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剑指江山_290
茫石山上,花林皓既身死不复生,而朗风又重伤下落不明,身边得意爱将四去其二,恨得萧王爷是咬牙切齿,派去寻朗风统领的人迟迟没有音讯,怎不叫人失落烦闷?
原本战事的节节胜利,萧初楼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既然一统天下回到故乡的愿望终究落空,胜与不胜也无甚意思,但事已至此,既然关系到两国生死存亡问题,也不是一句罢手言和就能了结的事了。
一想到这些,一想到自己二十年间的付出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说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即使是他选择了玄凌耀,可是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的,这股心情裹挟着双腿的痛觉挥之不去。
他每日独自呆在营帐里,一思及至此,便觉得一阵夹杂着痛恨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然而这人生在世,多得是的不公平,多得是的失败遗憾,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不过有得有失,有取有舍罢了。
并非后悔,只是怅然。并非愤怒,只是疲倦。
马蹄声阵阵,跟随在马车之后,不徐不疾地前行。
楚啸跨坐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默然注视着各种情报急信呈递入马车之内,又迅速地收到如雪花般的命令片片飞出。他知道那架马车里面所谈论的东西,决定着将来西楚的命运。
自从茫石山一役西楚大败而逃,在玄蜀联军的刻意大肆宣传之下,这次败仗在西楚国内的不利影响远远大于这次军方损失本身,直至联军兵临西楚国都城下,西楚百年基业处在炮火硝烟中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彻底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联军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四散逃难的难民,无家可归,妻离子散。这场由蜀川暗中挑起的、西楚悍然发动、东玄强龙过江以势压人的战争,三国所扮演的角色,究竟谁是谁非,恐怕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争永无正义,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耳。
在这场以天下为棋局的游戏之中,那三位真正执棋者,最大的赢家看来就是一直不动声色的耀帝陛下了,不光赢了天下,还得了“美人”。
至于萧初楼,旁人以为他风光无限,楚啸却是清楚,那人所付出的代价。
最大的输家无疑便是魇皇教主了——
啧,唐...先生啊。
楚啸默默想着,若无其事地瞥一眼马车窗口里时隐时现的萧王爷,在心底叹了口气。
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是决定永远留下了。曾经设想过许许多多的结果,却没想到过这一种。
“管家。”身后一声清脆冷漠地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正是雪涯扯着马缰缓缓策马而来。
楚啸早已换了一身玄青长衫,拢了拢袖口,道:“阿涯,有何要事?”
雪涯摇了摇头,低声道:“楚管家,王城那边...小世子可还安好?”
楚啸一愣,淡淡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小世子一向安好,有绝对信任之人贴身保护,雪涯和王爷皆可放心。”
听到素来认真的执事大人作保,雪涯松了口气,赧然道:“抱歉,雪涯越矩了。”
“无妨,还有什么事么?”楚啸放缓了马速,与对方并排而骑,温声道。
“雪涯还有些担心,不知朗风如何了...”雪涯秀美的脸蛋细眉紧蹙,罕见的露出了极少有的神情。
楚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此时大概只能看老天了,但愿朗风统领吉人天相,搜索队早已派出去了,可是迟迟没有什么消息。”
雪涯眼神飘忽望着前方——地平线上缓缓露出的一抹雄伟的黑色巨城,轻声道:“这场仗,不知何时能打完...”
楚啸随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低声喃喃自语:“很快了...就要做个了断了....西楚.....”
夜幕渐渐降临了,宛如一股无边无际的黑暗张开噬人的大口缓缓吞噬着西楚国都头顶的苍穹,沉闷的死寂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底。
国都早已戒严,不许进亦不许出,入夜便实行宵禁,空荡荡的大街上,不复昔日的繁花似锦,只余下寂寥落寞的月色冷阶。
西楚王城的城墙十分高大,论坚固雄壮之程度恐不输于东玄或蜀川王城,然而此刻城门紧闭,漆黑一片的城楼与城外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玄蜀联军大营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的月色,甚是凄寒的瘆人。
王宫之中,那个着一身明黄九龙皇袍的男人静静立在窗前,凝视着透过纸窗洒下来的如霜月光,如是想着。
也不知站立了多久,他身后内寝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扑出来,斜斜打在这位西楚最为尊贵的人物侧脸之上,憔悴之中又透着绝然和坚毅。
数位太医鱼贯而出,兢兢战战伏跪在楚轻桀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道:“陛下,国师大人已经睡下了。”
“国师情况如何了?”楚轻桀抬起眼帘朝里间扫了一眼,淡淡问道。
太医暗自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斟酌道:“回禀陛下,国师大人受伤不轻,而且这伤口无论怎么上药也不见好,反倒日益恶化,实在匪夷所思,国师大人一直靠着深厚的功力维持生机不失,但是长久下去,只怕是...”
楚轻桀无语良久,冷声道:“只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