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左手

  “杀我的报酬怎么领取？委托人要如何确定你真的杀死我了？”
  “你问这个干嘛呢？”
  “回答我，是怎么样?”仿佛从维利认真的表情里感觉到什么，脚凑先故作思考状，然后才说道：“一般是提着脑袋给对方确认，不过最近指纹也蛮流行的。”
  “什么？指纹？”
  “对，指纹。仔细看的话，手指头上有纹路吧？就像树木砍断后的那种纹路。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没有人有相同的纹路咩。当然拿首级去是最保险的，不过最近也有很多人选择砍断手臂，拿去给客户确认。因为脑袋很重，容易腐烂又占空间。带着那么麻烦的东西长途跋涉，已经不是什么证据不证据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吃饱没事做嘛。相较之下，手臂不占空间，也比较容易进行防腐处理嘛。”
  “是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用一只手换一条命，要我放你走是吧？”
  “不是！”维利神色挑衅地反驳。
  一瞬间轻佻的表情从脚凑脸上消失。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被眼前女子的气势所震慑。
  (这就是所谓的影族族人吗？真不愧是名为鬼影杀手·奥科教出来的弟子。)
  维利的提议大大超越他的想像。
  “是交易！卖我的一只手。”
  “你、你说什么？”
  “简单来说，你得用毒虫帮我找出诗婷跟暗希的位置，越快越好。”脚凑听了也不禁哑然。
  “我才不会死。死得太容易，怎么对得起我影族族长奥科?还有对于我期待很高的恶魔大人跟迪妮斯大人?总之，拜托你了。一只手就可以领取赏金了吧？既然如此，我把一只手卖给你，然后你买下我的手，代价就是帮我找出诗婷和暗希。”
  “喂，大小姐，这……？”
  “威尔师！”维利回头，一如平日的可爱脸庞浮现凄楚的神情，威尔师全身僵硬。
  “我还是没有勇气砍断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吗?”
  威尔师回看维利的眼眸。那毫不迟疑的坚毅目光。他凝视那道目光无言举起巨剑。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挥剑就好。只要这样，威尔师爱用的长骑剑就会化为断头台的刀刃，斩下女子纤细的手腕。
  尽管没有根据，但总觉得即使这么做维利也不会恨他。
  脑子里格格作响。隔了好一会，威尔师才察觉那是自己咬牙的声音。
  “就喀嗦一刀砍掉，威尔师下手的话，一定不会太痛吧?”维利说道。她不可能不害怕，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同伴，对砍断手臂这种行为不可能一无所惧。
  可是她却拼命挤出勇敢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左手。
  “左手，可以吧？”脚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毒虫操控者只是轻轻耸肩。
  “哼——”
  威尔师重新握剑。力道并没有松懈，可是他有一种长骑剑从手中滑落的错觉。
  他很害怕。他很害怕自己会犯错。
  他终有一天将成为骑士，守护人民的人物。站在决定数万、数十万名人民未来的立场。拥有权利的同时，他也必须负担责任。
  错误是不被容许的。
  贵族统治者不能犯错，错误有时甚至会左右人命。
  因此有些贵族选择独善其身、选择堕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至假装成大恶人。
  为了逃离对犯错的恐惧。
  威尔师亦是如此。
  他也曾期盼某种绝对正确的东西。
  可以认定是绝对正确的某种道理。一旦拥有，只要遵循就不会犯错的某种道理。
  理想、正义、骑士精神、无法撼动的真理。
  然而——正确吗?这真的正确吗?
  此刻在这里砍断维利的手真的正确吗？眼前的正义真的是绝对吗?
  不，正义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究竟是否存在?要如何保证那并非像沙那所言，只是幻想而已?
  威尔师握剑的手再度使力，然后——
  “喂？”脚凑猛然向后一跃。
  “威尔师！”看着挥动巨剑刺向杀手的少年骑士，维利发出惊讶的声音。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