靠自己之前竟是这样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当初他抛弃家业投靠自己,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一世,苏长卿委实不愿与往世的旧人或是仇人再有更多联系,他沈默地点了点头,立即推起了粪车移到了一边,林府中此时也出来了几个帮忙的下人,他们骂骂咧咧地念叨苏长卿这新来的家夥不懂规矩,送错大门,一齐动手将粪车推往了後门去。
  林安见粪车推走之後,这才安然踏下了台阶。
  他看著那个推著粪车的坚实背影,忍不住问道,“管家,方才那人怎麽没见过似的?”
  管家嘿嘿一笑,答道,“回少爷,那厮是府中新雇的送粪的,这家夥是外乡人,初来乍到,咱们雇他可比雇本地人便宜了不少。只不过这人刚来,许多规矩还不懂,这不就冲撞了少爷您,还望少爷担待,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林安小心地避开了粪车里难免泼到地面的秽物,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无妨,只是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似乎以前认识他似的。”
  “哈哈哈,少爷您可真会说笑,那种下贱东西怎麽配认识您呢!”
  向来知书达理的林安自是不喜管家这般挖苦苏长卿,当即喝止道,“管家,不管如何他们也是林府的雇工,凭一己之长赚钱吃饭,不可如此无礼。”
  说完话,林安的目光又已投了过去,只不过此时苏长卿已和其他人推著粪车去了後门。
  从来没有进过学堂的苏重墨显得非常好奇,他和其他的学子格格不入,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想东张西望。
  老夫子一手拿著弟子规摇头晃脑的读著,一手拿著戒尺在学生间穿梭。
  当他发现苏重墨不好好读书竟东张西望时,随即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戒尺狠狠打了下来。
  苏重墨被打得一愣,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些凶狠恶毒时常欺凌他父子的监工,顿时便红了眼,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
  老夫子毕竟年纪大了,没反应过来,那小子便跑了个没影。
  他倒是从未遇到过这般蛮横的小孩子,居然打也打不得,早知道就不该收下对方的!
  苏长卿送好粪水之後,想起儿子应该还在学堂,本想去看看,可又怕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丢了儿子的脸,他远远地路过学堂,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脑海里浮现出苏重墨的模样,禁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便将将空空如也的粪桶推走。
  而苏重墨一路跑出来之後,自己也不知该去何处,他和苏长卿刚到此地,根本不熟悉各处的街道,况且他从小一直在囚禁之中长大,何曾见过如此多人,如此多新鲜玩意儿,渐渐地,心里也不再去想那学堂想他夫子,只是茫然地看著左右两边的小摊子,然後好奇地凑了上去。
  苏长卿先一步到了家,估摸著儿子就要回来了,他赶紧去洗了个澡,冲干净自己身上难免沾染到难闻气味,然後开始煮饭。
  以前都是这小子每天在家中做饭给自己吃,现在自己终於有了自由和空闲,倒能反过来好好照顾照顾对方了。
  冬日的暖阳尤其喜人,苏长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一边晒著太阳,一边将手中的菜摘好,满心平静地等待著苏重墨的回来。
  在他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後,他便时时在想若自己不登帝位,那麽他与儿子之间的生活是不是会更加平静也更加幸福呢?
  纵然权势滔天可以让他无所不能,却不能和苏重墨心意相通。而如今,他只想和对方做一对真正的父子。
  十六
  也不知等了多久,苏长卿都把饭菜做好了,也不见苏重墨回来。
  看著青菜豆腐汤渐渐冷去,苏长卿的眉也渐渐皱了起来。莫非是儿子第一次去学堂太过兴奋,放学後还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所以忘记了回家了吗?
  儿子没回来,苏长卿也不想吃饭。
  他兀自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与焦躁,起身并冲出了门外。
  苏重墨冲出学堂的大门之後,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去那里。他知道此事是自己不对,断断不敢先一步回家去,只好在街上溜达,好奇地将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街景尽收眼底。
  然而苏重墨的口袋里一个大子也没有,到了午饭的时间,看街边小摊面前坐满了人,他也只能在一旁吞著口水,眼巴巴地瞅著。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一个卖糖葫芦的吆喝著过来,立即吸引了苏长卿的目光。
  他看著别人家的父母都给自己的孩子买了那又香又甜的糖葫芦,他虽然吃不到,却也厚著脸皮跟了上去,想看看这好吃的东西到底在别人嘴里吃来是个什麽滋味。
  他从小便跟著苏长卿过苦日子,吃的最多是野菜汤和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哪里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即便跟苏长卿去到永昌过了几天好日子,对方也总是忙前忙後根本没带自己出来尝过这好东西。
  不知不觉,苏重墨跟著那卖糖葫芦的已是走了一路。
  卖糖葫芦的也发现了身後跟著的这个半大的小孩,对方见苏重墨穿得倒是干净,不像个小叫花子,禁不住笑著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要买糖葫芦吃?”
  苏重墨愣愣地看著已经没剩下几根的糖葫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又把头摇了起来。
  他口袋里一厘钱也没有,而爹从小便教过他,出来买东西是要花钱的,虽然他连钱也没见过长什麽样。
  卖糖葫芦的人看苏重墨这连连摇头的样子,只道做不了一宗生意,只好瘪了瘪嘴。
  “既然不买你一直跟著我干嘛?我可要收摊回家了。”
  一听这卖糖葫芦的就要回家了,苏重墨一直未曾吃饭的五脏庙也祭出几声咕噜声。
  他几步撵了上去,眼神颇有几分可怜之意,就那麽望定了那些鲜红的糖葫芦。
  “可不可以先给我一串,我明天找爹要了钱再给你。”
  “嘿,我说小兄弟,我与你无亲无故,谁又知道你爹是谁?你要是骗了我的东西,我可不是亏了,不行,不行。你还是兜里真有了钱再说吧!”卖糖葫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挑著担子又往前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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