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不得不说的,这个事里面有个让齐英很不爽的地方,在于慧平和怀瑾是曹德鸿领进新世界的,当时新世界是满座,后来齐英也问了,是伍世青亲自打电话给曹德鸿,让曹德鸿给大嫂腾的包厢,然而伍世青作为老大明明知道他在新世界给吴巧尔开生日派对,很可能对上,却没有让人提前跟他说一声。
这是涉及兄弟情义的大事,齐英不提就算了,提了也避不开。
“不算挖墙角,水生当时想通知你的,是我拦住了。出事了,水生才去找的她,规矩没坏。”伍世青说道。
齐英听了这话难免横眼道:“凭什么?”
“你去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你不该去,我拦过你了,你一定要去!你这样迟早会出事的。”伍世青直言不讳,道:“你大嫂可会挑朋友,她身边儿就没一个没用的人。柳述安跟她们俩关系好得很,他家是干嘛的?总统府里的鸡早上生个双黄蛋,中午他就能知道,新世界里常年有他家的记者在,你做什么他都知道,只是他没敢往伍公馆伸手,不知道你跟慧平好了,如果他知道了,保不齐直截了当就把你这点儿事儿跟慧平说了,到时候你大嫂质问我为什么通风报信,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说我知道你是这个样的,故意瞒着她,不小心让她大丫头过得不舒坦了,她不要跟我拼命?”
齐英没说话,伍世青又语重心长说道:“如果是别的女人就算了,那是你大嫂的丫头,干姐姐,结婚了闹得不快了,我也被你连累!索□□情摊开了,她能接受就行,不接受就算了,也好。”
这要齐英说什么……
齐英读书少,从来没听说过谁为了女人卖兄弟,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爷!您真出息!您娶这一个就得了,千万别再娶什么姨太太了,不然哪天真把老子给卖了!”
一边上装着自己很有理,实际上多少有些心虚的水生没忍住低头直笑!
“你他妈的还有脸笑!!!” x 2
处理了内部矛盾的老流氓和大流氓一起开始□□小流氓。
“你到底干嘛了,把人惹生气了?”
“人没同意你就动手脚了?”
“没有!!!”
“那你到底干嘛了?”
“说什么下流话了?”
“没有!!!我就是看她衣服破了,帮她补了。”
“就这她会生气?!”
“白水生,你是不是当老子两个傻?!”
“真的就这!”
老流氓和大流氓一起把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响!小流氓依然抵死不认他干了什么坏事!
这是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老子管不了啦?早饭都没让吃,伍世青把水生发配到火车站去了。
“你去盯着,别让姓魏的脚在上海落地,你大嫂说了,结婚前不想看见他,他闹到廖府,给她老师和师娘添堵,等结婚了,让他来咱们府上闹,随便他闹!看他有几条命跟老子闹!所以,假如姓魏的来了,怎么样来的,你就原样给他塞回火车里去!懂吗?”
懂的!浅显易懂!流氓的日常操作!
然后,还没等水生到火车站,伍世青这边接到廖太太的电话。
“世青啊,你快来,怀瑾爹来了,要带她走!”
第69章
魏瑞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当年会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乡下太太曹丽贞。
曹家与魏家是同乡, 祖辈都是有些田产的乡绅之家,有些交情, 但不算深厚,只不过到了魏瑞霖父辈, 曹丽贞的父亲脑子活,开始卖洋货, 赚了不少钱,阔绰了,而魏瑞霖的父亲依旧守着几亩田租, 赶上战乱,又连着两年天灾, 日子过得便有些不如往前了。
但魏家出了个魏瑞霖, 会读书, 考上了去日本的留学生, 虽然不如去欧美留学那么好,但在乡下,十里八乡是极风光的事,日本大学的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便有媒人上门,与魏瑞霖的父亲说,曹家欲与他家结亲,若是结了亲,魏瑞霖去日本读书的路费和学费,以及生活费, 曹家愿意一力承担。
但是魏瑞霖的父亲正在为他的留学费用发愁,一听还有这样好的事,当即连问都没问魏瑞霖一声,便答应了,一个月后魏瑞霖和曹丽贞便在魏家正堂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举行了旧式婚礼。
这和魏瑞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一直以为他会在某个时候结识一位文明进步的小姐,一见钟情,然后两人白纱西装携手而立,一起接受众宾客的祝福。而不是戴着一朵可笑俗气的红花,像牵着一条狗一样牵着走路还没有狗稳当的小脚太太。
婚前曹家说曹丽贞是识字的,然而魏瑞霖发现她真的就只是识字,勉强能看懂白话文,稍微深刻一些的文言文都看不懂,更不要说作诗,至于英文,更是字母都不认得。
三个月后,魏瑞霖便带着岳丈给的五千块钱,踏上了去日本的船,原本按照曹家的意思,是想让魏瑞霖带着曹丽贞一起去日本的。
带着这么一个小脚的文盲太太去留学,这太可怕了!
