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那年夏天

  「你怎么了啊？今天感觉⋯⋯有心事？」
  「是有一点。」他弯起笑眼，一如往常，但嘴角的弯度却并不一如往常。
  「怎么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
  「其实⋯⋯我喜欢你。」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震惊于他所说的话时，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才终于发现，他今天的不一如往常，是来自于紧张。
  我喜欢他笑起来像弯月般的眼睛，也喜欢他无论何时都用笑来掩饰情绪，但终究会在他紧张时出卖他的耳朵。
  是我喜欢的人啊，眼前这个他。
  但这些喜欢，到刚刚的那一秒之前，都还只是我自己的事。
  我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敢问，他对我的感觉。
  但听到喜欢的人对自己表白，我就像所有情竇初开的少女那样，想马上告诉他我跟他有着同样的心情：「我——」
  「等一下！」他却马上制止了我，「我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发现了，他的不一如往常，或许不只是紧张。
  「虽然我也很想听你的回答，但我希望你能先保留这个回覆。」
  他的笑眼瞬间沾染了点悲伤，「我要出国念书了，毕业后就要跟我爸去美国生活。」
  「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我感觉自己刚刚的欣喜现在被垂直丢到地上。
  「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的，知道之后犹豫了好久该怎么告诉你，无论是对你的感觉，还是我要离开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美国真的好遥远，搭飞机要十几个小时，隔着日夜颠倒的时差，这些对于也不过就十六岁的我们来说，真的太遥远了。
  「我知道这样说很任性，但我希望你能保留你的回覆，等我回来再告诉我。」
  「你要多久才会回来？」
  「不知道，但估计我妈也捨不得我去太久，说不定高中毕业就让我回来啦，也说不定去几个月她就反悔了。」他笑着说，把一切都说得好乐观。
  「我的回覆⋯⋯你就不能现在听吗？」
  「我很想，可是我怕我听了，会更捨不得走。」
  我没有接话，因为此刻的我正努力忍着想哭的感觉。
  我想过上了高中，我们不一定会在同个补习班，但我也想过，或许会有百分之几的机率，我们能考上同一所高中。
  就是没想过，我们甚至将会在不同的国家生活。
  这么遥远的分离，我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他站在我一步之遥的距离，当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清澈的双眼。
  这时，他低下头，轻轻在我的额头印上一枚很轻柔的吻。
  「等我。」
  最后，我听见他这么说。
  ＊＊＊
  当时的我们，只有十六岁。
  我们都知道，这时的分离对于十六岁的我们来说，有多巨大、多难以跨越。
  所以我们谁也没说要在一起。
  但我们，终究是低估了距离以及时间对十六岁的我们能產生的影响。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约定就这样把我困在那年夏天。
  困在我们的十六岁。