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年

  沈烨灵的场子一天来了很多人,也应了许多人的邀,去了各家人院里开嗓唱戏,好不容易腾出一些时间,身旁围座着徒弟给他们讲戏,拿捏着他们的唱段,一遍又一遍的训练着他们唱段和时唱平占和时唱运占。
  就是舞衣弄袖的将何时该有什么动作都一一交代清楚,并做了最标准的示范,老祖宗传下来的动作该做怎样就做怎样,是不容去改的。
  接着沈烨灵又教着他们如何身临其境,用着最准确的情感来表达,来唱着这段戏。要想戏能唱得好最主要是是要有神,那双眼睛必须要回发光,但也要该是什么时候就要做什么表情,眼神该传达的东西才是重中之重。神形并貌齐了才能唱得好,所以这表达的感情精髓所在。
  也有在台上付出感情,台下挥之不去就将计就计活在角色里出不来的,这个就连沈烨灵也逃脱不了。要是真能逃掉好好生活,对这搭档无情无义的那道真应了古传的那句话:‘戏子无义’。
  便是说台上和对方唱尽悲欢离合,台下却互不相理,便觉得台上的轻易都是假的,生活中他们对人也就没有什么感情,骗去的只有观众们的泪水和钱财,那才叫无义。
  所以沈烨灵还是希望这些徒弟们能多情一些,也就不会被人说成是无情无义的怪物。
  沈烨灵教得也快差不多了,李经理才赶过来告诉他外面有个大爷来找他,带了一包袱的大礼显然是年岁将近来送年货的。
  沈烨灵依着李经理的描述想着这送礼的大爷,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大爷是何方人物,便是让他就女儿的娄大爷。
  娄大爷在医院躺着这几天骨头都快躺的散架了,于是他觉着身体好了也就提前出院,本想拎着女儿儿子前来拜访沈烨灵,但后来由于挨着点秀珠的面子只好自己来了。一见着沈烨灵的面差点没跪下,眼光中闪闪的泛着泪花,哑着嗓子感谢沈烨灵这一路过来的帮助:“我就说,我就说遇到沈先生是我毕生的荣幸,您这一路帮着我们一家三口,我还真不知道要几辈子能还清您的恩情”。
  沈烨灵至今还有些糊涂,连忙拉着娄大爷欲将他弯曲跪向地面的两条腿扶起来,推脱道:“娄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们这样帮我,也是无缘由的况且我还是石头的师傅。再怎么说也是做了我能做的而已。。。。你快起来,这我可受不起”。
  娄大爷颤颤巍巍的被沈烨灵拉起站稳,手又一如既往的在指缝间存满污垢,看来是刚干活不久,就跑来了。
  娄大爷用脏手抹了一把他婆娑的泪眼,举着自己用包裹抱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厚礼,端端正正的放到沈烨灵面前:“沈先生,这礼你可得收下,听说您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这是我以前在唱戏里认识的同行,他在外给我带来的人参,补得很算是我感谢您的小小心意”。
  这厚礼又在两人之间你推我让了好几次,沈烨灵推推搡搡的不敢收,毕竟吃人嘴短那人手短,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接着给他夫人疗养身息的理由,来送了好多次礼。他也这样推了好多次。
  但是这次他是真不能要,娄大爷自己也是担心儿女成疾,好不容易出院,身子也要补于是两人僵持了半晌,娄大爷运了口气,没办法:“沈先生,这礼我即使收回去吧,石头也会替我给您送过来的,石头不行还有秀珠,你不至于把秀珠招来吧”。
  又低声解释一句:“秀珠现在还是放不下你,要想她被师长强逼着去能不顺息宁人的从了,哪来这样忠贞烈女”。
  沈烨灵听闻此言,心里五味杂陈接过娄大爷手中层层包裹下的人参:“秀珠是个好姑娘,按照她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还请娄大哥多多劝解,让她看开些”。
  娄大爷点头,应了沈烨灵的话,沈烨灵有一句说的倒是不错,秀珠条件好确实可以找到更好的,所以他将目光放长:“沈先生,秀珠回来那天是坐着张镇守的车来的,她自己也说了她是被镇守史给救回来的。哎呀这镇守史还真是英勇无畏,帮我们抓到了困扰好久的通缉犯,使我们家家户户享受灯火通明。解了禁之后人也自由,这过的年才算是好年呀”。
  他囔囔了又是半天,说着张饶舜的忠义似乎能将世界所有形容好男儿的词汇一箩筐用在张饶舜身上,将他形容个遍。但是他兴奋的说完却开始愁眉不展了:“沈先生啊,我知道您人缘广,张镇守是您请来帮我们的,但是这几天我带着秀珠连天摆放都不曾见到过这个张镇守。前几天那里的管家和我说他回天津来家过年了,唉也是麻烦您,等过年他回来,你通融这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和他见上一面,好好答谢他”。