所幸,曹丽贞怀孕了,为了孩子,曹家同意魏瑞霖独自去留学。
然而,魏瑞霖忽略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这样一个没用文化的小脚太太,哪里会教养孩子,等到魏瑞霖几年后从日本回来,长子魏建雄已经被宠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长子魏建雄,三岁了,家里还有三个奶妈一日三顿的喂奶吃,直到他从日本毕业回来才断了奶,六岁上小学,三天就因在教室里乱跑,被校长请回了家,在家呆了一年,七岁又送去,校长还是不愿意收,给校长送了三百块钱的红包,才勉强读下去,然而门门功课不及格。
干什么,什么不行,就没有他会的事,魏瑞霖真不想承认他自己的亲儿子就是这么个东西,但魏建雄就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然而,魏瑞霖万万没有想到,就魏建雄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娶到了金敏芝这样的太太。
金敏芝是封建遗老,这是没错,但金敏芝长得漂亮,留过学,是有知识女性,她的父亲早年便与洋人交好,私下里捞了不少钱,这样有钱有貌有文化的女人怎么会看上自己没用的儿子,魏瑞霖是真的想不通,但总归是好事,魏瑞霖要往上爬,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一个有钱的儿媳妇嫁进来简直是太好了。
然后,没用的儿子就是没用的儿子,没用的儿子为了一个戏子,把有钱的儿媳妇给气跑了。
没用的儿子还振振有词:“她有钱,她又不拿出来,抠门的婆娘!走了就走了,走了还清静!”
魏瑞霖气得将魏建雄打了个半死。
表子要钱都知道要讨好嫖|客,这个没用的混账东西自己不会赚钱,还不知道讨好财神婆!还没窑子里的窑姐儿有脑子!
如果不是魏瑞霖只有这一个儿子,魏瑞霖能直接打死他。
魏瑞霖有亲自去承德找过金敏芝,但金敏芝见都没见他,魏瑞霖也就算了,彼时魏瑞霖已经在新党里有了不小的声望,不少人给他送钱,他也懒得在一个不给他面子的前儿媳妇身上费时间。后来回想,当初金敏芝没见他,只怕是因为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显怀了,不想让他看见。
总的来说,魏瑞霖承认金敏芝是位很优秀的女性,但瞒着他们一家生下孩子什么的,实在是自作主张,荒唐至极!如此一看,魏建雄与她离婚也是好事。
魏瑞霖真是很喜爱自己的孙女儿朝佩,有学识,有教养,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懂得对着下人大呼小叫只会有失身份,这个道理魏瑞霖对自己的废物儿子与两个戏子养大的孙子和孙女说了无数遍,都没能让他们听懂。
她会饱含孺慕之情的望着他,撒娇着叫他爷爷,喊得魏瑞霖的心都热了。
按照他的太太孔荷珊的话说就是“咱们府上总算有一个快要带出门的小辈了。”
可惜,是个女孩,迟早要出嫁的,若是个男孩多好。
既然是女孩,迟早要出嫁的,魏瑞霖思来想去为她挑了华北军区司令的儿子梅骏奇。
倒不是魏瑞霖舍得让她早嫁,但赶巧梅骏奇死了太太,不赶紧嫁过去,回头梅骏奇要娶别人了。马上要进行总统改选了,他需要梅长亭的支持,联姻是最好的稳固关系的手段。
可是她不嫁,别管魏瑞霖好话说尽,又让孔荷珊劝说了好几次,她就是不嫁,刚开始还跟人说说话敷衍一下,后面人家来了,她连面都不露,搞得人梅骏奇也恼了。
果然有其母便有其女,金敏芝那样自以为是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的孩子来?!
魏瑞霖也恼了,罚她自己在屋里用饭,每餐一荤一素,一日三两肉,一两都不能多,两日一个鸡蛋,不准出门,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见他。
然后,忽然有一天夜里,魏瑞霖在睡梦中被枪声惊醒,来人对他说是梅骏奇放的枪。
他那没用的儿子竟然伙同府里的下人纵容梅骏奇夜闯朝佩的闺房,欲行不轨,被发现后放枪追人!!!
这样蠢的事,除了魏建雄这个蠢货,应该没有第二个亲爹能做出来吧。
朝佩这样的品貌家世,就算不嫁给梅骏奇,嫁给谁,不是数万的聘礼,何必要如此糟蹋。
他那没用的儿子被打得满地打滚,哀嚎着解释:“爸,你不知道她有多少钱!”
魏瑞霖觉得,大概是当初金敏芝离婚的时候,他打得轻了,所以同样的一个错误这个蠢儿子犯两次。
表子接客还知道要讨好嫖客,守着败家的戏子和比他自己还蠢的一对子女,平日对着富贵又体面的长女大呼小叫,企图连同外人毁她名节,最终将她活生生逼走,魏瑞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能蠢成这个样子!
“如今你称心如意了,往后再没有人替你和比你还蠢的儿子付窑子的账单了。”
朝佩逃了,魏瑞霖没有派人去找,在他看来她迟早要回来的,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能跑到哪里去呢?!等她回来,他再跟她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梅骏奇太爱她了,她肯定会理解的。
然而,她没回来,消失了。
魏瑞霖很恼火,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切的错误都源于女人!