  沈烨灵点了点头,感谢张饶舜这倒还是应该的:“成,到时候他回来,我一定派人转告您”,沈烨灵说我谦卑的拱了拱手,做足了知书达理,但一抬头他这脸色更是不好,这几夜连夜赶稿,中间加了几名和他道相投的年轻人来和他站在一起一同搏击那些对洛小七的谬论,他虽是比以前孤军奋战来得轻松,但是成夜的想着如何句句连珠的回执给对方使得他现在面容蜡黄,神色憔悴。许曼的黑眼圈渐渐地转移到他这儿了。
  娄大爷有些担心的看着沈烨灵:“沈先生,您还好吧,怎么我刚好出院了,您却是像要进院的,唉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真该那时候带两根人参你们夫妇二人分着吃也够了”。
  沈烨灵拜拜手说没事,他夫人现在身子刚刚好转,最是需要补得时候,他只要看到旬阳人民对洛小七有一点偏移的好评价,这已经就能让他好转了。
  所以临近过年,报社也快歇业,那些写稿子回执沈烨灵的也纷纷比报社最先扯下他们每天必发的文章专栏,他们像是已经冬眠的准备一样,等运足精神明年再起文。
  所以这场关于洛小七名誉的车轮持久战算是倚着沈烨灵的坚持占时取胜,得了浅移的胜利,沈烨灵也安然的倒满是书堆的沙发上,心想着终于也是给给阿笙做了件事。于是他心安理得的休养,一直休养倒过年的那一天。
  大年三十的晚上,沈烨灵早早的被别人请到家里去,唱了一段戏助助兴才回来,徒弟们早就先他一步跑光了,大街小巷买炮仗的,择菜回家做年夜饭的,总之哪里都热闹,还是添了喜气的热闹。
  他应这规矩,头一次依着戏班长辈的身份坐在年夜桌的上座,按以前在洛家他还是不能上座的,再按以前他和他师兄开设的这个戏班。他师兄做一等上座是大当家,他只能在旁边坐着二等座,是二当家。
  如今他倒是有种步步高升的感觉,年夜饭的位置越做越中间,旁边是许曼和虞师傅然后依次排开便是按着入门时间长短收的门徒。
  他将时光流于眼前的表面,自问自己尽心教好每一个拜入自己门下的孩子,对许曼这个表面夫妻也是尽心尽责,对每一个人也都是毕恭毕敬。此时此刻他扮演好了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色,所以现在他也自得其乐的享受角色给他带来的乐趣。人生便是戏台上他们咿咿呀呀唱的一场戏,他自愿沉溺在这场戏中,不论是辈是喜都是这场戏结局的命。人是在怎么努力改变终究是逃不过一场命,是生是死都要成全自个儿。
  一桌饭的时间,一桌饭上的其乐融融,有夫妻和睦,有敲字显示,有兄友弟恭,有尊老爱幼,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桌年夜饭上。
  他们酒足饭饱之后便又开始开门放炮仗了,张尚植最先一个不怕死的拿出一记冲天炮,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点着火,端下身做好点火就跑的准备。
  随即他们家一声鞭炮响起,便接踵而至的满城的鞭炮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晚上安静了很久的旬阳才有了热闹,这一个接一个纷至沓来的炮竹声活像一场炮火连天的战争,而后余下的也都是硝烟弥漫。
  沈烨灵他们在这场弥漫了燃尽的*味中,开始做着过年下一步的习俗。
  沈烨灵坐在厅堂的那把高椅上,左手边伶伶俐俐站着的是许汝良,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红纸包成的红包,笑盈盈的准备做着他师傅的得力助手。
  许曼今天也晚睡,她这些天即是随着邻居几个外出烧香拜佛,给她添了七嘴八舌无聊时解闷的情意,还给这件宅子带来了许多庙里的佛光保佑吉祥平安。她整儿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好了许多,人也变得丰韵,变得好看了。
  沈烨灵坐在他以往他师兄做的位置上,做着他师兄以往的工作给徒弟发红包,他们戏园是有规矩的,凡是入门的门徒都会视为己出,一视同仁的照料。所以过年也要一视同仁的发着红包。
  只见一个小徒弟伶伶俐俐的最先上来,拱手抱拳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而后礼貌的喊道:“师傅,新年快乐”。
  他们戏园想来将就口齿伶俐,光是听到‘新年快乐’这一句算是简单了,但沈烨灵还是绽放笑容,对着他一笑,点了点头由着沈烨灵再多说几句对他的评价,和来年对他的期望。
  等着说完,徐汝良才抽出一个红包交到小徒弟手上。接着一个接着一个按着关系,有的叫着师傅有的叫着小师叔,而后后一句的祝福语也在一群人绞尽脑汁间变得更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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