如果他刚开始不娶曹丽贞,也就不会有这么蠢的一个儿子,如果金敏芝抓住蠢儿子的心,蠢儿子也不会出去找戏子,生下蠢孙子孙女,如果朝佩能听话嫁给梅骏奇,蠢儿子也不会听戏子的谗言,做出这样的蠢事。如果孔荷珊能再给他生个儿子,他也不至于这样烦恼。
然而,让魏瑞霖更为恼火的是几个月后,一天晚上一个胆大包天的贼人闯进总统府,杀了两个下人后,竟然摸到他那个比他的蠢儿子更蠢的孙子洪远房里,切掉了他的命根子。
这不是普通的贼人,这是有目的的复仇!
可是他的蠢孙子洪远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每个月都会为了女人跟人大打出手,所以到底是谁做的还真不好查。
魏瑞霖也有点儿懒得查,本来就是一个他看着就心烦的孙子,百无一用,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传宗接代,如今唯一的用处都没有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魏瑞霖有太多事要忙,实在没空在这个事上费心思。
然后,某天早上,魏瑞霖起床看见报纸上头版头条写着他家的长孙女与人私奔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蠢儿子自己说的。
选举已经开始了,魏瑞霖在外面疯狂的拉票,有些人明码标价,一票要两百块,魏瑞霖也咬牙给,而他的蠢儿子却给他闹出这样的丑闻来。
魏瑞霖有一个小羊皮鞭,很柔软,放在他书房的案几上,一般都用它打蠢儿子,一般抽完一天就能下床了,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取了马鞭,让警卫扒了蠢儿子的上衣,用马鞭抽,抽得蠢儿子裤裆都湿了,鼻涕眼泪流到嘴里,含着鼻涕眼泪,含糊不清的骂:“金敏芝你个娼|妇,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奸夫,霍尔……”
霍尔!
这次选举魏瑞霖本来有八分的把握连任,不想华北军哗变,梅长亭下台,又一个叫曹哲的律师忽然异军突起,成为魏瑞霖的强劲对手,魏瑞霖费尽心思,才打听出来这个曹哲的资助人是一位来自英国的霍尔小姐。
魏瑞霖把裤裆都湿了的蠢儿子从地上提起来,又详细的询问了一番,肯定了,这位支持他对头的霍尔小姐,就是他的好孙女魏朝佩!
气不气?自己的亲孙女支持别人和自己的亲祖父打对台。
何为忠孝廉耻?!!!
魏瑞霖气疯了,立刻派人去贝克和威尔逊入住的酒店找人,却被告知,贝克被他教女派人来接去上海了。魏瑞霖立马就带上蠢儿子坐上了下一班去上海的火车。一下火车,早前接到魏瑞霖的电报,查明魏朝佩行踪的人便告诉魏瑞霖,魏朝佩改回母姓,化名金怀瑾,认了廖长柏为老师,住在廖长柏府上,三日后,将与东帮五爷伍世青结婚。
“她倒是个会攀附的,文的武的都能让她攀附上了,好好的司令之子不嫁,要嫁给流氓。”
显然,孙女资助对手的背叛,斩断了魏瑞霖最后一点儿亲情。
魏瑞霖坐着车径直去往廖府,车子开到廖府的门口,廖府的门房出来躬身问道:“请问来的是哪位贵客?”魏瑞霖的警卫厉声喊道:“来的是大总统魏先生,还不快去通报?”
那门房听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大……大总统?”
魏瑞霖的警卫见了有些不耐烦,又喊了一声:“你先开门,不要耽误大总统的时间!”
如此,那门房诚惶诚恐的连连鞠躬,赶紧的把门打开后,倒退几步,回身飞奔的跑到屋里,喊道:“先生!大总统尊驾到访!大总统尊驾到访!”
那门房受的惊吓不小,难免声音大得没了平日的规矩,以至于怀瑾在里屋也听见了,顿时脸色一白,连带慧平也一愣,顿脚道:“爷不是答应说不让他在上海落脚吗?”
如此怀瑾也只能道:“怪我,与他交代得晚了。”
屋外,廖长柏闻声出来,魏瑞霖的车子正好在廖府的前院停下,警卫打开门,魏瑞霖从车里出来,廖长柏快步的上前,道:“不知大总统到访,有失远迎,长柏愧疚。”
却见魏瑞霖连连摆手,道:“廖先生客气,是我不请自来,还要请廖先生恕罪。”说完,伸手握住廖长柏的手,道:“廖先生文坛泰斗,桃李满天下,鄙人一直想一睹廖先生之风采,聆听您的教诲,请您为我国教育之未来指明一个方向,无奈公务繁忙,一直未能成行,惭愧惭愧。”
廖长柏闻言立时便道:“总统先生抬举我,不敢当不敢当。”
魏瑞霖笑道:“廖先生谦虚,实乃大家之风。”
然而,也就是此时,从随后的车里下来的魏建雄,喊道:“魏朝佩呢?!她祖父与她爹来了,也不出来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